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科举日常》小飞鸣

12、鱼汤

　　“老爷，真不曾想那傅家小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不检点的事儿来。好在孩子们发现了，不然把让理哥儿把这样的人娶回来才真是酿成大锅了。”
　　宴会结束后，宋家人围在一桌吃饭。周姨娘也带着宋知意来了，因为他这次发现了傅元霜之事，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对宋家来说也算是功劳一件。江氏对他的态度多少缓和了些，也准了他今日同来正房共进晚餐。

　　江氏很是愤怒，她上午才与傅家夫人说得好好的，不料才把人送走就听到在自家园子里发生了这种腌臜事。
　　宋恒见江氏只顾着生气，宽慰道：“这不是还没有过六礼吗，若事情定下来了，那才真叫覆水难收。这好事多磨，我们再为理哥儿寻一门好亲事就是了，京城中这么多姑娘，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比得上那傅家小姐的？”

　　江氏语气依旧是愤懑，道：“傅阁老声名在外，他一身清名，在外头那是人人都称赞的。更别说傅家的姑娘了，男子每代都有人入朝为官，世代簪缨，傅家姑娘更是是知书达理，尤其是那傅大姑娘，傅阁老的嫡长孙女，那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谁不说一声好。我好不容易替理哥儿求来了，还生怕那傅家夫人看不上我们呢，时时都是忍气吞声的。本以为好事将近，却不想临了临了出了这等子事来。”
　　“况且连连傅家小姐都这样了，其他家的姑娘怎么样，我是想都不敢想。你去相看，那肯定个个都是好姑娘，可谁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德行。”

　　宋恒见江氏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忙道：“你也得往好处想啊，那傅大姑娘这种事到底是不常见的，这世上肯定还是好姑娘，好儿郎多，你瞧你自己，不就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吗？”
　　“也是，”宋恒这话说得江氏心中熨帖，江氏应了一声，又斜瞪了宋恒一眼，道：“你休要拿我和这等人作比较。”宋恒连声称是，递了筷子给江氏，又给她夹菜添茶。

　　但江氏到底还是有些郁闷，傅家是京城里有名的清贵之家。而宋家祖上虽不乏为官之人，但宋家的根基并不在京城，而是在临清州，宋恒的几个兄弟之中，只有他来到京城做官。而江氏自己虽长与江阁老夫妇膝下，但她终究还是金陵本家的人。所以宋家的家底比之傅家还是有些差距的。理哥儿前途正好，门第差的吧，江氏不愿屈就；好的吧，只怕又要费上好一番功夫了。
　　宋知意坐在江氏的对面，悄悄地观察着江氏的表情，知她心中定是还没有完全想开，还惦念着呢，毕竟若真是能和傅家结亲，那无论是对宋知理还是宋恒的仕途都是大大有益的。现在悔婚，还是由宋家提出来，肯定是要背旁的官宦人家指摘一番，说宋家不识好歹。

　　而这饭桌上，除了江氏心情不大好，还有一人看着也蔫蔫的，那便是下午惊闻此事的宋知理。他原先远远看过一眼傅家小姐，只觉得她举止秀气，看着温柔可人。虽说他和这位傅家小姐说不上认识，不过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个结婚娶妻不是盲婚哑嫁，这傅家小姐和他眼缘，他也没什么不喜欢。
　　他的母亲是个性格强势的人，再加上他平时都在军营里，身边都是些糙老爷们，他心里也盼着能取到这样一位温婉的小姐为妻。可谁能想到傅家小姐背地里竟是这样的人，他不禁开始隐隐担心自己未来的婚事来，毕竟傅家小姐也是京城闺秀里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江氏看宋知理这幅样子，就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她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道：“想什么呢，吃饭。你三弟人傻了都知道那傅小姐并非良配，你也别老惦记了。你喜欢这样式的，我和你爹再与你找一门便是，知道么？”说完，她又瞟宋知意一眼。宋知意被江氏凌冽的眼神看得一颤，手上拿着的菜也掉在了身上。看他吃得满身都是饭菜的汤汁，江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还嫌恶地拿手掩了掩了口鼻。周姨娘见了，连忙拿出帕子擦拭宋知意身上的污渍。

　　吃完晚饭后，宋知意又趁着人偷偷出了房间，这还是挺简单的。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傻子，就算周姨娘心疼他，但院中其他的丫鬟小厮还是多少有些轻视他的。毕竟服侍这样一个不受主家重视的傻子，也不能藉由他拿到多少好处，是以他们对宋知意的关注也少。虽然生活有些不便，但有时给了宋知意不少方便。

