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秋雨》神明星

3、第 3 章

　　.
　　我错过了我的爱人。

　　感觉生命此刻的流逝，我只是眯着眼，雨水打落在我的头发，我的胳膊，我的全身上下。

　　可能，这很愚蠢。
　　请原谅我，原谅我做了个极其错误的选择。

　　.
　　下巴抵在他的锁骨处，我闭上眼，不去言语。
　　可以闻到清新的柠檬香，夹杂着烟草味。

　　“抽烟了？”不咸不淡地开口。
　　他低声笑着，能清晰感受到声带轻微的震动。
　　无辜的瞧着自己，有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就一点，没事的。”

　　仰头注视着那双眸子，很亮很漂亮。蕴含着静谧的河流。我痴迷地望着，陡然嗤笑道：“就一点——”

　　沉醉于心脏的跳动，胸腔的起伏，我合上眼，双手有力却轻搂着腰肢。
　　手指摩挲着他的淡粉色有光泽的指甲。葱白的手指上面是一些茧子和伤疤。

　　时间好像被放慢了。

　　.
　　我闭上眼，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克制住自己的悲痛。

　　萩原阿姨怕了拍肩膀，低声安抚着，明明她也痛苦着，难受着。
　　我抿着唇，故作轻松，“没事，要向前看。”

　　没事，要向前看。
　　我张着嘴，下意识安慰道，却不知眼泪已经落下。

　　死去的人在死亡里腐烂，活着的人在生活里腐烂。

　　.
　　虽然没有订婚，可能出于补偿亦或者心疼吧，萩原夫妇几乎把自己当做女儿看了呢。
　　节假日里偶尔发发讯息，打打电话，了解下最近的情况。

　　最开始是沉默，后面他们选择接受了我都好意。

　　总不能和他们过不去吧。这些和萩原一家有什么关系呢？我是这么向好友解释道。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我理解他们。

　　我也失去了爱人呢。

　　.
　　平日里面对的都是三味线以及复杂的曲谱，想到之前的往来，感觉人际交往离自己太远了，现在我也不愿意去融入。
　　提着礼品，外面的风雪很大。

　　葱白的手指被冻红，我只是握了握拳，试图缓解一下僵硬以及驱寒。
　　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我陡然想起少年握紧自己的手，他呼出的温热的气体到达我的肌肤。
　　下巴抵着我的肩膀，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伤感让我眼眶略微泛红。失态的模样是对他人的不敬。我擦掉眼泪，扣响了门。

　　听到敲门声的萩原千速拉开门，看到是我不由得诧异了下。
　　可很快，她挂上个柔和的笑容。
　　她像往常那样继续向我打招呼到：“啊？原来是北岛啊。早啊。”
　　如同往前那样，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早，千速姐，我来是给叔叔阿姨带点东西。”

　　.
　　一杯日本浓茶推到自己面前，“真是…太客气了。”萩原静神情复杂的瞧着自己。

　　我顶着注视抿了口茶。
　　白雾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成为了最好的掩饰。
　　完美掩盖自己的眼底的伤感。

　　别看着我。
　　拜托了。
　　那种夹杂着无奈、悲痛等的眼神，那些叹息落到了我耳中，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这些却让我如坐针毡。
　　对于这些我无法说出口，只能右手捧起茶杯，露出个柔和的笑容，看上去单纯无害，讨人喜欢。
　　我模仿着萩原研二说着俏皮话，希望萩原夫妇开心点。

　　“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甜品。”我眨了眨眼。
　　献礼一般将包装精美的礼品推到他们面前，“叔叔好像很喜欢开心果，这些里面特意加了开开心果细粉。”

　　.
　　“真是贴心啊。”这是萩原阿姨下意识地赞叹。
　　“要是有个北岛这样的女儿那可太幸福了。”

　　我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丝毫没有阴霾的笑容让人舒心。手捂着嘴，谦虚道：“哪里哪里。”

　　贴心的不是我，不是北岛樱。我摸摸想着，脸上笑意分毫不减。
　　是hagi，贴心的是那个之前殉职的警察，心怀大义的萩原研二。
　　静阿姨喜欢甜品，康叔叔爱吃开心果。
　　这些都是从hagi口中得知的。

