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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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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思刚一掀开帘子,便看见她那前几日重病缠身的祖母身旁立着个身穿天青色罗裙的女子。
待给祖母作过揖,她便和那女子彻底算是见了彼此的面。
柳眉细细,面容略微有些苍白,嘴唇是淡淡的粉,倒有些盛过西子的孱弱之感。
可掠过其周身,再对上其眸,总隐隐约约觉得其中暗含了些不属于其柔弱外表的强韧。
“思儿,她是你祖父挚友之孙女。自从程阁老去后,程家便树倒猢狲散。我和你祖父历经多年,可直到你祖父病逝后,才总算寻到了她。
这孩子吃了不少的苦。”言未罢,老太太又用帕子擦起了泪珠。
程秋宁赶忙紧紧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待到老太太将帕子放下。
程秋宁和顾行思方正式向彼此见礼。
“孙儿啊,祖母我虽想将她留在身边好好疼爱着。可这么多年下来,我的身子成了什么样,我早就清楚了,怕是没有多少活头了。我们顾家人丁单薄。自你祖父父亲去后,便只剩下了你与你母亲。前几年她又去了。眼看着我们顾家要彻底没落下去。可胜在你出息呀!但尽管如此,你心里的苦楚,老太太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我已无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以后的路只有你一个人,但祖母又怎么舍得!
好在我找到了秋娘,我欲将她嫁与你为妻。只盼望你能好好对待于她,以后你们两个人如手如足,自此便相依为命了。”
程月听罢,心境万分复杂。
而顾行思则是双目瞪地滚圆。她欲开口却似想到了什么,只能生生克制了下去。
顾老太太摸着秋宁的鬓角,然后将自己贴身的几个丫鬟尽数拨给了她,“带你们姑娘下去安歇吧。”
“是。”
直到程秋宁走出屋子,脑子还是有些迟钝。
自从祖父去后,原本偌大的一个家却如大厦倾落。
她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来的那一会儿还是一个婴儿,没过几年安生日子,程府便被抄家了。
好在原主的娘有先见之明,使了不少银钱借往昔时被他遣送出府另谋生路的奴仆之手,才将还活着的人给赎了出来。
自此他们一家三口便相依为命,可好景不长,母亲染病去世。
但她知道母亲身子一向康健,若非知道父亲拈花惹草又怎会伤心流产,以至于伤了根本早早离世。
她余下的年月便在继母的打骂中度过,多年或多或少的偷偷积攒,她存了不少银钱,原本打算离开这个家。却不成想顾老太太找到了她,将她救出了那个火坑。
她知道顾老太太极为重视自己的长孙,其长孙前途可谓无量。她将自己许配给长孙做正妻可谓是对自己极尽疼爱,为自己谋足了后路。
但她到底与顾行思初次见面,且还不知道顾行思愿不愿意……
“姑娘下雨了。”
罢了多想无益。
顾府佛堂
“祖母……”
“我知道你会来。”
顾老太太把佛堂众人遣退。
捏着佛珠,慢慢道:“自你兄长战死沙场后,你便改头换面,成了他的样子。”
“本为女子,却要担负起男子复兴家族的重任。祖母深知你苦。”
“但祖母已经是日薄西山,你这个妹妹祖母再也无法庇佑于她。”
“纵使我对外宣称他是府里的表姑娘,可可时日一长,难免外面风言风语,人言可畏啊!祖母不希望那些个风言风语尽数落在你们两个的关系上。
秋宁是个内里清透的女子,有她和你相依为伴,你们彼此扶持,祖母也能瞑目了。
待日后她若遇上了一个真心喜爱她的男子,便让其逍遥于天地之外吧。”
话至此处,老太太闭上了眼眸,将顾行思遣退。
顾行思步履蹒跚地走出佛堂,月光如水,照在了她那落满清泪的雪白面容之上。
知秋院
程秋宁捡起那零落于地的枫叶,将它放置于泥土之上,“总归是要落叶归根,浮萍有依。”
三年后
寒暑易变,顾老太太早已病逝,程秋宁也已嫁入顾家三年有余。
晨光熹微,照在满池子的荷花上。
厨房里有香气丝丝缕缕地飘出。
“夫君最近很是憔悴,脸上时常半分血色也无。”
程秋宁将鸡汤舀了满满一碗,然后端给了绥儿。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奴婢这就将您亲手做的汤端给咱们大人。”
程秋宁又急急忙忙地回了一趟卧房,将自己好生装扮了一番。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还略微有些稚嫩的容颜,不禁感叹三年时光转瞬即逝。
