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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无关紧要 ...

  •   “之前的玩具终于被你抛弃了?”早川悠人冷漠地看着君度,眼里充满了嘲讽,“真是令人作呕的做派,君度。”

      “哈…”金发绿眼的男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语调像意外滑落在地上的稀奶油,黏腻无比,“你生气了吗,加百列?”

      “如果是脑科方面的问题,最好去咨询科尔顿,他从不拒绝绝佳的实验对象,”早川悠人恶心的要命,斜睨他一眼,嫌弃地遮住嘴唇耸了耸鼻尖,“没准你还能在他小命打烊之前排上一轮开颅手术,也好医治你无可救药的疯病。”

      科尔顿?

      又是新的组织成员。绿川阳生默默记下这个陌生的名字。

      “呵呵呵…”君度低低地笑了起来,绿眸闪着异样的光彩,似乎还带着点儿兴奋,像膨胀的气球在颜料里炸开,混乱不堪,“别生气亲爱的,你知道,我怎么敢随意触碰你的禁区呢。”

      他拍了拍绿川阳生的肩膀,像小孩向母亲展示成就一样欣喜,连久日冰冷的绿眸都塞满了汹涌的惊喜,“你看,他是完整的——完好无损。”

      “诡辩。别拿骗蠢货的那套说辞敷衍我,君度,”早川悠人只需要大致扫一眼桌子上的药品,就知道君度到底做了什么,“滚回你的阴沟里去,不要弄脏我的东西。”

      君度从善如流地把苏格兰推向早川悠人,视线紧紧追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贪恋地吮吸着恶语的毒汁,直至它们终于干涸,才悻悻作罢。

      早川悠人感觉到有一股恶寒包裹着身体,不自觉后退半步,秀丽的眉毛皱起,眼尾泪痣微微上提,手臂发力止住去拽回苏格兰的冲动。

      “只是让他忘记了一点儿东西而已,亲爱的,那不重要,”红舌卷动,舔舐有些干裂的嘴唇,察觉他的退意,绿眸中的光彩更盛,像熊熊燃烧的鬼火,有燎原之势,“哦,亲爱的小加百列,我知道你不介意这些小游戏。”

      “吓,看来你不仅是条疯狗,还是一条到处发.情的脏东西。”早川悠人厌恶极了,鼻子上的褶皱越来越多,恐惧和生理上的呕吐感催促他尽快离开这个逼仄的空间,更要远离污染源头。

      但当挚友来到他面前时,那双熟悉的宝蓝色眼睛透出的陌生和隐.秘的打量才真正刺痛了他。像裹挟蜂蜜的锈剑在凌迟肉.体,掠处带起尖锐的麻木和痛感。

      他感觉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摔碎了,声音像玻璃,温度又实在滚烫得难以忍受。他不能大叫,不能呻.吟,只得在心底里哀哀哭泣,控诉自己的无能和弱小。

      又一次。

      又一次。

      “加百列大人,请多关照。”

      猫眼青年的嘴角再次带起笑意,轻声呼唤着他的代号,可他那股眼泪似乎想要决堤。

      那实在是个温柔的笑容,却让早川悠人如坠冰窟。它没有温度,好像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是陌生人,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是生来对立的敌人。

      眼前的情景破碎成了模糊的色块儿,堆叠而起,成为悲伤绘下的最美的诗篇。他追逐着,追逐着,直到挚友再次站上天台,直到宝蓝色消失在视野里,殷红吞没了一切。

      早川悠人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实验室的。有没有跳脚发怒?有没有放声大笑?有没有掉小珍珠?

      他不知道。

      这场闹剧仅仅化作暴风雨过后海面掀起的涟漪,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水渍。

      *

      又一次沉入噩梦之中,七海信介疲惫地感知着梦里的一切,周而复始的实验室时光让他烦躁不堪。

      直到画面转换,面前变成警校同期握紧手.枪对准胸口的模样,七海信介眉头紧蹙,漂亮的幽蓝色眼瞳因惊诧恐惧而小幅度颤抖。

      此刻的他像个不协调的劣质木雕娃娃,全身上下断成碎片,每一部分都被心怀恶意的木匠灌满了铅。双腿发麻使不上力,双臂早已向前探去,身体几欲冲出,却不知为何,脚下寸步难行。

