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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有大海,只有相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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玱玹登基后
辰荣山上,玱玹的登基仪式已经结束。
小夭陪外爷安顿好一切,看着眼前这个满鬓白发的老人,想起朝云峰的外婆。
那时她还小,外婆倚在塌上,看着她和玱玹玩闹。外婆去世之前,拉着她和玱玹说的话,小夭想起又要落泪。如今玱玹的大事已定,小夭心头卸下许多担忧。她之前可以为了玱玹不想自己,现在玱玹有了王位,小夭再无法拿玱玹的事来欺骗自己。
外爷看到小夭望着自己出了神,牵起小夭的手。
小夭倚在外爷肩上,喃喃地说,“外爷,你想我外婆吗?这些年,你住在朝云峰心里一定很想她吧。”
老去的西炎王轻轻拍了拍小夭的手,眼中似乎闪过了一点泪光。小夭听见外爷低低的说了一句“日日都想。”
小夭看着外爷的眼睛,心底的苦痛翻涌,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的流下。
“小夭,你心中有事,可以说给外爷听。如今我只是你的外爷,有什么事不能说给我听呢,我对不住你的母亲,如果她在,你一定也和阿念一样,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老去的西炎王此刻就像普通人家的长辈一样,想为自己疼爱的孩子解忧。当年阿珩为了西炎,与赤宸同归于尽,西炎王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也因此失去了心爱的女儿。他并非不知道阿珩心中所爱,可是他终究没有成为一个仁慈的父亲。他眼看小夭为了玱玹的事,不惜牺牲自己,难道小夭最后要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为了权利牺牲自己。他不想,也不能,他寿数无多,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替阿珩,替小夭的外婆看着小夭,平安喜乐。
小夭伏在外爷肩上,她从未想过,外爷也想像普通人家的外爷一样爱她。她流浪久了,似乎从不对别人抱有希望,她给过涂山璟信任,终究也被辜负了。她死过一次,在海底躺了三十七年,是相柳用心头血养了她三十七年。家国天下,她帮玱玹得到了,可是小夭的心,到底已残破不堪,痛不欲生了。
“外爷,我好累。我心中不喜朝堂争斗,可是为了哥哥,我斗了。如今我却觉得活着没了指望,还有什么值得我活下去的呢。如果能陪外爷一起去见母亲和外婆我也是愿意的。”小夭的眼泪浸湿了外爷的衣服。
“小夭,到底是谁,伤你至此?是赤水家的小子,还是涂山家的狐狸?还是防风氏那个浪荡子?”老西炎王的话里已经没有平凡的温柔,全是帝王的愤怒了。
小夭震惊的起身看着外爷,原来这些年在中原干了什么外爷全都知道。
“外爷,你全都知道了。”
小夭低下头,手搅着外爷的衣服,生怕外爷一怒之下,把这三个人都拉出去处决了。
“涂山家的新族长,已经娶妻生子,你为他伤心,是吗?”外爷的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心疼和怜惜。
“外爷,我的确因他伤心,可也不只是因为他伤心,有个人拿命救我,我却不知道该不该与他亲近。我不高兴时,他能让我高兴,我将死时,他用心头血救我,海底三十七年,他守了我三十七年。我和他在一起时,常常忘记自己是王姬,我的快乐是真心的。”小夭从未把她对相柳的感情说给别人听,如今她一股脑的全告诉了外爷。紫金宫的夜晚本就安静,此刻大殿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玱玹站在殿外,拳头紧握着。他想立刻冲出辰荣山,找到那条蛇妖,碎尸万段。之前他是西炎王孙,对相柳无计可施,如今他是西炎王,他决不允许小夭与那魔头有染。玱玹没有惊动爷爷和小夭,转身离开大殿。