　　譬如这回。至于他为什么要摸黑出自己的小院，无他，只是他的捞鱼工具还在小角落里放着，他得去取回来。他方才走到小院的门前，伸手想要去够门拉手，肩膀就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宋知意一激灵，回头却见宋楚兰站在他身后，不解地看着自己，道：“三哥，天黑了，你要往哪里去？姨娘说了，天黑不能出门，不然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会被吃掉。”若是以前，宋楚兰还是很希望宋知意被吃掉的，可现在，她跟着宋知意读书，觉得这个哥哥说不定是那什么“大智若愚”，还是想要他能一直陪着自己的。

　　宋知意见是宋楚兰，也放松下来。宋楚兰和他一样是小孩子，是很容易一起保守秘密的，余氏宋知意道：“去取东西，落在园子里了，要去取。”

　　“这样啊。”宋楚兰犹豫了一下，宋知意可能是丢东西了，他看着这么傻，肯定找不到，可现在这么晚了，若是她同宋知意一起去，她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思量半晌，宋楚兰最终还是道：“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这倒是有些出乎宋知意的意料了，不过他并未拒绝。拉起宋楚兰的手便往园子里去了。

　　现已是暮秋，天黑得早，还有些透骨的凉意，两个小孩都不自觉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树上的木叶尽数落下，积了满地，踩上去便是嘎吱嘎吱地响。龙凤胎两个觉得有意思，便在上头玩了起来，好一会儿，宋知意才想起正事来。

　　“我去，拿东西，你等着。”宋知意指着原地，让宋楚兰不要走动。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宋楚兰实在是不放心，宋知意今日还在饭桌上流口水。她记得园子深处有一个小池子，万一宋知意不清不白地掉进去，还不知道呼救，那可就不好了。

　　宋知意点点头，领着宋楚兰去了他藏匿捞鱼工具的地方。宋楚兰看到这虽简陋，但齐全的捞鱼工具，面上掩饰不住的惊讶，指着道：“这，这都是你的？”
　　宋知意点点头。

　　“那，那你用这些来干什么，捞鱼吗？”
　　宋知意点点头，朝小池子的方向抬起手，道：“那里，有鱼，可以捞的。”

　　“能捞上来？”宋楚兰有些狐疑。

　　宋知意这回没有再点头了，而是抄起了渔篓朝池塘边走去。现在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在园子里走动的奴仆也少了许多。正好大干一场，给宋楚兰做个示范。他把网一伸，再灵活地摆弄两下。网在出水时，果真有一条鱼在上头挣扎。

　　宋楚兰都要看呆了，他没想到宋知意连吃饭都吃不好，竟然还能捞鱼。反应过来之后，她连连拍手，想要宋知意多捞几条给她看。

　　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人少，宋知意就在宋楚兰的鼓励下开始捞了，虽然视线不是很好，但鱼也睡了，呆呆笨笨地在水中漂浮着，很快，宋知意就捞上来两条鱼。

　　两个孩子拎这鱼回到了周姨娘处，周姨娘吃了一惊，忙问这鱼是哪来的，宋知意只说是从园子里的小池塘捞的。周姨娘仔细想了想，好像园子里确实有一方这样的无主小池塘，她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但还是把两个偷偷跑出去的孩子训斥了一顿，最后答应拿出五十文钱，明日把这两条鱼送去厨房做成鱼汤加餐。
　　第二日，宋知意就喝到了汤鲜味美的鱼汤。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鱼汤被熬成诱人的乳白色，调料只简单地放了葱，江，盐，一点胡椒，让鱼本身的鲜味最大限度地凸显出来。宋知意连着喝了两大碗汤，鲜嫩的鱼肉也吃了好些。

　　有了美食提振精神，宋知意感觉接下来几天学习也有劲头了，效率提高了不少。过了七八天，气温骤降，宋知意担心那小池塘很快就会被冻起来，于是在一个寒风嗖嗖的傍晚，又拿着桶和网兜往园子里走，准备再捞一把。为了在捞鱼时视线更好，他这次甚至还提了一盏小灯。也多亏了这盏灯，他看见了池塘旁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萎靡，嘴里喃喃道：“我的鱼怎么少了……”这道声音宋知意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属于每日给他讲题的江守徽。
　　看来，他一不小心把江守徽的鱼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