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失忆》池缘

22、第 22 章

　　太阳正好，地点安吾家。
　　"大概的事情我都听到乱步先生讲过了，所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是和之前一样，是吧。"坂口安吾的家里有一种鉴于强迫症和宅男之间的整洁与杂乱，每个东西都像是严格的胡乱分部在房间各个角落里。
　　他们现在在书房里，这里算得上是最无限靠近正常人房间布局的房间。安吾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严肃的对他说。
　　太宰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一边抽空回答他的问题："其实和完全恢复记忆也差不多了，但是缺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太宰探过身看他，"安吾找到了呢。"
　　安吾听完这话后，神色有几分复杂，深吸一口气，握拳放在膝盖上，"其实我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让你看到。"
　　"那安吾整理资料干什么呢？"太宰问。
　　"我希望你想起来那些事情。"
　　"那就现在把资料递给我。"
　　"但是我又很害怕你看到那些资料想起来以前。"
　　太宰静静地看着安吾，"真是纠结的想法呢，所以最后安吾的结论呢？"
　　安吾吐出气，将书桌上面扎扎实实的一沓纸递给他，最上面的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很熟悉，墨有些还没有干透。
　　太宰接过来，第一张纸上首行就是安安静静地冰冷的「织田作的生平简介」几个大字。太宰接着看下去。
　　「全名织田作之助，被朋友们戏称织田作，死于mimic事件，享年二十三岁。父母不详，无妻无子，收养了五个孩子，同样死于mimic事件。喜欢吃咖喱，尤其是楼下老板做的辣咖喱，老板也死于mimic事件。梦想是在海边写小说……」
　　短短的几行字里还有不少的涂改，某些字眼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似乎写字的人在写的时候心情就很不稳定。
　　太宰没有说话，翻开下面的记录，下面的记录比起第一页的书面资料更像是日记摘录。
　　太宰意外地抬头看，安吾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下面是日记摘录——
　　「xx年xx月xx日
　　今天我一切如常的整理着龙头战争的死亡人物生平，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我也只能为他们写下短短的几行字，而这几行字就概括了这个人几十年的人生，我也只能竭尽全力去做。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遇到了两个脏兮兮还臭的要死的人，我知道其中一个是干部候选人，但是那不重要，那个人就是个恶魔！他的伙伴也不是正常人，居然附和那个恶魔的提议。我的衣服！就这么被他们轻飘飘的一抱给毁了！那一瞬间我很想去哪随便找个手榴弹什么的在这个房间炸开。
　　不过……喝酒啊，有空可以去看看。」
　　「xx年xx月xx日
　　织田作先生就是太纵容太宰君了，那明明是一个如果不狠狠打击他的提议，他就会提议去沙漠里栽树的人，沙漠怎么可能能够栽树啊！
　　而且他居然借游戏说出来把我的书弄脏了的事情，我就知道我的书糟到破坏十有八九和他有关，织田作先生居然轻飘飘的说原谅他，怎么可能原谅啊，就应该罚他把那一页书抄一遍才对。
　　不过太宰君也还只是个孩子啊，一颗星星都看不到的话也太悲哀了，有什么办法吗？给他装几个灯泡到天上去？不过这是织田作先生才会说出来的，被带偏了啊。」
　　「xx年xx月xx日
　　接到了组织的通知，森首领那里也发出了指令，是巧合还是……去喝杯酒吧，有点想那两个人了。」
　　「xx年xx月xx日
　　……对不起织田作先生，对不起太宰君……好想再一起喝杯酒啊……是妄想吧。」
　　太宰脖子僵硬地一卡一卡的，眼前恍惚间那片黄昏把他完全的包裹在里面，挣脱不出来。
　　安吾但有的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他下意识躲开，不由也僵在了原地
　　太宰慌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挤出一个像哭一样的微笑，"安吾，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他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房间里的安吾像枯死的树木一样伫立在房间中央，直到阳光倾斜晃了他的眼，才看似稳定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是这样，太宰跑出去了……"
　　————
　　太宰一路低着头往前走，大脑撕裂的疼痛在深处炸开，他跟随身体的肌肉记忆来到了那个上一次还是被搭档带来的树下。
　　他脱力的倒在墓碑上，把自己缩在阴影之下，独自清理着脑海里翻滚的记忆。
　　许久之后，他安静了下来。
　　好累哦。突然这样的想法就出现在了脑袋里。太宰治眨眨眼睛将落在自己发梢上的落叶拿开，那片本来明亮的眸子里连折射的光都暗淡了些许。
　　他突然理解了安吾的纠结，要是没想起来就好了，偶尔会突然这么想。为什么不就维持现在那种状态呢？他觉得挺好的。那样空洞的，悠闲的，无所谓的，仿佛什么都触碰不到的空白。
　　而现在记忆里那些偶尔倒灌的感情像是淤泥一样，压得喘不过气来，连手指弯曲都耗费体力，呼吸都微弱到纯靠本能才没有停止。
　　他眼底倒映着蓝天白云，飘飘荡荡的进入他的眼眸，又慢慢的离开。从始至终，他的眼眸都没有移动，呆呆的，涣散一般的看着。
　　好难受哦。
　　嘴唇间的声音甚至没有气流出入，只随着呼吸吐出。风飘飘洒洒吹着他，眼睛变得干涩不适，却固执己见的不肯完全闭上。
　　总感觉闭上眼睛会连自己本身都感觉不到了呢。
　　他突然想要笑，但是实际上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漠然到放空的模样。
　　在这样的一片空白里，他恍惚间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不是一个，而是重重叠叠的，由远而近的交叉着。
　　他把视线从天空移向地面，那里是看到他的身影之后打着招呼向他奔过来的人。
　　"太宰先生在这里！""终于找到这个混蛋了""太宰先生看起来不对劲""太宰你没事吧"……乱七八糟的抱怨声，担忧和关心混在一起复杂到无法形容。
　　看到很明显都是匆忙赶过来的大家，太宰治茫然不解地张口，细弱的气流从他微启的嘴唇中呼出。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努力的帮助他呢？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件事情本身的意义。
　　几乎无意识的放弃之后，他不再将期待寄托在其他人的反应之上，但假使寄托于自身，又实在是说来都觉得可笑。
　　他缓缓地眨眼，习惯性露出笑容，"大家，不用担心哦，我没事的。"所以不要伤心，更不要为了我伤心。
　　宫泽贤治说，"你可是我们不可分割的伙伴啊。"
　　国木田独步坚定的喊着，"绝对不能放任你难过的。"
　　除了侦探社的，他还看到了港口黑手党的人。
　　中也的帽子都歪了，他纠着眉头，"我才不说那些恶心人的话，但是你那聪明脑袋是生锈吗？"
　　芥川认真地说道，"太宰先生还没有认可在下，就这样颓废就不配是在下的老师了。"
　　中岛敦对着芥川大喊，"你到底是在安慰还是在威胁啊！"他转过来看着太宰，"太宰先生就是太宰先生，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太宰站起身，嬉皮笑脸地回应他们，"诶呀呀，大家太肉麻了，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啊……"他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不住地从那片湖泊里掉出来，一颗又一颗，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珠宝。
　　还是笑着的模样，但是说话是哭腔："没关系哦，真的，我只是，太开心了。"
　　那些如同海底金沙一般的微小的光芒，他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