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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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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郦安将赵茹与阿细送至郡主府门外，见她俩走进门内，方才放心离去。
郡主府门修缮在大街处开口，赵茹转身便能瞧见郦安远去的背影。
乌黑灿烂的夜晚，他挺拔地走向极远之处，圆月悬挂在当空，仿若那洒下的月光犹如碎银一般在他那淡灰色肩头处璀璨生辉。
“郡主你还看什么呢？”阿细打着哈欠，指挥着小厮关上府门，“我都要困死了。”
“那我们回房去睡吧。”
赵茹云淡风轻地抛下了这句话，转眼间回房洗漱后躺下却睡不着。
门外秋风刮着黄叶子飒飒地叫着，门内赵茹拽着被子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开着。
——郦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茹回忆着过去，似乎从来没细细研究过他。
单看他长相，确实挺拔俊美，却又看他性格，正直善良，克己复礼。
他说，他不再计较感情，只想为天下人做事。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一本虐文中，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推动男女主的感情发展。
所以，这一切是在悄然改变吗？
难道，真如郦安所说的那样，把心思聚焦在“有可为”的那部分，人物即使完成了情节推动的内容，却有着专属于自己的情感？
也许，他们的人生、命运，作者能掌控，可那些微妙的情感、感知却超脱了作者的控制范围内。
这些微妙的情感与感知，反而成了书中人物最自由的那部分。
郦安，正在享受属于他的自由。
而赵茹的自由又去哪里寻呢？
她想着想着，秋风吹过她的枕帕，吹动着床帘，人生苦短，她只管去做个好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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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赵茹便被阿细叫醒。
“郡主、郡主！宫里派人来了，说是叫咱进宫呢。”
“怎么这么快？”
往常，赵茹出宫总归是能玩两天的。她昨日才从宫中出来，今日却又被召进宫，这种情况很少见，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赵茹问道：“宫里有什么情况吗？”
阿细悄咪咪地凑过来：“打听过了，没什么情况，硬要说，就是这次不是太后娘娘要咱进宫，是皇后娘娘。”
赵茹眉间一跳。
皇后娘娘召她进宫，这事可不寻常。
她对于皇帝的后宫一向是敬而远之，其一是因为那其中一向是是非之地，她不想徒惹不痛快，其二则是因为那是书中的主线部分，她一个配角完成自己的设定就好了，没必要去卷入其中，看着他们为爱痴、为爱死。
所以，她与皇后娘娘以及几位妃嫔的关系一向是点头之交，并不十分交好。
今日，反倒是一向生疏的皇后召她进宫，想必是有什么事才对。
赵茹越想越不对劲，简简单单梳妆后便急急忙忙赶进宫里。
进宫时，她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窗外，一轮红日才从山峦那边升起来，天空还仍旧是祥云彩饰。
她打着哈欠，又躺回了坐垫处，还是起得太早，脑子混沌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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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后，她照旧先去太后宫中请安。
连太后都感到奇怪：“好孩子，你怎么一早便来看哀家，昨天没看得够吗？”
旁边的嬷嬷打趣道：“荣安郡主想娘娘想得紧呢！”
太后笑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怕是她人小鬼大，又来宫中骗她哥哥做什么事呢。”
赵茹也懒得分辩。
她隐约觉得，皇后并不想把召她进宫这件事堂而皇之地说给许多人听，她便隐下不说。
太后见她眼下乌黑，料到她昨夜出宫贪玩，没睡个好觉，急忙道：“荣安，你要不去东香阁去睡个回笼觉，哀家看你精神软着呢。”
赵茹喝了一口茶，提了提神，道：“无妨母后，儿臣要去外面耍耍哩！”
说罢，她便走向宫外，拉了阿细一同去皇后宫里了。
太后还在当皇后时，她一向将着皇后殿摸得门儿清，后来，皇帝即位，太后迁徙至长安殿后，皇后殿中也来了新人，她便不常来这儿了。
站在门外，清宁宫那块牌匾依旧是那样的美丽、祥和，如同当年一样。
宫殿之中，碧水蓝天，芳草萋萋，一片静美。
宫人通报后，将她引至殿内，皇后早就是穿着华服在那儿等她了。
赵茹眼见这情形，越发感到奇怪了。
她并不清楚皇后究竟要做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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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
皇后笑着让赵茹免了礼，立马着宫人去外面寻了茶果来下茶吃。
“不知皇后娘娘召荣安来有何事？”赵茹不免有些局促，但她又不想浪费时间，索性直打直地问了。
皇后一怔，笑道：“上回本宫见你被皇上叫得那样急过去，为你担惊受怕好一阵，昨日才晓得你已无事了。”