　　被叫住一起吃饭的我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不去应下。
　　热气腾腾的寿喜锅，肉香四溢，滑嫩的虾肉，香菇菇盖上面切着漂亮的纹，金针菇整齐的放在一块。
　　这些看样子是精心准备的。

　　风衣的口袋明显震动了下，幸好萩原一家没有注意到这点。
　　可我的身子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僵住了。我略微弯下身子，左手摸出手机，扫了眼消息。
　　因为在长辈面前不太好意思直接拿出来看手机，只好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应付着长辈对自己的关心。

　　萩原千速握着筷子，感觉自己衣角被轻轻扯动了几下。
　　她将一缕深褐色的发丝撩到耳后，湛蓝色的眸子有些不解且温柔地注视着我。
　　歪过头就看到我藏着羞涩的眸子，翠绿色的眸子如同静静流淌的小溪。

　　我压低声音，不好意思的神情恰当的露出，“我先去上趟洗手间，那个让一下。千速姐。”
　　萩原千速会心一笑，微微侧过身子让我更方便的经过，甚至还体贴的告诉我卫生间的位置。

　　.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卫生间，将门反锁，边洗手边打电话。

　　“你发消息做什么？”

　　我声音很冷，直接开门见山。对于这种人来说耗着时间没有任何用处。
　　女人嗤笑了声，笑声中是显而易见的嘲讽。嘲讽的笑容使我现在恨不得立马挂断电话。

　　“大音乐家现在恐怕很难过吧。”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让我不悦。
　　压下心里的烦躁我问道：“母亲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亲爱的樱，我告诉过你的，那个人啊可不值得付出真心啊。”
　　北岛香澈慢条斯理地道出自己的心声，“我并不计较那个穷小子和你在一起的事情。”
　　中年女人保养得很好，面带微笑，是说不出的和善，说出来的话却让远在他方的北岛樱心惊胆战。

　　“你也应该回来了，樱。”她像是面对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耐心地安抚着。
　　可越是这样越让我感到烦躁。
　　“你别叫我，我恶心。”我坦白，说完这句话是说不出口的畅快。

　　“亲爱的，我很难过你居然这么想。”北岛香澈点燃女士香烟，缓缓抽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
　　“你前面的话可不是一位淑女能说出口的。”

　　她语调变得不紧不慢道：“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恐怕和你那个没出息的父亲待一块呢。”
　　我深呼吸，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有什么事情早点说。”
　　“下周的外国音乐会，你需要这个机会。”

　　“哦，这些发到我助力的邮箱里去吧。”我快速结束了对话。

　　真是让人不爽啊。

　　.
　　显而易见，我讨厌我的母亲。
　　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厌恶。

　　在这位热衷挤上上游社会的她喜欢的是充满着金钱和利益的奢靡会场。
　　因为是举止优雅的淑女和风度有理的绅士的高端场所。
　　她喜欢的不是不算富有的家，以及虚无缥缈的情爱。

　　当我成为大音乐家后，她为我感到骄傲，因为得到各方青睐后，她似乎找到了成为上流人物的方法。
　　那个北岛樱则在她心中早已成为她的筹码，一个众人们的饭后谈资，一张勉强入眼的上流入场券。
　　很可惜，效果并不好。

　　当我再次在国际上大放异彩时，这位教导有方的北岛夫人也顺利的成为上流人士。
　　我许久未曾和她认真聊过。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你知道的。”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企图获得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成效不显著。

　　北岛女主——北岛香澈也不恼怒，只是反问到：“你爱我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脱口而出：“我并不爱你，母亲。”
　　“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呢，亲爱的女儿。”出于挑衅，最后女儿这个字眼她念的很慢很重，以此表现她的不满。
　　“抱歉，我还有事。”
　　态度敷衍就连对面的北岛香澈也感受到了。

　　“炸弹犯。”北岛香澈吐着不合适的口红，吐出了这个词。
　　“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关心什么，毕竟我爱你。”北岛香澈将香烟掐灭，面无表情的丢到垃圾桶里。
　　她只是摩挲着新做的美甲，起身离开。