老西炎王的心中却闪过阿珩和赤宸的过往。小夭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的善良和勇敢,她们的心并不被身份束缚。王姬的身份除了带给她们痛苦,限制她们去爱,似乎没有给她们一丝好处。
“小夭,外爷老了,不想看你为了玱玹的天下牺牲自己。当年你母亲的事,外爷不想让你重蹈覆辙。你在外流落几百年,见过了人间百态,也该知道,最难得到的是相知相爱,相惜相守。无论是帝王还是百姓,我们终究都是人,我们所求都是一样的。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你想要自由,就自由的去吧。”
小夭的脑中嗡嗡作响,外爷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有时是外爷的声音,有时又是母亲的声音,她似乎还听到了海底鲛人定情时的歌声,听到了清水镇说书人在讲大王姬和西炎王的故事。她想回清水镇,想回去看看老木,看看串子、麻子。
“外爷,我想回清水镇看看,我想回春堂的人了。”小夭似乎从心底生出一股希望,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竟趴在外爷腿上睡着了。
玱玹回宫之后,唤来潇潇。
“见过陛下”潇潇行李与之前不同,跪下听旨。
“潇潇,你去帮我调查相柳与大王姬的关系,从清水镇查起,此事务必保密,有消息直接密报与我。”
潇潇深夜出宫,玱玹走到小夭门口,推门进去,屋中空空荡荡,小夭没有回来。
玱玹并不点灯,在黑暗中走到小夭的床边,抚摸着小夭的床铺,侧身躺下。玱玹闭上眼,今日发生的一切在他脑中不停回闪,生死一线,只有小夭会站在他的一边。他恨自己把小夭推给赤水丰隆,小夭自己却对相柳割舍不下。他明白无论站在小夭身边的人是谁,终究不是他。
清水镇
小夭一早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身边只带了珊瑚一个侍女与外爷安排的几个暗卫就从辰荣山离开了。她没去见玱玹,见了面恐怕玱玹不会同意让她走。清水镇那个地方玱玹也是知道的,小夭不会在那里遇到什么大麻烦,外爷的暗卫灵力高强,小夭走得很放心。
回春堂的招牌换了新的,店铺没什么变化,小夭换了普通民间女性的装扮,又戴了帷帽,在清水镇也没人认识这位大王姬,她好像真的回到了玟小六那时的自由自在。
小夭走到说书人的茶铺子坐下,好像看到麻子和春桃了,二人满脸皱纹,互相搀扶着坐下喝茶。几十年过去了,人类的寿命与神族不同,串子麻子都是老者了,这个清水镇也没人再记得玟小六了。小夭叹口气,珊瑚给她倒上了茶,小夭饮一口茶,再抬头时,却见相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小夭心慌得把茶杯放下,起身要离开。相柳一把拉住她,小夭被相柳牵着,就这么走到河边。
河水和几十年前无异,河边的花儿也都还开着,柳树的根比原来大了很多,小夭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相柳,你先放手。拉得我手都痛了。”小夭试着甩了几次,相柳都没松开手。小夭放弃了,就这么让他拉着。
相柳死死盯着小夭的眼睛,逼小夭看着他,“你回来做什么?玱玹登基,你不是应该留在辰荣山为他庆贺吗?”相柳的语气里有不理解,却也有几分得意。他是得意,小夭身边没有涂山璟,更没有西炎王玱玹。小夭只是小夭,不是大王姬。
“玱玹哥哥已经继位,又有外爷守在辰荣山,我安心的很。只是辰荣山太闷,我想出来散散心。”小夭着急辩解,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脸红得像一朵石榴花。小夭眼神闪躲,相柳却不依她,一把将小夭拉进怀里,嘴唇几乎就要贴在她脖子上。
“你是大王姬,还是玟小六,这里不是紫金宫,是回春堂,想清楚了再回答。”相柳的耳语小夭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脸几乎要烧起来,可是脑子却逐渐清醒了。她是谁,大王姬还是玟小六,也许都不是。她是小夭,是一个想要一点自由,想要一点平凡幸福的小夭。
“我是小夭,我只是小夭。”
相柳一把抱住小夭,坐在毛球背上,飞回大海。
