《过界》肖永康

18、黄昏华美无上

　　幸福与痛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唯有黄昏华美无上。
　　－－－海子
　　好疼啊……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白色一贯风格的陈设。
　　我又出现在了医院。
　　昨天晚上，我硬生生地把我的手指咬出血，咬痕深可见骨。
　　痛苦让我清醒，我才在这样病态的行为中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家了。
　　医院里的机械滴滴滴地运作着，花白的墙壁，病床。花瓶里放着枯萎的花朵，衰败，枯黄。
　　白色，无尽的痛苦，循环的开始。
　　送走了死亡，又迎来了新生。
　　白色见证了人的一生。
　　人们把一切痛苦和苦恼驱进地狱后，残留在天国的却只有倦怠。
　　医生说我的小手指已经坏死了，要做手术切除。
　　我无所谓了，在我眼里，我自己从来没有一席之地。
　　断了也好，我就可以偷偷把我的骨灰放到我哥的骨灰里面。
　　这样多好啊……
　　我突然抬起头去寻找我哥的骨灰盒，我的动作之猛，把医生都吓了一跳。
　　我没有看到，像是心脏缺失了一角，难以呼吸。
　　我紧张地问他，我带来的那个盒子呢。
　　他说应该在护士那里，她们替我保管了。
　　“在哪里？我去拿。”我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才发现自己还吊着点滴。直接把针拽了下来。
　　医生让我不要激动，会拉扯到伤口。
　　过了几分钟，护士把骨灰盒还给了我。
　　我死死地抱着盒子，缩在角落，没有再说过话。

　　我听说人们如此重视骨灰是因为那是我们最终不会消失的形态。
　　那我把我的骨灰掺在我哥的里面，我们的羁绊就永远不会断裂。
　　请让我再一次向你表达自己的爱意。
　　我们不需要人类的一切证明，不需要结婚证，不需要戒指，不用誓言。
　　就这样融为一体，生死纠缠。
　　我无法进入涅槃世界，失去了方向。
　　可是我还想和你团聚。

　　宙斯之子都要忍耐世间不可言宣的苦恼，而我又要如何接受这一切。
　　丢失幸福的同时也丢去痛苦。
　　我很庆幸，我不再需要等待。
　　我不需要像每一个陌生人希望的那样坚强地活下去。
　　在我的世界里死亡远没有活着折磨人。
　　魏清，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懦弱。
　　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世界，像海上的钢琴家一样，我不怕世间的诱惑，无数生存的意志，最后弹完一首曲子，回头看一眼自己的人生，满意地随着爆破声消亡殆尽。这一次炸弹为我伴奏，天空是我的歌谱，我再也不用承受生命的重担。
　　我羡慕1900的自由浪漫，他是我的偶像。
　　我羡慕魏清的干净神圣，他的爱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礼物。
　　他一抹单纯的欲望，没有世俗的束缚。

　　我这样肮脏的灵魂居然也妄想这样结束人生，我买来一桶汽油，一点点洒在屋子里。他是一首歌，那我就做一副画。
　　我哥会原谅我的。
　　毕竟，我也没有怪他。
　　活着太痛苦。
　　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一样，我虔诚地祈祷地狱的存在。
　　世界这么残忍，人死了家不能再相见。
　　我还是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汽油一圈圈撒下，每一圈都包含着每一个日日夜夜。
　　我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呆多久的时间，也趁早结束吧。
　　哥，我好怕，好怕自己是在做一件错的事情，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冥冥之中，我好像又看见了魏清。
　　他会和往常一样，总是带着微笑，手里抱着小青，抬头看着我，又没办法地摇着头。
　　他会无奈地说我不听话吧，但是他还是拿我没有办法。
　　想起很久之前，他答应和我一起去死。
　　我让他等了我太久。
　　他会想我的，没有我，他在地府都会感到孤独。
　　我不想让他久等。

　　我躺在了火焰中央，火焰燎过我的衣角，蚕食着一切，它不会嫌弃我。
　　人一生都在不停地追逐着这样的结局，不是吗？
　　人受意志的支配，开始了他漫长的寻宝历程，每一次的成功都带来了空虚。
　　我的宝藏丢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成了一大悲剧，世界的内容全是痛苦。
　　努力没有最终目标，苦恼也永无休止。
　　我看见了，我的一生。

　　xxxx年，秦白和魏清带着诅咒出生。他们生来就不被期待。
　　xxxx年，秦白被父亲抛弃，跟着母亲生活。
　　魏清跟随父亲生活。
　　xxxx年，母亲在兄弟两面前自杀。
　　xxxx年，秦白和魏清来到舅舅家生活，度过童年
　　xxxx年，魏清前往外省读书工作。秦白，留在家乡。
　　xxxx年，魏清拿到人生中第一个投资，回到舅舅家，带走了秦白。
　　xxxx年，魏清和秦白在一起。
　　xxxx年x月，秦白杀害父亲，被魏清阻止自杀。
　　后魏清代替秦白接受死刑。
　　xxxx年，秦白发现魏清死亡，于一个夜晚放火自焚。

　　我拿着我哥的打火机，哗地划出一道火焰。
　　最后看了这个世界一眼。
　　天空阴沉，乌云压在楼顶，上天在酝酿悲歌。
　　我还能不能再见你一面。
　　丢出那一道火焰，迎来滚烫热烈的欢迎。
　　在与死亡之流自然而深刻的结合中，我找到了最大的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