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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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边，点点星光在深邃的夜空中闪耀，虽然无法照亮广袤的海洋，但依然为行船指点着方向。
海潮起起伏伏，一只不大的单桅帆船在离岸边不远的海面上缓缓荡着。
两根鱼竿伸出船沿，细细的渔线垂入海面，小小的浮子在浪花中一上一下地漂着。
“蜗牛老师，我们……还是回去吧……”蜗牛的专属编辑柏木在上下颠簸的小船中，冷得抖了一下身子，环视黑漆漆的夜幕，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不知名东西在隐隐翕动，他又抖了一下。
编辑社里提供免费的海边温泉旅宿，柏木身为著名小说家蜗牛老师的专属编辑，可以陪同来这里，本以为会是一个舒服的温泉之旅，没想到今天一到这里就被蜗牛老师拖到旅社老板自家的小渔船上来，说是要海钓——结果从下午钓到现在，已经变成夜钓了……
“再等等……”蜗牛松松地握着钓竿，不紧不慢地敲打木头的船沿，右手尾指在黑暗中微微泛着青白色的微光。
再一下……
再耐心地等一下……
“哦……”第无数次被安抚下来。
其实下午是柏木自己看见蜗牛老师和旅馆老板在商借渔船，他自告奋勇要一起出海，如今又是自己数次说要回去，心里对这位一直尊敬的蜗牛老师也是很惭愧的……
其实老师海钓，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的吧……
蜗牛是著名的神怪小说家，在业界里却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他从来不参加出版界的任何活动，签名售书、作家聚会都从来不会见到他的身影，他的书在出版界也是一个异类般的存在，诡异的鬼怪故事，却牢牢牵住无数读者的心。
——那细腻的笔触真实地描写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妖怪世界……太过真实了——在出版界中甚至流传着蜗牛写的鬼怪故事都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传说……
而在这样不是渔汛的时节，老师突然要海钓，最后还变成夜钓……想起那个传说，柏木手心又被冷汗打湿了……
海中的波浪突然变得巨大而又猛烈——
柏木看着前方的黑暗中，渐渐浮起点点磷光，一个身影在海浪中渐渐浮现——他的瞳孔随着这个身影的逐渐清晰而慢慢放大、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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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 东京
拥有超过千万人口的东京，是世界少有的巨型都市，而在某些人的眼中，这里既是“魔都”，也是“天堂”！
而天堂中的天堂，就是世界精品皆荟萃于此的——新宿！
人潮汹涌的街头，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在熙攘的人群中嬉闹着穿行而过。
“又是cosplay吗？”
“这些年轻人真是……”
“好炫的服装啊……”
路人见惯不惯地反应，一红衣女子目送这些年轻人远去，艳红的唇角上扬，微微转身，向身后说道：“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啊！斐，我们来到东京，果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随着她的转身，微卷的长发轻轻拂过纤细的腰身，撩起路人道道惊艳的目光，一身大红色修身旗袍包裹出侬纤合度的优雅身形，下摆上恣意绽放着数朵光华夺目的牡丹，金丝织就，倾国绝色！
身后的斐不耐烦地翻翻白眼，这极不文雅的动作在这俊美的白衣少年身上竟然显出几分可爱，“缪，注意你的口气，你老了我可没老！”
他身后单手拖着的小拖车上，赫然已经堆满大包小包的纸袋、包装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采购之后的收获。
缪巧笑着，单手搭上斐的肩膀，吐气如兰，轻声道：“斐，好像你还比我大那么九百多岁来着？我有你老吗？”涂上红色蔻丹的细长指甲不着痕迹地在他肩上使劲一掐！竟然说她老？！
斐面不改色地，“你还逛不逛的？不逛了我就回店里，那么多家事摆在那里，某店主不帮忙收拾不说，也不让我收拾，逛了这么久新宿还没逛够吗？”
切！竟然没反应！缪讪讪地收回指甲，“店里不是还有卡帕和伊塔吗？”
“你以为一只巴掌大的老鼠和一个少根筋的背后灵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也有些累了，“那就……”
后面的话被突然从后面直冲过来的人影生生打断，随之而来的是“抓小偷！”的尖叫声——
“闪开闪开！”一手还攥着一个女式皮包，那个小偷在人群中嚣张地闯出一条路。
斐扬扬眉，从善如流地闪身让开，小偷从他们旁边迅速穿过。
缪细长的指甲轻轻打个响指，小偷一个踉跄，和正从旁边岔口走来的人撞在一起。
“哎呀！失败、失败！”还以为能让小偷摔一个完美的倒栽葱嗫～
后面追上来的警察将小偷铐上手铐带走，和小偷撞在一起的清秀少年莫名其妙地被失主感激了一番。