她已经将近十七岁了。
她刚同顾行思认识的时候很快就要与他成亲,那时的她虽然心理年龄很大,但原主的身体年龄毕竟只有十四岁,她拥有现代人的思想很是接受不了要与顾行思同床共枕。
可顾行思这些年来只是同她在塌上各睡各的,并未越轨半分。
她心内开始虽奇怪但时间一长了解了自己的夫君后便愈发感动了。
如今她也愿意与他做真正的夫妻了,两人往后就是永永远远不离不弃相依为命了。
她放下螺子黛,再次对镜检查了一遍。款款走出了卧房。
顾行思今日刚上任礼部侍郎。绯色衣袍衬得他愈发俊朗。
夫妻二人彼此见了礼,缓缓入坐,顾行思抚摸着程秋宁的鬓发,然后从袍子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
里面放着一根白玉簪子,很是雅致。
他轻轻地给程秋宁戴上。
程秋宁羞红了脸,扑进了夫君怀里。
“宁儿,过些时日,我要去徽州治理水患。你好好待在家,有什么事情都要与嬷嬷商量,或是传信于我。
我把几个可靠的人尽数留在了府里,若是要出门就把他们都带上。”
“这次出门怎生如此紧张,莫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你将人都给我了,自己怎么办?”
“切勿焦心,你可还记得我往日同你提过的南阳侯?”
“记得,夫君说过此人虽已及冠不过五年,年纪尚轻,但行事却是心狠手辣,精于算计,且不知其最终会效忠于谁,怕对于江山社稷是个变数。”
“我就任礼部侍郎乃他所荐。”
“可夫君不是效忠于太子吗?太子与南阳侯近些年来明争暗斗,南阳侯这般莫非是要离间你与太子?!”
“唉,自古福祸相依。
怕是并非如此简单,此人蛰伏多年,素来歹毒,阴险狡诈。只怪我识人不清,没有早早看穿此人的真面目,同太子处理了他。”
“夫君暂且安心,就如你所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人心机深沉,便是早早露出马脚,让你能轻易除掉,那世间难事亦是如此,天下也早就海晏河清了。人与事都有易有难。重要的是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与其凭空猜想那些虚幻的不如治理好眼下的水患。”
“我不在京中,你定要保重。”
“只要你不让我焦心,我自会无恙。”
“大人。”尚荣缓步进来。
顾行思放下玉箸安抚了程秋宁几句就踏出了房门。
程秋宁坐在塌上等到烛火都熄了才倒在床上酣睡。
顾行思早就派人向她禀报过自己今晚回房的可能性不大。
但她还想和他夫妻夜话,如今只能先睡。
晨曦透过窗缝照了进来。
程秋宁赶忙把绥儿喊了进来。“大人昨晚可回来过?”
“只在卯时回来过,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府了。”
程秋宁怅然若失,绥儿转过身看见桌上有封大人亲手写的信。
她赶忙递给了程秋宁。
程秋宁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快备马!”
程秋宁随便抹了把脸,披上了个显眼的红色斗篷,就策马狂奔。
她步履匆匆地跑上了城楼。
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绯色的身影正骑着白马渐渐离她远去。
“夫君————!”
话音刚落,程秋宁就泪如雨下。
虽已行远顾行思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眸望向城楼。
两人遥遥对视。
待顾行思彻底消失不见。
程秋宁将自己披散的头发尽数拨到肩膀一侧,简单收拾了自己的形容,下了城墙。
只是这一方天地并不只她一人。
萧离仞看着远处那柔弱妇人,斗篷下看不清她的面貌,只有云一般的发垂落在她纤细的腰间。
谢明渊眼神中透露着玩味,视线还紧紧盯着那个绯色背影最终消失的地方。
“这新上任的礼部侍郎长得倒是面若春花,用那‘回眸一笑百媚生’来形容他,倒是分毫不差。”
听到谢明渊的声音,萧离仞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盯那妇人实在太久了。
谢明渊等了许久都没听见萧离仞回答,回过身却见男人早已离开。
他气得甩袖。然后急急忙忙跟上。
“喂,我在塞外待久了,近日刚回来,可京城也就这般。我想去徽州玩玩。”
萧离仞冷冷审视着他。
最后缓缓开口道:“顾行思此人尽早除掉。”
谢明渊瞳孔一缩,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