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思可依（相柳番外）》秋六

5、第五章

　　　　小夭和毛球，一路走走停停，变幻了容貌游遍大荒，闲时行侠仗义，遇见不公之事，便出手相助，颇有些肆意妄为
　　懒散时，二人寻一僻静之所，一待便时月余
　　这次，他们回到了清水镇，寻了落脚之所，远离镇上的市集店面，院落偏僻寂静，依山傍水，风景甚好，隐世独立，倒是宜居。
　　再回清水镇，小夭万般感慨涌上心头，强忍不耐，她站在院内看着凌乱的杂物，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索性干脆找了块空地，坐下放空
　　毛球跑进跑出的收拾院落，累的蓬头垢面的，一边拿着扫帚，一边仰天长哮：
　　苍天啊，我一只鸟，到底为什么要干这么多家务，我可以变回鸟身回树上住的啊......
　　猛的回头，他看到了始作俑者小夭，此刻正坐在院里，悠闲的晃悠着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站在院内，满脸怨念的盯着纹丝不动的小夭，周身空气顿然凛冽起来
　　唰一下，毛球身上的毛顷刻炸起
　　等小夭回神的时候，漫天的羽毛排的整整齐齐的对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作利刃齐刷刷的刺过来，将她捅成筛子
　　小夭歪头透过羽毛，看着抱着扫帚，炸毛的毛球，歉歉一笑：毛哥，能不能把你的毛收起来，毛多也不是这样使的是不是？
　　“你要是再不帮我收拾，你看我扎不扎你吧？”毛球说罢，将羽毛逼得更近了些
　　小夭认输，赶忙讨饶：“得得得，马上，这就来了，毛大爷”，说罢便站起身灰溜溜的进屋了
　　“哼这还差不多”毛球满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土，进去一块帮忙收拾
　　两人搭配，干活不累，不多时，院子就收拾的焕然一新，小夭和毛球累的倒地不起，毛球感慨：你们神族真麻烦，还要住的好，住的精致，看我和主人多利索，他住海里我住树上......
　　毛球说完，空气霎时安静，两人默契的同时沉默
　　许久后，小夭打破宁静，摸着毛球的头，故作老沉的说道:既然都化成人身了，就不要再想天上的事了
　　毛球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有时候我是真想拿羽毛封了你的嘴
　　两人又贫嘴了片刻，小夭笑道：不早了，早点回屋休息吧，毕竟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刚起身就听到身后毛球的声音传来：要是主人也在就好了，我有点想他了
　　小夭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说：好梦
　　毛球看着小夭回屋的身影，落寞的低下了头，纵然红尘鼎沸，他还是觉得应该时时刻刻和主人在一处的
　　翌日，小夭还睡着呢，就听到“咚”一声，吓得小夭直接从床上弹起，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出去，一进院子，就看见毛球被炸的黢黑，口中吐出一口黑烟，甚是凄惨
　　小夭僵在原地：“你怎么了？被雷劈了？”
　　‘你才被雷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屋里放的都是什么？’毛球气呼呼的指向西北角的小房间，小夭反应过来
　　“坏了，你是不是动我毒药了？”边说边着急的往小房间里跑去，一进门，果然，炸了个人仰马翻，小夭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药瓶，心疼的拿起来查看
　　这个坏了，这个也碎了，这个也没了
　　小夭抱着破碎的瓶子，痛心疾首：这都是她数日来的心血啊，没了，全没了
　　拿着碎瓶子就出去和毛球对峙：臭鸟，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毛球也来气，自己只是看到那屋子有亮光，进屋查看，他循着亮光寻找，刚把盖子掀开，嘭一声就炸了
　　差一点，小夭今晚就可以吃烤鸟肉了
　　二人在院内扭打在一起
　　“臭鸟，我的药，就差最后一步了，马上就炼制成了，它发光就发光，你掀它干嘛”
　　“我还没怪你那破药，把我炸成这个样子，你倒反怪起我来了.....”