“谢娘娘关怀。”赵茹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来，赵茹心里舒了一口气，早知道是这样，她便不用这么急匆匆进宫来了，也应听了太后的话，补个暖觉了再来。
她正欲告辞，皇后宫中的人却摆了茶果上来，皇后笑着让她吃，她便也不好意思推辞，想着再坐会儿回去也无妨。
东南西北、四海天空的都聊过后，皇后忽而问道：“荣安，你认识本宫的哥哥吗？”
“哦？”赵茹一时惶恐，“认识，那日殿试上还见过呢。”
她开始心虚，难不成是昨晚与郦安出游那件事被沈清一识破，告到皇后这儿来了，皇后借此敲打她一番？
她正盘算着对策，忽而听得皇后说道：“昨儿皇上高兴，见哥哥还没授官，特意封他为‘吏部主事’，今日哥哥还要再进宫给皇上谢恩，等会儿来本宫宫里用过午膳了再出宫去。”
吏部主事，放在京城之中，算是少有的大部门之重官了。
看来，皇帝还是再一次器重了沈家，难怪皇后如此高兴。
但这一切，又关她何事，难道皇后缺个为沈家叫好的观众，特意叫了她来为此事鼓掌吗？
想不出来缘由，赵茹便笑着道：“是了，想必是沈大人才华出众，皇兄才如此安排。”
皇后笑道：“天恩浩荡罢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宫女来报，沈清一已在殿外等候了。
大约是他与皇帝那边的事务了了，来此看望妹妹。
赵茹想着自己在这儿碍事，扰了兄妹二人的清净，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沈大人来了，荣安也不再打搅娘娘了，先辞一步。”
没成想，皇后连叫道：“且慢。”
那边，沈清一已被宫人引上了殿内。
他意气风发着上殿，与皇后、赵茹行了礼，便坦然坐在了赵茹的对面。
几乎是在这儿的当口，赵茹才知道了皇后召她此次进宫的目的：原是一番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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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此谋划，倒也不难理解。
沈家功勋三代，只在今朝被皇帝猜忌得厉害，他们想要与郡主联姻，实在是看上赵茹在皇帝跟前受宠得很，思来想去，想要巩固沈家的地位，赵茹便是第一人选。
只是，皇后一向是性情淡泊之人，她出手来促成此事，实属罕见。想来她也是被沈国公一行人逼急了，才作出这番举动来。
沈清一来了之后，殿上的气氛反倒冷落几分。
赵茹忙着想如何脱身，皇后猜想赵茹多了心，沈清一则反复地琢磨这眼前的荣安郡主是否为昨夜与郦安同游的女子。
眉眼间太像了，他说不上来，只能是喝茶之间多看两眼来反复比对。
午膳上了上来，皇后不痛不痒地叫了侍女下去，心里大约觉得这次相亲怕是黄了，赵茹已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她犯不住地头疼，只等得午膳用过，送郡主回去与她好生道个歉才是。
席间有一道凉拌苦瓜，红椒葱白加了点香油与切了薄片的苦瓜一拌匀，自是一道清凉佳菜。
赵茹来了兴趣，笑道：“这时节还有苦瓜么？我以为吃苦瓜的季节都过了。”
皇后坐在殿上道：“本宫素来爱吃苦食，这是哥哥特意去城外的庄子里寻的，怕是京城内外最后一根了。”
“那就是，我寻了许久才寻到的一根，这已经不是吃苦瓜的季节了”，沈清一笑着皱眉道，“也就你爱吃，这苦得像蛇胆一般。”
赵茹眼光闪闪地看向沈清一问道：“沈大人不喜欢吃这苦瓜？”
“不是很喜欢。”
“那更是要多吃了，良药才苦口，想来越是苦味的东西对身子才越是好。”说完，她便令旁边侍肴的侍女夹了若干苦瓜在沈清一的碗中。
沈清一看这白碟中装着的一抹碧绿，眼下也是犯了傻，不明就里，“郡主，这——”
“吃了它吧。”赵茹话说得轻松，可是说得却不容人拒绝。
沈清一纵是再不想吃，也只得夹了筷子就范。
皇后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她这哥哥一向自负才高八斗，平日里并不将谁放在眼里，现在可好，被郡主一招苦瓜就给制住。
皇后心里暗想：“谁说他们不配呢？”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是赵茹在撒昨夜被沈清一等人戏弄过后的气。
赵茹见沈清一吃这苦瓜吃得眉头不展，愁眉苦脸，她心里不知爽了多少倍。这趟虽是来相亲的，倒也不亏。
用过午膳，皇后按往常的习惯是要歇息的。赵茹与沈清一一同辞了皇后出了殿门。
赵茹原是要去太后殿中重新睡个懒觉，而沈清一则是出宫回府。
但二人恰好有一段路是同方向的，便也碍着面子，走在了一起。
沈清一趁着这时，试探道：“郡主，我同窗当中有一人，好生奇怪，叫郦安，从不与我等交际。瞧着吧，今儿他都要出城去赴任了，也不来和我等拜别。”
“郦安？”赵茹不禁讶然，“他今日要去赴任了？”
“是啊”，沈清一笑道，“去荆州任刺史三年呢，任期内无特殊情况，不得返乡。郡主还不知道吗？”
赵茹心想，此一去便是三年，那若是今日临别见不到，便是三年都不得相见了？
想到此处，她便也来不及与沈清一好好说了，只说自己还有事情，加快了脚步，往宫门口去，想要出宫。
沈清一望着赵茹急急忙忙远去的背影又联想到她先前的反应，心下了然：昨夜那两女子定是郡主与其侍女。
他心稍微定了定，却马上又一惊：昨夜与那些登徒子一起开了郡主与郦安的玩笑，开得如此过分，竟说得郡主是勾栏女子，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幸好郡主昨晚上没发作，如若是当场揭了面纱，他沈府怕就是下一个高府了。
他陡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倏忽间却也知道，郡主与他怕是再无可能了。
他不禁悔然，怨昨晚上自己不合时宜地出现、怨自己也笑在其中。
一股怨气从他心中升了上来，此刻他的脸色倒是比吃了苦瓜还苦。
他现如今回了府，不知如何与父亲交代此事，心下已是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