珊瑚眼看这小夭被相柳带走无计可施,暗卫们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大王姬飞走。
桑甜儿从回春堂后门出来洗碗,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好像看到那个大鸟和白发面具人了。
潇潇躲在书后,似乎看到了相柳发现了她。潇潇顾不得太多,唤来坐骑将密函送往辰荣山。
大海
小夭在认识相柳之前,对大海的印象恐惧多于喜欢,她灵力低微,在海底待不了太久,涂山璟也曾送她鱼丹紫,她贴身戴了很久,还没试过鱼丹紫的作用,就又将它还给涂山璟了。
如今她也和相柳一样,在海底可以自由的说话,呼吸。曾经她和相柳有蛊虫牵绊,如今不仅有蛊虫,甚至连血液也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毛球飞了很远,小夭看到相柳的大贝壳,相柳和小夭飞身去到贝壳里。小夭曾在这个贝壳中躺了许久许久,她寂寞的时候,只能看着海里的鱼群,偶尔听到鲛人的歌唱。上次她游近了看鲛人如何定情,相柳竟不阻拦,羞得她满脸通红。让她想起相柳咬破她脖子吸血的时候,那种凉丝丝的,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她是小六的时候,相柳经常咬她的脖子,有次月下她躺在树上,相柳从月光中飞来,恍然如仙子。一身白衣白发,和传闻中的大魔头没有半点关系。小六有一刻恍惚,以为来的是良人。
小夭如今懂了,当时她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她害怕相柳,但有有些期待相柳来。明知他很危险,还是受他蛊惑,和他出海。
情难自已,原来如此。
小夭曾经以为,她可以这么糊涂的过下去。相柳也好,防风邶也罢,终究是红尘中一过客。可如今,小夭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
“相柳,你刚才问我,到底是谁,我答了,我可以不是大王姬,我只是小夭。那你呢?你是谁?”望着背对她的相柳,痴痴的羞怯的问。
“你希望我是谁?”相柳转身,走到小夭身旁。仍是这句回答,小夭听防风邶说过无数次,你希望我是谁。
相柳望着远处的岛屿,有些岛上寸草不生,有些岛上美如仙境。他心头一紧,如果可以,他只想带小夭走,去一个美如仙境的小岛上,过神仙日子。
没有义军,没有恩情,没有仇怨。
在照顾小夭的时光里,他无数次想过,就这样跑掉吧,带着小夭,逃到大荒尽头。
玱玹也好,涂山璟也好,他们困于世俗,给不了小夭幸福,如果他肯,他一定能带小夭走。
可惜他当时并不确定小夭对他的心意,无论如何,不能违背小夭的意愿,如果她不愿,他就是强盗,就是流氓,就是真正的浪荡子。
他等小夭给他一个回答。
“我希望你是我的防风邶,我不要你做注定要死的相柳。我要你带我浪迹大荒,我不要你为了不存在的希望战死沙场。”小夭这次毫不退却,她不再开玩笑的试探他,她眼含热泪,表明心迹。
“认识你时,我是无人可依,无力自保,无处可去的玟小六。现在我依然觉得孤单,你教我自保,难道是想看我独自面对这茫茫大荒吗?你用心头血救我,难道真的为了一座辰荣山的山峰吗?相柳,赤水丰隆向我求婚了,我心底不愿意。”
话说至此,小夭已经失声痛哭。
相柳抱住小夭,小夭的心痛,他完全知道,那情人蛊发作起来,相柳也痛的红了眼睛。
他用防风邶的身份教小夭射箭,陪小夭在轵邑城里游玩,甚至还做过小夭气涂山璟的筹码。可是他很欢喜,很欢喜自己还有防风邶这个身份可以在小夭身边,不是藏头露尾的九头妖。
小夭从未像现在一样脆弱,无论是玟小六挨打的时候,还是在海底命悬一线的时候。可如今小夭似乎痛的就要死了。相柳抱住小夭的脖子,他本能的露出尖牙,轻轻的咬破小夭的皮肉,仿佛在安慰小夭。用这种亲密的方式。
相柳施法,贝壳带他们回到海底。
相柳缓缓将头移开,他终于将唇碰上了小夭的唇。
柔软的,湿润的,苦涩的,海水味道的吻。
海底的鱼群聚集在贝壳周围,有鲛人舞蹈。似乎在为他们唱定情之歌。
蛊虫的荧光在二人心口闪烁,似乎在海底看到了正片星空。
相柳用行动回答了小夭,他选择谁。他曾有执念,认为自己既然被洪江所救,此生只有为义军战死,才能报洪江的恩情。可是几百年过去了,氏族归顺,天下太平,战争还是唯一的选择吗?
