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B选题》纸上造梦

38、带她回来

　　你见过教堂在眼前倒塌的样子吗？
　　李约柳A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神爱女神像，甚至连眼皮上的龟裂痕迹都看得无比清楚。

　　“快跑！”
　　毫无疑问，那个传说中想着新埠镇方向走去的黄泉女神来神爱市了，她和这群孩子现在已经进了对方的不幸圈里。

　　听着身后教堂轰然倒塌的巨响，李约柳A感觉一块尖锐的物体插进了她的后背，可她根本没空理会，因为身边的这些孩子们早已经哭叫成了一团。

　　“神啊！这都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孤儿院角落里，又跑出一老一少两位黑裙修女，她们看到眼前崩塌的教堂废墟，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年纪更老的那位孤儿院长，她更是悲泣一声就要扑向眼前的废墟。

　　神爱孤儿院是她一生奉献的地方，这座教堂更是她一点一点亲自筹款修建起来的，现在一切都毁了，她和孩子们以后住在哪里？

　　“不要！”
　　李约柳A看着老修女飞扑向那堆满是玻璃渣与碎石块的废墟，心头顿时被狠狠揪住，此时此刻，哪怕一个踉跄都能要了院长的命！

　　万幸！神爱女神保佑！
　　大概是积德行善真的会有福报，李约柳A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老修女只是浑身颤抖地跪在废墟面前，她伸长双手，想要去触摸已四分五裂的神爱女神雕像。

　　在老修女手臂够不到的地方，原本教堂最顶端的神爱女神雕像，此刻已经摔成残像，她头顶的王冠也成了一个光溜溜的圆环，上半身左臂摔断，半边胸部也变得残缺，面部更是从中间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宛如被人砍了一刀。

　　“院长，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李约柳A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渣石，她试图伸手和年轻修女一起，拉起跪在废墟前的老修女院长，可是强烈的剧痛感却让她忍不住手指一缩。

　　“您怎么了，月亮小姐？”
　　年轻修女显然认识李约柳A这位善心的捐助人，看到她异常的动作后，年轻修女忍不住关心地问出了声。

　　“没事！”
　　李约柳A强露出笑脸，现在逃命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她身边跟着的孤儿们却惊呼起来。

　　“姐姐流血了！”
　　“呜呜呜姐姐流血了，会像约瑟芬修女一样死掉。”
　　“不许瞎说，月亮姐姐会没事的！”
　　周围原本就跟着李约柳A的孩子们也顺势将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一部分站得比较靠后的孩子们立即发现，李约柳A肉粉色毛呢大衣背部，正插着一块印着花纹的铁片。
　　这显然是教堂崩塌后，飞崩到她背上的铁片，橘红色的夕阳照在李约柳A的后背上，大片大片的血如同花朵绽放般，染红了她的大衣。

　　波比依旧在反复念叨着“魔女来了”。
　　这声音，此时更像是召唤魔鬼的咒语。

　　“赶快走，黄泉女神快来了，再待下去都会死！”
　　李约柳A实在没空处理自己现在的伤口，她皱紧眉头伸出手，拍了拍地上跪俯的老修女肩膀。
　　“院长，我们真的要走了。”

　　如同慢动作播放般，李约柳A看到地上跪着的修女院长缓缓朝前倾倒，就像华族最古老的叩首仪式一样。

　　“修女！”
　　“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怎么了？”
　　周围的孩子们吓了一跳，其中最活泼的金发“孩子王”更直接冲上前去想扶起老修女，可这只会将对方的青灰色面孔公之于众。
　　一行行的泪水在修女苍老的面上未干，她已经因心脏病发而停止了呼吸。

　　“心肺复苏！快做心肺复苏！”
　　年轻的修女看着老修女的模样，她急急呐喊一声，便开始想也不想地跪在地上，全力尝试急救。
　　……

　　——没用的。
　　李约柳A痛得满头大汗，她看着孩子们围着老修女哭泣的小脸。
　　一股强烈的死亡预感，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哇——哇——”
　　一道嘶哑地乌鸦叫声从背后传来，李约柳A神经质地转过头。

　　树……
　　无数棵城郊的大树，正在她的面前倾斜倒下……

　　一群群的鸟，正鼓起翅膀飞向血红色天幕的更远处。
　　突然，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老鹰直直冲向鸟群之中，它抓起最近的一只，便向反方向迅速飞远。

　　那些树为什么会倒下？
　　这个问题猛地从李约柳A脑海里迸出，紧接着，她就听到一阵让她骨髓发寒的开裂声从林子深处传来。

　　是地裂！

　　“神爱湖的范围以前可大了，不过后来围湖造田，弄出了城郊别墅区一大片地，现在的神爱湖面积已经缩水很多了。”
　　望着直直朝自己方向飞速劈开的土地裂缝，李约柳A猛地想起，儿时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神爱城郊的很多土地，都是围湖造田的产物！