　　.
　　雨点打着窗户，我捂着头，试图不去想那些若有若无的事。

　　嘶哑的嗓音，低声的呢喃，爆炸的场景浮出我的脑海中，他人的尖叫……
　　我仿佛听到了谁的狞笑。
　　这一切都在我脑海中炸开。

　　倒计时只剩下五秒。

　　这是松田阵平透露给我的。
　　我想去质问他为什么会没抓到犯人，你们警察为什么不想想办法。
　　我抓着松田的衣领，顾不上昔日的体面和优雅，有些可笑、毫无理智地质问道：
　　“为什么抓不到啊？为什么？”

　　松田摇摇头，他无力地垂下头，那头黑色卷发遮住了他眼底的晦暗不明，看到他这样我明白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我缓缓松开手，指尖因为前面的紧抓，而有些泛红。
　　他们没找到那个炸弹犯。
　　他的行为和言语都告诉自己这个炸弹犯依旧没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现在如今快一年了，毫无音讯。

　　我就这样看着萩原一家人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痛苦。

　　一想到那个炸弹犯现在逍遥自在继续生活，却让他们蒙受着丧子之痛。

　　多么的不公。我思忖着。

　　于是我打通了那个电话。

　　.
　　昔日温存的画面如今成为了痛苦，刺向自己的利刃。

　　支离破碎，破烂不堪，满目疮痍，那场爆炸毁了许多家庭。
　　晚霞满天，最终消失于地平线，无光无声无息。
　　想起这些画面，神经经绷。
　　死死抱着自己，告诉自己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我将是崭新的自己。
　　可他却永远的留在了十一月七日。

　　镜子被我打碎，因为我陡然看到萩穿着制服站在镜子前写着什么。
　　这是假的？我告诉自己。
　　可内心还在期待着。

　　青年身上都是伤痕，我悄悄地靠近，有些愣神地盯着他。
　　脸上是血水以及尘土，衣服破烂不堪。

　　我盯着他，萩原研二身上穿着的正是他离世时穿的那套制服。
　　强咬着下嘴唇，免得眼泪落下。
　　这幅模样肯定狼狈不堪。

　　他手僵硬地抬起来，茫然无措像个孩子一样不知道做什么。

　　我想抱抱他。
　　我也就这么做了，快步向前，想象之前那般，亲密无间地拥抱。可手臂穿过了他透明的身体。

　　回过神来，空荡荡的手，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脸庞，这才知道这些都是幻觉。

　　很快，镜子被我摔的四分五裂。

　　自此，家中再也没有任何镜子了。

　　.
　　翻看完着快七年以来的聊天记录，点点滴滴的爱意涌上心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还是下定决心。
　　身上穿着得体的和服，我不想死的时候是狼狈不堪的，也能是别人口中的爱慕虚荣吧。
　　我并不在乎。

　　握着刀刃的手像是没法感受到痛觉一样。
　　血泊里的男人，手上沾满鲜血的刀刃告诉别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垂眸看着用来弹琴的手被利刃划开，我长舒一口气。

　　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

　　小巷里充斥着血腥味，看着红色的血水蔓延着，我痴迷的笑笑。
　　利刃毫无留情地刺进我的腹部。

　　倒在地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我却感觉到疲倦，他们缠着我，四肢不受我的控制。
　　冰冷的地面却在此刻让我感觉到温暖。

　　墨绿色的注视着蔚蓝色的天空。

　　我好像看到了研二，他穿着制服，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是温柔柔和的。
　　“……我爱你。”平平无常的几个字在此刻说出来一异常艰难。

　　研二早就死在了那天的案件里，就算是这样，也让我好好的进行最后的离别吧。
　　我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可太遥远了，我没法触碰到他。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的落下。

　　我想碰碰他。

　　萩原弯下腰，我的手指穿过了他。

　　意识消散，我很知足了。
　　恍惚间，我闻到了夏日清爽冰可乐甜腻是气味，冬日的雪松味道夹杂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还有一句“晚安了，祝你一夜好梦。”

　　人们常说人生就是一次旅行，旅途中难免会有挫折。
　　我比较笨，不是什么勇者，我选择了逃避。
　　我选择登上前往我爱人世界的列车。

　　.
　　我错过了我的爱人。

　　感觉生命此刻的流逝，我只是眯着眼享受着。

　　可能，这很愚蠢。
　　请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