　　拳打脚踢的声音再次传来，两人谁也不让谁，毛球觉得自己的毛都要被揪秃了，便化作鸟身，追着小夭满院子啄，小夭敌不过，幻出箭矢作势要射毛球，没射中，射偏到屋檐上，小夭也是吓唬居多，舍不得真射
　　毛球一看小夭竟然放箭射他，啄的更快了，谁也没注意，屋檐上的一大块瓦片松落
　　小夭站在檐下，举箭正瞄毛球，突然一小块碎石落下，砸中小夭的头，二人伴着碎石落下的痕迹抬头望去，看见即将摇摇欲坠的大块的瓦片，毛球暗感不好，正要过去挡，突然一阵强有力的大风刮来，小夭灵力低微一下就被掀飞，小夭身子离开檐下的同时，半个屋顶的瓦片顷刻掉落，摔在门前，荡起阵阵尘土
　　毛球飞速跑到小夭身边，将小夭扶起，完全没有了刚刚打闹的怒气，一脸警惕的将小夭护在身后：谁，谁在院内？
　　寂静无声，只有风轻拂过树叶沙沙做响的声音，院内恢复了平静
　　小夭从毛球身后走出，看了看四周，静的可怕，刚刚那阵风确实来的蹊跷
　　毛球还是一脸不放心的紧绷着身体，小夭宽慰他：可能就是风大了些，你看不是那阵风，你现在就得在那瓦堆里刨我了
　　边说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毛球看掉落在屋前的一大堆瓦片
　　不禁感慨：这弓威力确实惊人
　　毛球这才松了松身子，说道：
　　还是小心点好，要是真有灵力高强的人，我不是主人，我怕我护不住你
　　小夭愣住，呼吸一滞
　　毛球看着呆在原地的小夭，催促道：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不然今晚要露天睡了
　　夜晚，小夭抱了许多酒，与毛球在院中对饮，毛球是兽，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抱着小夭的胳膊，哭嚷着要找主人
　　毛球坐的歪七扭八的，浑浑噩噩的说道：
　　我自有神识以来，就一直陪在主人身边，我看着主人在洪江义军内，因为是妖，从被将士的提防到被认可，再后来遇到你，一心相许，九命相护
　　有时候我替主人不值，我不想让他回军中，也不想让他同你接触
　　可是他是相柳，天性使然，他不会忘却洪江的恩情，也不会对你置若罔闻
　　后来他走了，你寻来，我很开心
　　我的主人，我那傻主人，他在红尘走一遭，除了我，也还有一人在惦念他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可是，我看见你数十年如一日的和我寻他，我又有些不忍，我才明白，主人的苦衷，他为何将一切隐藏，不让你知道
　　他知道承恩难还，所以将一切隐藏
　　可是我真的想他了，我想让他回来，我想去寻他，可是我不能，重来一次，我不要再让主人再走之前的任何一点路，我想他自由自在，不承任何人的情，不欠任何人的恩
　　小夭闻言潸然泪下，这些她自是知道的，可是这一切她知道的都太晚了
　　看着毛球已经醉晕过去，小夭缓缓说着，似是自言自语：母亲早逝后，我自幼流浪，苟且偷生，数年的自保生涯，遇到事情，她总是第一反应，将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对任何事情先不要报太大的期望，如果失望，再痛也要先自我疗养
　　注定无法坚定地选择任何人
　　我只能选自己看到的
　　这样的我，和相柳的每一次拉扯，试探，她又何尝不是怏怏而回
　　相柳太清醒也太过决绝，他从未给过自己一次可以坚定选择他的机会
　　第二日清晨，小夭睁眼便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天空，昨夜他和毛球喝的太醉了，直接睡倒在院内，已入秋，小夭也没觉得冷，伸手推了推，睡在茶案底下的毛球
　　毛球依旧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
　　小夭趴下去推，俯下身查看，毛球嘴唇发黑，面无血色
　　小夭大惊，赶忙去探，坏了，想必是昨日房内的毒物，随着炸毁，侵入了他的体内
　　因为还未炼成，导致今日才毒发
　　小夭起身去寻解药，才想起昨日整个药房都被炸了，无一物完整，毛球的症状来的有些措手不及，小夭心急，将毛球安置好，背了草药框就出门采药，走了一小截，又返回来，将随身带的毒药洒在门把手和窗檐上，必须速去速回
