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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锦令狐(一) ...

  •   总而言之,陆晦一行人决定一边在长康道西张贴绘有翼命画像的告示,希望有人能够提供信息,一边挨家挨户上访,查看是否有异常之处。

      忙乱之际,有一个头戴秋香色软烟罗翘脚幞头、身着绯色圆领窄袖袍、脚踩金丝织纹云头锦履的男子上前,为众人奉上解渴的茗茶,说道,“令昭公主安好,主人请公主携友人到府上小聚。”

      陆晦见楚良玉兴冲冲道,“哦,你家主人已从五松驿归来了是吗?”,而一旁的萧即墨则接过茗茶,品味一口后含笑不语。

      那位衣着华丽的男子说道,“是,令狐郎君昨日即回府了,曾向雍王府中递上信件,兴许是令昭公主近日事务繁忙,未来得及察看。如今正于府中等候各位。”

      陆晦问道,“令狐君乃是?”听二人对话,眼前此人不过是令狐府中的奴仆,然而却穿金戴银、衣着华丽,令狐氏的财力、物力、权力可见一斑。

      楚良玉回道,“令狐右相有双生子,一名令狐怀德,一名令狐怀刑,俱曾与我做伴读。如今哥哥做的是户部侍郎,弟弟做的是鸿胪寺少卿。这位便是鸿胪寺少卿令狐怀刑手下之人。”鸿胪寺掌管的是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设卿一人,少卿二人,下有典客、司仪二署,常常来往接待藩国外宾。鸿胪寺少卿乃是从四品官,前往驿站接送外宾为常有之事。

      陆晦、楚良玉、萧即墨、温泓等人跟随男子进府。对陆晦而言,一路上珍奇见闻更有许多,略过不提,七拐八拐之后另来到一处房间。

      迈进房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摆着的一面六扇屏风,以镂雕云母为屏座,以楮纸为屏面,画面中杨柳树下伫立着一位美貌女子,正出神凝视远方。最令人惊奇之处是柳树的树叶和女子的长裙、披肩,均是鸟的羽毛黏贴而成的,流光溢彩、艳泽缤纷。

      以五颜六色的鸟羽黏就屏风,这般精妙的技艺在宫中也未曾看到。能支撑起这样奢靡浮华、高调的行事之风,甚至隐隐有逾矩之嫌,当今唯有令狐、萧氏两家耳。

      屏风前斜躺一人,身着朱紫,耀金带银,各类配饰繁复众多,比之先前那位男子,简直不可相提并论,此位更是光彩烨然,竟然如同神人。斜眉凤眼,削鼻薄唇,白净俊美如玉面郎君。面前摆了荔枝、樱桃几碟,另有一碟盛着薄荷糖浆用以蘸水果。身侧跪坐两个秀美侍女,也全部身着绫罗绸缎,为其熏香奉茶。

      陆晦来到京都,数次造访谢府、萧府等地,对于世家华贵优越的生活虽有震惊,但也磨炼出了一些抗性。但眼前此人,包括这个房间的陈列摆设,其奢华程度是他从未见过的,仿佛专将财力雄厚流露在外特意炫耀一样。

      陆晦并不知身边他人作何感受,对于萧即墨等人,也许早已司空见惯,但对于出自寒门的他,头一次见到如此奢靡的场景,为他带来的震撼显而易见。这种生活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乃至为他日后的命运变化暗中牵上一根丝线。

      那玉面郎君见令昭公主一行人已到,单手微支在隐几上,含着笑意道,“终于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你又在京都寻了些什么乐子,只见你忙里忙外的,不给你的亲友回信就算了,到令狐府上都想不起来看看我,这小没心肝的东西。”

      “不是我忘了你,是这趣事啊,真是太多了,说来要把你也吓一跳。”楚良玉说着,坐在令狐怀刑对面摆着的紫檀木月牙凳,侧面以染色象牙拼嵌鹿、鹤、狮等动物,腿足部分镂雕五瓣花纹,精美得很。萧即墨、陆晦等人陆续而入。

      令狐怀刑抬眼看看令昭公主身后之人,他好像很没意思地说道,“哟,萧家的也来了……还有两个生面孔,又是阿玉从哪里招惹来的?”

      温泓面色一硬,“只见过孔雀开屏,没见过花孔雀还会说人话,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令狐怀刑微愣,被噎的一下说不出话。楚良玉闻言喷笑,“令狐怀刑,你真是活该遭骂,这位正是温家的温泓,你不认识吗?旁边的这位,是新科状元陆庭曜。”

      听闻楚良玉所言,令狐怀刑虽然面露不悦,终究忍了下去,揉揉眉心对侍女吩咐道,“罢了罢了,既然是阿玉带来的,那就勉强当作是客人吧,去拿些茶果子来。”

      待众人坐定,侍女奉上茶水和茶果。那茶果子晶莹剔透,花样众多,都做成花朵模样。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五颜六色,看着格外喜人。楚良玉讲述着这些日子的奇闻趣事,而令狐怀刑含笑凝视着他。