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缪捡起他掉落的书包，拍掉灰尘递给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接过书包，他顺着莹白的手臂看上去，看进一双幽深的眼眸，微一失神。
缪收回手，偶尔碰触到他，一些画面迅速在脑海中闪过，她不动声色地撇开目光。斐也走过来，“缪，我们走吧！”
“好……”缪点点头，又叫住已经打算离开的人，“你……请等一下！”
那个高中生回身，奇怪地看她，“什么？”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缪认真地看着他，斐在身后扬扬眉，这才正眼看向那个高中生。
“呃……饭岛律……”
“饭岛律，这是我店的地址，随时欢迎你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取出一张名片，转手递到饭岛律眼前，全黑的底色上泛着点点银光，上面是优美圆润字体，同时用英文和日本写着“魔女占卜屋”。
“另外……你家最近、不，可能今天就会来一个特殊的客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哦……”饭岛律不置可否地接过名片，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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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原地，斐冷冷地说：“这个饭岛律，还真是阴沉！他竟然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现在的高中生都是这样的吗？”
缪叹口气，“只怕他不是一般的高中生，你没注意到他身边特殊的灵气吗？”
斐眯眼，凝神看着已经有一段距离的背影，巨大的青白色灵气在他周身盘旋，那是……
“那是有什么强大的东西留下的灵气，如果没有必要，我还真不想和这个‘东西’有任何牵扯！”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打招呼？不怕跟这个‘东西’正面对上吗？”
“因为人鱼！”
“人鱼？”
“我刚才看见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很快能够找到‘人鱼泪’了……”
“……”斐沉默一下，“走吧！”
“嗯！再不回去，卡帕恐怕会把我藏起来的人参娃娃给翻出来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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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某个非常普通的街道上，最近却开了家不怎么普通的店。
一条街都是时装、饰品、美发的时尚店铺，在某个角落却偏偏开了家占卜屋。虽然如今世道是有需求就有市场，但将这行当作为正经营生，并且堂而皇之地开店营业，也是比较稀罕的。
店牌是弯成繁复魔法阵图案的黑色铁艺，前面用镀银铁丝在魔法阵图案上弯出“HAG DIVINATE ROOM”，下面还有一行不知道是哪国文字的优美斜体字。
店牌刚刚挂上才几天，店门上还挂着关店中的小提示牌。全黑色的玻璃门，全黑色的玻璃橱窗，将所有窥探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斐，茶！”舒适地斜倚在柔软的懒骨头靠枕上，缪整个人几乎陷进去，一手拿着本书，一手端着茶杯向前伸出，头也不抬地示意续茶。
刚刚将店里的摆设布置好，正拿着吸尘器打扫地板的斐没好气地丢过来一句：“自己倒！没看我在打扫？”
“用法术不就好了？一个‘秋风扫落叶’，什么灰尘都没有了！”
“你以为我不想？用法术，灰尘没有了，我刚辛苦布置好的摆设也都没有了！”说完再不理懒惰地将打扫都丢给他、还要人服侍的某女人，继续埋头做事。
缪也不敢再有怨言，毕竟这里的规矩是做事的人比较大，而做家事的人又是最大的。卡帕那只老鼠也不知道到哪里找食去了，伊塔也被她差遣去买洋果子店新出炉的覆盆子蛋糕，在店里只剩她和斐两人的时候，如果惹恼了他，没人解围，今天的晚饭就不知道在哪里着落了。
扔下书，自己给自己倒满茶，目光瞄着他忙碌的身影，来来回回地连最角落缝隙里的灰尘都不放过——真是有洁癖的狐狸啊！到哪都要把窝弄得一尘不染！
没错，斐是一只狐狸，一只有千年道行的九尾狐——虽然老是被卡帕那老鼠叫成狐狸精。但在四‘人’团体中，无疑他的能力是最高的那个，但却老是被名义上的店主——缪差遣做家事。
“斐……”
“什么？”终于打扫完了，他站直身，满意地在洁净得可以反光的地板上来回巡视着。
“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捡起吸尘器，收进储物间。
“担心……饭岛律家的那个东西那么厉害，要是我抢不到人鱼泪怎么办？”
“那你就去守着人鱼吧！”打扫完毕，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店了。
“斐……”期期艾艾的语气。
“什么？”毫无警觉的狐狸。
“你去吧！”下定决心的语气。
“去哪里？”某只还没有意会过来。
“去饭岛家帮我守着人鱼。”拍板定案的语气。