　　*

　　“确定她真的朝神爱市来了吗？”
　　站在即将起飞的直升机前，艾玛·米勒不顾身后紧张呼喊自己快上去的女儿，再度向身边人重复了这个问题。
　　“是的，”答话者显然也十分畏惧，“那位邪……女神今天傍晚突然消失，再次出现就已经是靠近神爱城市区的方向！”

　　必须走了！
　　听了对方的话，艾玛·米勒的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依旧十分有理地向所有人告别，随后转身径直钻进机舱里。

　　满天的火烧云鲜艳欲燃，所有人凝望着逐渐飞远的黑色直升机影子。
　　它渐渐融入天空飞行的机群中。

　　透过机窗往下望，神爱河宛如一条流动的粉紫色丝带，连缀起两岸的万家灯火。
　　这座城市即将毁灭，但现在还不能让民众知道。

　　“伙计们，时间不多了，我们要赶快行动起来！”
　　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官员击了击掌，目光同时朝周围人巡视打量。
　　西装革履的D国政界精英们，都回以神秘的笑。

　　辛辛苦苦向上爬，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琴海市惨烈的连环交通事故已经说明了，太早给选民透露消息只会引发恐慌性出逃。
　　为了D国政府的有效运转，他们和家人，必须首先撤离！

　　“轰隆——！”
　　笑意还没从众人脸上落下，红日最盛的天际上，一道巨大的爆炸声竟猛地炸响！

　　国会大厦天台上，所有送行的官员都仰头望去。
　　天际最远方，一架直升机此刻已化成火球，在地上遥望，仿若天上悬挂了两个太阳！

　　是爆炸！直升机爆炸了！
　　就像一场特殊的烟花秀般，此刻神爱城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天际巨大的爆炸声！

　　“妈妈，大烟花！”
　　神爱大桥上，一个女孩兴奋地指了指天空，对自己的妈妈喊道。
　　“冉冉，别乱说。”
　　母亲捂住孩子兴奋的眼，忍不住低声自语。
　　“怎么有那么多飞机，到底出什么事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位母亲马上低下头来，翻开近期D国人最爱登陆的网站——“A解密”。

　　短暂的刷新过后，简单的白底黑字头条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以往这里时常会刊登D国政客家族的利益链输送，有时也会出现诸如“武藤杏子之死”的独家绝密报道。
　　哪怕D国政府屡屡出手想要关停这个网站，可它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永远无法捕捉，也无法封禁。

　　而现在，一行令人心惊的大字如讣告般悬挂首页！
　　“黄泉女神靠近神爱城郊，看到这行字的公民，请抓紧时间撤离！”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她去新埠镇了吗？！

　　同样的话，此刻成为神爱城市民共同的心声。
　　可是很快，天空呼啸返航的直升机群再次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D国的这些官僚们！竟然早早背着他们逃命了！！！

　　望着直直朝着地面坠落的直升机火球，许多人眼里都迸出同样的光芒。
　　那不是坠机的火光，而是被抛弃后的仇恨之光！

　　整座城市瞬间乱成一团，商贩与行人、车辆与车辆互不相让，有的人埋头打电话急于联系家人，却被形色匆匆的路人把手机撞到地上，又被另一只奔跑着的脚踩烂。

　　没有人停下脚步捡起掉落的手机。
　　所有人都急于逃命，只有神爱河的水面依然平静，注视着这场从天际燃烧到地面的混乱。

　　*

　　“月亮呢？”
　　望湖别墅里，李凤池情绪罕见地失态了。
　　就在刚刚，一道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在他们家头顶炸开，李凤池正巧在天台，就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上，一道直升机炸开的火光陡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在家里写小说的李约柳B喊叫起来。

　　她竟然说，A公告所有人，那位失控的黄泉女神竟出现在了神爱城郊周边！

　　“月亮呢！”
　　此时此刻，李凤池和柳晴川心乱如麻，他们只能双目茫然地在别墅里不断巡视，李约柳A去哪儿了？

　　——神爱孤儿院！
　　是神爱孤儿院！
　　想到城郊最边缘处的那处幽静孤儿院，两夫妻心惊肉跳！
　　那里几乎是整个神爱城最边缘处！
　　他们的女儿还在那里看望孤儿！！

　　“爸爸妈妈，不要急！”
　　李约柳B此时反倒成了全家最镇定的人，她弯下腰捞起小公主就塞进猫包里，复又紧紧握住父母的双手，她紧紧盯住他们的眼睛。
　　“你们走，我去找她！我有神灵庇护，我一定会带着她回来！”

　　“不要！”
　　柳晴川尖叫出声，可是下一秒她又想到了什么，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无法继续出言阻止，只能哽咽出声。

　　为了一个女儿，她要放另一个女儿去以身犯险。
　　她不能接受，可她也实在无法拒绝！

　　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偏心的妈妈。
　　狠狠地将头埋进丈夫的肩头，柳晴川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