      在令狐怀刑和楚良玉的提议下,先玩了几局樗蒲游戏,这是一种赌博游戏,每人得四匹“马”,投掷骰子以运气取胜,五枚骰子有黑有白,掷出的结果依据黑白数目不同,共分卢、雉、犊、白四种贵采,开、塞、塔、秃、撅、枭六种杂采,依掷出结果不同,每人“马”的行进速度也不同,打马过关者取胜。

      玩了一会儿后,房内声色喧闹,陆晦想要出门透透气。门外是一条长廊,廊下池中挤满荷花,绿叶接天连地,只是节气尚早,还未开花。陆晦倚在栏杆前,须臾听闻背后有脚步声走来,下一秒,楚良玉挤到了他身边。

      公主凝望着池塘,一望无际的荷叶将她眼瞳染上碧绿。说道,“令狐怀刑呀,他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从来没有人敢违逆他,脾气坏极了。”

      陆晦笑笑,他想令昭公主兴许是怕他介意令狐怀刑的无礼,他在一旁看的很清楚,不,无论多么迟钝的人,在看到这二人时都会知晓,他钟意她。

      “不,我没有介意。公主和令狐少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你们犹如亲密无间,感情还真好。我在潭州也有好几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但随着我考入太学,个子一天天长高,名气一天天增大,关系不知不觉都淡了。如果我留在京都,恐怕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了吧。”

      “呵呵,”楚良玉闻言轻笑一下,扭过头,“我与令狐少卿感情虽然好,但可只是朋友,我对他没有一点那样的想法。”她隐藏了自己的表情不让陆晦看到,这让陆晦心中一跳,她为何要故意对他说这些话?

      “陆庭曜,之前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叫我。”

      他笑了,说:“原来公主竟然愿意让我叫你的名字吗?”

      看令昭公主未表否定,他大着胆子说,“那……楚良玉,有一片柳叶沾到您的头发上了,可否准臣替你取下来?”话语呢喃,细不可闻,但她又听的十分真切。她感到那双手即将伸来,轻柔如风般触动她的发丝,心中不禁跳如擂鼓。

      “喂,到底何时可以走?我们难道是来这里玩乐的吗?”温泓冷着脸从后面走来,暧昧的气氛霎时间被打破。

      楚良玉被吓一大跳,离陆晦窜出几个身位,回头又惊又怒地瞪着温泓。“大胆,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温泓见状,似乎意识到氛围不对,沉吟了一下,“额,抱歉,打扰了,我这就走。”

      陆晦忍俊不禁,说道,“温泓阁下,不必不必,你也来这栏杆边赏赏景色吧,春天的池塘别有一番滋味。”

      陆晦看着荷叶,说道,“在我家潭州,有关于荷花的一个传说。传说有一位天上的仙女偷偷溜到人间玩耍,来到人间最大的湖边。她游到哪里,哪里就生出菱角、荧实;她走到哪里,哪里就长满蓼米、蒿笋;她摸到何处,何处就抽出蒲柳、芦苇。她玩够了,遇到一个名叫藕郎的男子,仅一眼就爱上了他。

      “然而,仙凡有别,天庭派出天将追杀藕郎。仙女含泪赠予他一颗宝珠,说宝珠能护他的性命。天将很快抓到了藕郎,他就吞下那颗宝珠。天将们拿剑将他身首劈成两截,刀口处就生出细细的白丝,如同藕丝一般将身首连接如初。天将们用刀将他的眼睛剜出,缺口里就长出莲子,又变作藕郎的眼睛。天将们用法箍捆住他的全身,再将他投到水里活活淹死,藕郎就永远地化成了一节白藕。
      “天将们离开后,仙女见到已化为白藕的藕郎,知道此生再也无法相守。仙女自刎的鲜血流到湖里,所到之处就开遍了荷花,而她则化为荷花,守望着藕郎所在之地。”

      温泓、楚良玉都仔细聆听,略有所思。

      楚良玉道,“何处有藕,何处便有花,但二者被高高的茎叶隔开,只能遥望而永不能相见……跨越族类的爱情,最终只怕是会落的如此悲剧下场吧。”

      温泓道,“藕郎甘愿永栖于淤泥之中,托举着成为荷花的仙女,使其不受淤泥沾染,只要看着心爱之人洁白无暇的样子,他的心中也就满足了吧。”

      陆晦道,“谁知道呢?或喜或悲,个中滋味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说着,静静凝望着池中的荷叶。

      话音刚落,一道不可思议的景色呈现在三人面前。只见一个白色的倩影从二楼飘落而下,衣袂纷飞,轻盈犹如白鹭展开翅羽,又如一片雪白的梨花,正要势不可挡地落入水中。

      这多半是令狐府中人,不小心失足坠落了,虽然高度不高,但若摔入池中恐怕也有不小危险。楚良玉和陆晦俱意识到了这点,但他们从未习过武,即使有心相救也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看那女子下落。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温泓如同箭般跃出,直向空中落下的女子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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