“……”刚刚将店里所有家事全部做完、还没喘口气的狐狸，不敢置信地瞪着完全不知道良心值几文、靠在懒骨头上悠闲喝茶的某女人。
…………………………
……………………
………………
“我回来了！”
和所有上完补习班，回到家中的高中生一样，打过招呼的饭岛律在玄关处放下书包，弯下腰换鞋。
“你回来了！”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
“公子回来了！”两道有点尖细的声音随着翅膀的扑扇声从院子里传来，一黑一白两只乌鸦模样的鸟从二楼飞到一楼，然后一只一头抓起书包，向楼上飞去，路上还听见两只鸟在争夺书包的领地权——
“尾白放开！我来！公子的书包一向都是我来搬的！”
“尾黑才该放开！上次你已经给公子送过伞了！这次该我了！”
饭岛律习以为常地继续换鞋子。
饭岛家一共一家四口，饭岛律的外婆、父亲母亲，还有饭岛律本人。但除了饭岛律，没有“人”知道，饭岛家的真正成员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饭岛律的外公是有名的小说家蜗牛，曾写过几本鬼怪小说，在出版界颇有名气。但没有人知道，饭岛家曾经充斥着无数的妖魔鬼怪。
没错，和曾经在出版界流传的谣言一样，蜗牛和妖怪的渊源很深，是那种“灵感”很强的人。而自他之后，饭岛家的子女们或多或少都能够“看见”某些东西，其中饭岛律的能力是最强的一个。
自从十年前，蜗牛去世，饭岛家的所有妖怪们突然在“头七”那天全部不知所踪，留下来的只有一个——青岚。
青岚是被蜗牛赋予“龙”的形体的妖怪，靠吞噬其它妖怪为食。它和蜗牛定下契约，在“头七”那天，用所有饭岛家的妖怪招待它，以此作为交换，守护饭岛律一生平安。
而在更早之前，一次蜗牛驱使失误，妖怪反噬，造成饭岛律父亲的猝死。饭岛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悔恨愧疚的蜗牛选择了让青岚附在饭岛律父亲的身上，代替已经死去的人继续活着。
所以现在的饭岛家，真实的成员是饭岛外婆、母亲、饭岛律本人，以及假装成饭岛律父亲的妖怪青岚。
刚才的那两只“鸟”，是饭岛律从自家樱花树上收做仆役的妖怪“鸦天狗”，最大的爱好是烤鱼和日本酒，虽然忠心耿耿，但给饭岛律出过不少的娄子。
身边围绕着这么多的妖怪，并且还不断遭遇不同的妖怪，饭岛律早已经养成波澜不兴的性格，用堂姐饭岛司的话来说，就是“一点都不可爱的阴沉性格”。
尽管如此，再踏进客厅里，饭岛律还是吃了一惊——
一条人鱼正躺在他家客厅的榻榻米上！
他定神再一看，哪里来的人鱼，是一个时髦的年轻女人，以标准正坐的姿势坐在榻榻米上，卷曲的棕色染发，配着传统的蓝底金鱼纹和服，却异常地一点不搭调的感觉都没有，白皙的皮肤显示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背景。她听见声音，抬头对饭岛律一笑，轻快地打招呼：“你好！我是饭岛真鱼！”
那天晚上，饭岛家的晚饭是在诡异压抑的气氛中度过的。一切都因为一个自称是蜗牛女儿的陌生女子——饭岛真鱼。
她说得有理有据，还拿出信物——一张有蜗牛亲笔书写的字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X年X月X日，出生于X县X镇，蜗牛赋名‘饭岛真鱼’。”
这类似于父母为儿女写的生辰帖一拿出来，就让饭岛外婆当场昏倒过去，母亲和父亲赶紧将外婆扶到车上，匆匆嘱咐父亲和律看家之后，母亲就赶往医院。
而装成父亲的青岚在扫光餐桌和厨房里的所有饭菜后，抹抹嘴巴若无其事地回到书房去了，留下律一个人面对冷清空荡的家和一桌子的狼籍，还有一直端庄地坐在榻榻米上的饭岛真鱼。
叹口气，已经很习惯收拾残局的律礼貌地对真鱼笑笑，“那个，不嫌弃的话，今晚请先在客房住下吧！一切等妈妈回来再说！”
她也回以一笑，“那就，请多指教了！”礼貌地在榻榻米上俯身行礼，然后起身离开。
好不容易收拾完饭桌刷洗完碗筷，律走回自己的房间，在心里感叹着，今天还真是丰富多彩啊！
打开房间门，不意外地看见青岚和两只鸦天狗在房间里等着自己。
尾黑抢先迎上来：“公子公子，那个女人身上有很重的海腥味啊！”
尾白生怕落后，“公子公子，她一定不是普通人类，是妖怪！”
“是海里的妖怪！”
“是鱼妖！”
“海里的就一定是鱼妖吗？”
“不是鱼妖是什么？公子上次不是还遇到黑鱼精吗？”
“那还不是你去钓鱼时引回来的妖怪？”
“那我钓回来的鱼你也没少吃啊！”
“上次你还比我多抢了一条秋刀鱼！”
眼看着话题转到了两只鸦天狗计算到底谁多吃了鱼，律头痛地出声：“够了！尾黑尾白都住口！”
“公子……”两只鸦天狗同时惶恐地跪伏在书桌上，“对不起，都是尾黑（尾白）！不该惹公子生气！”
两只互相对视一眼。
“是你不好！不该跟我争！”
“是你不好！惹公子生气了！”
眼看战火又起，律干脆将两只都赶出去，“你们给我去看着客人！有什么异样就来通知我！”
剩下一直咧嘴笑的青岚，律看着他，“你还不去书房休息？”自从青岚附上律父亲的身体后，他就搬到书房独居。
“要是你烦恼，我就去吃了那个女人。”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没有察觉饭岛家院外的树枝一阵抖动。
“……”律的头更痛了，“不必了！”
是夜，饭岛家厨房中传出“吭哧吭哧”的咀嚼声，在律起夜之后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人鱼（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