　　很快小夭进了山，山上大雾四起，凭借着记忆，小夭很快找到了仙草，在山崖处，小夭将绳子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绑在自己身上，慢慢在崖边将自己放下
　　脚下是万丈深渊，小夭每滑一步都万分小心，可是她也没有注意，出门太急，拿了一根略有磨损的绳子，不多时，与崖相触的绳子变得愈发细
　　小夭最后用力一荡，顺利抓到了仙草，还没来得及细看，绳索断裂，小夭从崖上摔了下去
　　在飞速下坠的那十几秒里，小夭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突然，腰上传来一股大力，将小夭揽在怀里，小夭依旧没有睁眼，嘴角微微一笑，将来人抱紧，深怕那人逃脱
　　我就知道是你
　　小夭缓缓睁眼，看着落在她肩上的白发
　　相柳带着小夭平稳落地，小夭还是死死的抱着相柳不放
　　相柳开口说道：姑娘自重
　　随后将人从身上扒开，小夭静静的盯着他，依旧不说话
　　她想看相柳能装到何时
　　相柳负手而立：姑娘怕是认错了人，我只是路过此地，恰巧看到，便出手相助
　　姑娘没事就好
　　告辞
　　转身便要走，小夭赶忙抓住相柳的胳膊：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倘若你有幸遇见一个和你相似之人，请你转告他，我和毛球在等他，而且我的厨艺长进了不少，不只会做毒药，也会做佳肴了
　　相柳没有回头，将小夭的手轻轻拂开：我听不太懂姑娘在说些什么，告辞
　　小夭刚进院子，毛球就跑出来追着问：怎么样了，主人肯回来吗？他是不是还记得我们
　　小夭摇了摇头：还是不太清楚，让他自己选，左右我们就在这里，他回来我们等他，倘若他忘记了前尘往事，那自然也是极好的，他天生就该自由自在
　　闻言，毛球还是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自他和小夭从腹甲醒来，将相柳从死斗场救出来后，他与小夭四处巡游，有时候行侠仗义的过头，总会有仇家追杀，他虽然打不过，但是跑的倒是极快，带着小夭四处飞循逃窜，总也有失蹄的时候，奇怪的是他们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总觉得有人在暗中帮他们
　　后来他和小夭，一致决定，定居清水镇，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主人也带着记忆从这腹甲的世界复生
　　可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倘若猜想不成立，他们绝不会让主人知晓一切，他该自由的游历红尘
　　直至昨日的那阵风，更加确定了他们两人的猜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以他两为饵，诱其真假
　　如今听到小夭的消息，说不失望是假的，他相主人，他的主人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就不能和他们共享人间繁华
　　这一世，大家都是崭新的人生，他化成了人身，小夭依旧自由自在，而主人从死斗场出来，没有遇到洪江
　　主人如果不记得便罢了，九曲红尘，他该游戏世间
　　倘若主人记得一切，那他们此刻应该团圆，主人和小夭经历了那么多
　　他们就该幸福的在一起
　　可是这一切只能由主人决定，是否回来
　　他们不能去寻
　　他的主人也该是自由的
　　夜里，小夭看着天际的星河，她回想今日的怀抱：相柳没有忘掉，他依旧下意识的护着她
　　昨夜她那些话，她知道相柳全听到了，入秋的冷寂，她能感受到有人在偷偷为她取暖
　　不论他如何做想，这一次，她都要把她的心念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他们之间不能再有犹豫，退让，试探
　　哪怕相柳不想回来，她也要坚定的告诉他，自己在等他
　　他们的爱，不能再被尘封
　　而在院落不远处的山头，相柳久久的注视着山下
　　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清晨，小夭和毛球正在院内抢着吃果子，宅门却被轻轻推开
　　两人立住
　　一袭白衣的身影出现……
　　走进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