他曾经只是一条冷血的九头蛇,不懂人活着还有爱。可如今他懂了,放弃也不是软弱,他只是懂了人性和爱。
紫金宫
玱玹收到潇潇的密函,不顾身边还有大臣议事,拍桌而起,直奔爷爷的寝宫。
老西炎王在寝宫里看小夭留下的医书,侍者来报,说陛下求见。
玱玹握着密报,跪下向爷爷问安。老西炎王,扶起玱玹,问他什么事。
“爷爷,小夭她和相柳走了。”玱玹嘴唇苍白,脸上急出大颗的汗水。
老西炎王不紧不慢的坐下,回答道,“我知道。”
玱玹急切的想问为什么,爷爷又开口说:“保护妹妹,不是非要把妹妹拴在自己身边,小夭她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你是西炎王,不止是她的玱玹哥哥,更不能为了自己的王位,牺牲小夭的生活。我知道,她帮你很多,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爷爷只想看小夭快乐。至于和谁在一起,全凭她的心意。”
玱玹耳朵里似乎听不到声音,只有一句,不能为了王位,牺牲小夭的生活。
他这一路,艰难险阻,若没有小夭,恐怕早已成为王叔的手下败将。
他爱小夭,也利用了小夭对他的感情。之前是涂山璟,现在是赤水丰隆。他的爱不配说出口,小夭应该永远不知道他这个哥哥心底别扭的的爱。
玱玹拜别了爷爷,回到紫金宫。
少年帝王,这一路注定获得多少,就会失去多少。
小夭他是再也留不住了。如何安排小夭离开,又不引起赤水丰隆的怨念,这才是他该处理的问题。
玱玹回宫后,又唤来潇潇,派她去玉山,送一封信给玉山王母。另外一封想办法送到小夭手里。
眒淑慧进来的时候,只觉得玱玹整个人像一座冰山一样,周身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淑慧放下补品,玱玹似乎也没有察觉。老桑替玱玹说,多谢侧妃,陛下一会儿就吃。眒淑慧略行了礼,就出去了。玱玹看着眼前的补品,怒气反而发了出来,他掀翻了面前的盘子,就故意让瓷片割伤自己的手。就如涂山璟从小夭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一样,流血,流血才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比起失去小夭的痛,手上的伤口又算什么。
几日后,赤水丰隆来见玱玹,求玱玹为他和小夭赐婚。丰隆见玱玹手上伤口,连忙询问怎么会受伤,以为宫中又发生变故。玱玹遮掩过去,但是小夭不在的事,他迟早要向丰隆说清楚。
刚要开口解释,老桑就来通报,说玉山王母的使者求见。
丰隆本要退出去,玱玹说,丰隆留下,不必出去了。
王母使者施礼,开口说道,“西炎王陛下,王母最近身体抱恙,特派下官来向陛下说明,要西陵玖瑶王姬陪伴左右。王姬自小在玉山学艺,是王母心中最爱的徒儿,请陛下恩准。”
丰隆吃惊的望向玱玹,刚要开口问,玱玹说道,“小夭受王母照顾抚育多年,自该尽孝身边,岂能不准。”
使者再行一礼,谢过玱玹,就出去了。
丰隆无法再忍,着急的说道,“能否等小夭成亲之后再去?”他看向玱玹,满眼都是祈求。
玱玹心中痛苦不能流露,只能神色如常的回答丰隆,“王母来请,恐怕不能等了。丰隆,小夭她,王母此番请她回去,恐怕是要传位于她,丰隆,你别等她了。”
赤水丰隆仍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玱玹,他本来对小夭只是有好感,可是见小夭为玱玹所做,确实是一个足智多谋,聪慧至极的良配。心中好感竟变成了痴情,小夭答应与他结婚,赤水丰隆表面和小夭谈生意,心底里全是爱意。如今横生变故,他怎么能接受。
“陛下,我对小夭绝对真心,若小夭不愿与我成婚,我也可以接受。如今我想再见她一面,与她当面说清楚,望陛下成全。”丰隆急迫的想再见小夭一面,当面问问小夭去玉山是不是她悔婚的借口。
玱玹按住丰隆的肩膀,他心中无奈、愧疚、不得已,几乎全在这一握里。丰隆感到玱玹的手似乎在抖。
“丰隆,你先回去,小夭,我会让她来见你。我与赤水和辰荣的联盟不会因为小夭有任何改变,我会向馨悦求婚,西炎王后宫,以她为尊。”
如今的玱玹是西炎王,他本可以不说这样的话,赤水丰隆感动于玱玹的守信,行了一礼,下山去了。