      于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挚友扣下扳.机,看着原本深邃柔和的猫眼逐渐黯淡。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尽数撒在旁观者的身上。

      一滴,一滴——红色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滑,又落在地上,积成小小一片血泊缓缓涌流。

      青年的躯体像个纸糊的彩风筝,轻易便被风卷去连结的丝线。而此刻的七海信介,却连接住友人的尸体都做不到。

      他震颤着惊醒,从温暖软和的床上弹起,脑中一片混沌。

      残存的本能催促他来到苏格兰的房间,光裸的脚踝缓慢挪动,好像脚下有黏腻的泥泞在阻止前行的步伐。

      七海信介颤抖着手指,轻柔地抚过床.上挚友的颈部动脉,仔细感受着血液汩汩流过血管,脉搏有力地跃起,亲昵地挨蹭他冰凉的指尖。此时此刻,生命涌动带来的起伏是他唯一的良药,失去甜蜜的糖衣、挽着苦涩的飘带钻进喉咙,刺入肺腑。

      轻薄的水汽凝成泪珠,从干裂的唇角之上溜走,余下一道水痕,昭示着不可言说的悲恸。

      精神紧张的苏格兰本没有入眠,他疑惑地睁眼,并没有放松警惕,却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片深黑的汪洋。浓重的绝望为其添上一笔,陌生的血色化成浓雾,与暗沉的庆幸合流。

      望见熟悉的蓝色猫眼依然灵动而非死气沉沉,所有绝望都化作了那一滴泪。泪落后,七海信介吞下所有呼之欲出的尖叫和嗫喏,将千言万语都凝结成三个字。

      单薄的词语伴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又和难以忽略的颤抖一起逸散进晨间微凉的空气里,带着本人都不曾察觉的庆幸:

      “还活着…”

      他实在不太清醒,连挚友警惕的神色都未纳入考虑,只自顾自地离开对方的领域。

      七海信介踩着拖鞋来到浴室,双臂支在洗手台边缘,俯下身任由血腥溢出嘴角,又扭曲着爬过下颚,于水池底部溅出几朵殷红的血花。

      实验过后吃药本是他轻车熟路的流程,但现在令人心烦的情势却莫名在心底的浪涌掀起模糊的委屈。

      药效副作用大概并不很痛。好吧,或许是因为他早就麻痹了。

      不管怎样,比起其他麻烦事儿,这根本无关紧要。

      最令人生厌的应该是咳血时,与实验如出一辙的窒息感。虽说平日里,倘若遇到难以化解的危机或极度紧张焦虑的情状,他也许会下意识地掐住脖颈,那短暂的停滞能给予他难得的平静。

      但这种血液上涌、堵塞喉管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曾经他还意外将血水呛进了鼻腔,弄得整顿晚饭都是腥甜味儿。

      太恶心了。七海信介鄙夷地望着镜子里满口暗红的自己。

      “…信?”

      突如其来的呼唤把青年吓得一激灵,他像受惊的兔子般身子一颤,条件反射地打开了水龙头。

      随着血迹淡化,消逝,七海信介才回过神来:这并不是来自“诸伏景光”的呼唤。

      看到他用怪异的眼神睨着自己,诸伏景光更加疑惑这个称呼到底从何而来。“信”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太过遥远,好像深埋在记忆深处般,沉眠着不愿醒来。

      “既然已经醒了就跟我来。”诸伏景光听到他冷冷地说。

      青年与他擦肩而过,带起浓重的血腥气。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手指穿过对方的黑发,每缕柔暖都在逝去前在他心尖儿上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察觉诸伏景光的小动作,七海信介抬头,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便抽身离去。

      黑色猫儿决绝地走掉了,只余下孤独的人类独自踌躇。

      在目光短暂相会的几秒,诸伏景光看见了,他看见那位加百列幽蓝色的眼睛。

      ——它们好像在哭泣,簌簌地扔下晶莹的泪珠。冰冷的眼泪分明砸在了地板上,却如火焰轰鸣,声音震耳欲聋;又似冬日的雪,刺痛了平静如水的心脏。

      幽蓝色是那样哀伤、委屈,又真切地愤怒、控诉着。

      他遏制住去捉那衣角的冲动,却恍然:方才所有的疑虑都不再是虚影,自己定然是错过了什么。

      ——那东西珍贵无比,是巨龙填进心扉的宝蓝色晶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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