告别
小夭收到玱玹派人送来的信,
小夭吾妹:
未在清水镇就认出你,是哥哥的错。
让你受食肉锥骨之痛,是哥哥的错。
哥哥从未向你道歉,如今你原谅我吧。
哥哥曾以为,保护你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你留在身边,寸步不离。
我们兄妹相伴相守,一如朝云峰上的时光。
可我们终究长大了。
我知你不喜约束,却为我学会了约束自己。
我知你喜欢自由,却因为我不得自由。
如今哥哥大事已成,
小夭,你自由了。
玉山王母会为我们演一出戏,丰隆那里,你需要向他说明,自己心意已决,要照顾王母身体,伴随左右。
相柳对你,至真至纯,哥哥是感谢他救你的。
我们兄妹二人,总要有一人是幸福的,哥哥希望那个人,是你。
泪水模糊小夭的双眼,她擦过几次,终于把信读完。小夭认真的把信叠好,放进袖口中,从此,小夭真的只是小夭了。
相柳为小夭擦去眼泪,抱住小夭,他们卸下身上的重担,相视而笑。
相柳护送小夭回到丰隆府上,丰隆在凉亭里等小夭。
他在这个凉亭里为小夭变烟花,小夭和璟在这里眉目传情,如今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小夭按哥哥说的,向丰隆说自己要伴随王母身边,丰隆所求不过是见一面,回天无力,就是如此。
璟在黑暗里,望着小夭,他曾经得到过,也都失去了。
奶奶去世后,大嫂也紧跟着被杀害,涂山璟终于还是知道了真相,可这真相,小夭还想听吗?
他如今活着,也像被关在地牢的那些年一样,满眼无光。
小夭曾说他是皎皎明月,暗夜不染,清辉常在。小夭不知道,月亮自己并不会发光,那是来自她的光芒照耀才有的。
小夭没有选择丰隆,没有选择自己,终究是选择了相柳。
涂山璟心中比谁都明白,自由,小夭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清水镇的晚上,小夭和相柳见面之后,总是带着满心的雀跃回来。那种快乐,涂山璟也想给她,可是十五年,二十五年,三十五年,涂山璟依然困于家族,无法抽身。
小夭从凉亭里走出来,路过木樨园,她停下脚步,望着木樨园紧闭的门,想起涂山璟和她在木樨园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小夭曾经以为自己做了几十年男人,少女怀春这种事,她不会再经历了,可是涂山璟却一步步将她拖入温柔的、甜蜜的爱情。那段岁月,小夭此生珍重,可人已错过,伤心伤神过,不能回转的岁月,还是放过彼此吧。
小夭听到背后随她而行的人脚步很轻,很慢,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想回头的冲动,地上重叠的人影渐渐淡去,小夭终于随侍女走出辰荣府。
涂山璟停在门口的连廊里,望着小夭坐上马车,马蹄声远了,他走到门口,看见丰隆也走过来。二人目送小夭的马车离开,相顾无言,转身回去了。
小夭回到外爷住处,宫殿里的灯光趁着外爷脸色越发蜡黄,外婆去世前,也是这样。小夭拉过外爷的手,为他把脉,老西炎王却不许她把脉。
“小夭,外爷好的很,你不要担心,去玩吧,想外爷了再回来。”老西炎王咳嗽了一声,端起案上的药喝了一口。
“外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会给你配药,按时送来,就当我报平安了。”小夭晃了晃外爷的手,有点调皮的样子。
“小夭”,玱玹人还未进到殿里,声音却已经远远地传来了。
小夭起身,走到殿外,玱玹站在台阶上,似乎不敢靠近。
小夭走下去,和玱玹席地坐下。
二人谁也没说话,小夭只是靠在玱玹肩头看月亮。
坐了许久,小夭起身,对玱玹说,哥哥,我走了。
玱玹说,好。
小夭随着王母的使者乘白马而去,白马后,跟着一只白色的大鸟。
白马使出辰荣山附近,小夭换乘大鸟,向大海飞去。
相柳拍拍毛球的背,大鸟飞往大海的更远处,那是一个岛屿,相柳幼时发现的。
岛上鲜花遍地,云蒸霞蔚。
小夭伸开双臂,风从她的身体穿过,辰荣山已经远远的在她身后了。
再回首,只有大海,只有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