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第三章
“把这药丸服下!”
在葚儿的瞪视中,楚相炜乖乖地接过药丸,好不容易咽下这药丸,却见到她端着一杯水眉头紧锁地问:“你不用水送服吗?”
楚相炜干笑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方才葚儿目不转睛地打最他,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这几天赶不走、骂不跑的厚脸皮有了功效,令她终于注意到在她身边跟前跑后的自己呢,没想到她盯了他一会,皱起眉,要他吐出舌头,看完后,眉头皱得更紧地帮他把脉,把完脉后,冷着脸说他当年受了内伤后,未痊愈后就强行运气,之后又没注意调养,所以埋下了病根。他只是一时没留意而已嘛---
转头看到她取出针筒,楚相炜心中突然有了不妙的感觉,而她又点着了蜡烛。
“坐下!”
“不用吧!”
“脱下衣服,我帮你通经脉!”
“葚儿,我身体健壮如牛了解,这经脉平常练功运气时都很畅顺----咝----”在抽气声中,他望着葚儿,不敢相信她在他身上按这几下,就能让他痛彻心肺。她没有内力,下手的部位又不是穴道,怎么会----
“要是你经脉畅通的话,就不会痛得直冒汗的!把衣服脱下,如果不是你耽搁太久,也不会这么麻烦。”
听到小大夫的话,他只得乖乖地脱下上衣:“这不能怪我嘛,平时运气都没经脉不通的感觉。”想想还真是有点委屈。
跟着葚儿身边这些日子,他当然见过她给人针炙,那一枚枚闪着银光的针往人身上刺,心揪之余,直兴幸这针没刺在自己身上呢,谁想到这会儿自己----
“吃药就成了吧,用不着针炙了吧?刚才我不是服药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万一的希望询问。
“吃药?”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令事情好象有点转机了,他面泛喜色:“对!不论药多苦多难吃,我都不会皱一下眉!”
“你这病是内伤未曾痊愈便不再调理,邪气已侵经脉,时日再长的话,会积疾成痨,总有一天,在你练功运气时发作,令你经脉错乱、双脚瘫痪,从此成为废人一个。”
“这么严重?”他吸了口气,却知道葚儿从来不会夸大其词。
“如果单是吃药,得三年内不间断地服药。”
“三年内不间断地服药啊,这我做得到。”
“服药的头一年,你不能运气练功,一天中得至少也得有五六个时辰卧床静养,这样才能固本培元,你可以做到吗?”
他哑口无言,灰溜溜地坐下。
“我那会的伤都全好了,行动自如,运气时又无滞障,当然会以为内伤已痊愈了。”
瓷制针筒里的针被倒入装酒瓷盘内,用火摺子点燃酒,一下子,淡蓝色的火焰便在盘里摇摆,象一朵在风中招摇的蓝花。一会儿后,蓝色火焰慢慢地萎缩消失,剩余淡淡的酒香在屋里弥漫。
“身体好了,还有谁会再吃药啊?”他耷头自怨。
葚儿打开暗黄色木盒,把里面的艾绒倒在备好的纸上。
“我又不是大夫,没学过医,当然不懂这些医理了。”偷偷看了眼她,他又再喃喃低语地安慰自己。
“当初出师时候,师父怎么就不给我备一些解百毒、治百病、内外伤皆治、能起死回生的救命丹药啊?”
搓好了艾炷的大夫打断他的自怜:“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药啊!”病各有其病理,起因自然不同;药也有各自其功效,其中不乏相克的,怎么可能会这么神奇的药啊?听起来象是太上老君的仙丹。
楚相炜看到她从磁盘里取出闪着银光的针,心一颤,忙转回头,索性来个眼不见为佳。
针刺入穴,便感到邪气坚凝团结,抵针滞针。“邪气缠针……”
喃喃自语的话听入耳中,他头皮发麻:“那针会不会断在里面?”
“不会的。”葚儿边按摩边说:“其实断了用磁铁吸把断针吸出来就行了。咦,你怎么,唉,放松点,没什么的。”手下已略有放松身驱骤然变得僵硬,让她很是无奈。“你也见过我帮人针炙了,什么时候断过针啊?”
是没有过,僵硬的身子开始慢慢地放松……
“就算是断了,用磁石就可以把它吸出了----咦,放松点嘛!”
……
“三天之后,还要针炙,别忘了。”
刚穿好衣服的楚相炜一僵,望着慢斯条理清理针具的妻子:“还有一次?”
“不是一次,至少还有三次。”这还只是她的估计,这毕竟是内伤,是积疴,得视病人的情形而定,由于发现得还不迟,他的底子也不错,所以她才这么说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却是再也不敢说请求“减刑”的话。看到葚儿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葚儿,你什么啊?”
“你受过的伤可不少嘛。”刚才看到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痕,确实让她惊讶,从这些可见、已愈的伤口推断,他曾受过的伤不轻,有的甚至差点让他送命,他闯江湖的时候都是很轻松、很写意的吗?如果不是那次听说他轻敌受过伤,她都还以为自己这个在楚定罡口中极为顽劣的丈夫是个神人呢。闯江湖的他,没她认知里的那么悠闲嘛。
“闯江湖的,谁能身上没伤啊,这是常事。”他不当这是一回事。“呵,葚儿,你是不是替为夫的担心呐,你放心,以我的能耐,没什么人能伤得了我的。”
又不正经了,她就算为他担心,那也是替爹担的心,与他无关。
“受伤时你一定很不好受吧。”她同情的眼光让他感到莫名其妙。“这么怕痛,闯江湖一定很担心吊胆吧。”
“我不怕痛。”她这是哪来的想法啊。
“你不是怕针炙吗?”
这话令他哭笑不得,敢情她认为他是怕痛才不愿针炙的。这哪跟哪啊!“葚儿,你不是帮过断腿的人续骨针炙吗?”
“没错啊!”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扯得太远了。
“那个汉子接续骨的时候再痛也不吭一声,可在你针炙的时候,却昏针。”
“你是说你和他一样,都怕针炙?”
“谁不怕那些针啊!”那些银晃晃的针可是插满全身的,一想到这就能让人关皮发紧。还有些小孩,打她一掏出针来就号陶大哭,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才止住哭泣呢。
“为什么怕?”
怕就怕了,哪还有为什么啊!他干咳一声:“你不怕吗?”
她摇摇头:“有什么好怕,我常在身上下针呢。”
“你常常常在自己身上扎针?”他皱起了眉。
“对啊!身为医者,下针后的感觉自己应该感受一下的嘛,再说了,如果不练,那就容易生疏了----你、你、”
他突然握住她肩膀的举止令她错愕。“你好好的干嘛啊你。”
“以后再要练针,”他顿了一顿:“就找我。”
“你?”声音和眼睛想写满了怀疑。“你不怕吗?”
他低叹一声:“我是很怕,可是与其扎在你身上,倒不如扎在我身上。”
她愣愣地说;“我以前也都是扎自己的啊。”
“以前我不知道,”他执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如今知道了就不能让你再扎自己了。”
一时间,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心底里似乎有什么流进来了。“可是你常常不在家啊。”现实问题让她很快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放心,除非不得已,否则我随传随到,不会误你事的。”趁主人不察,他握着那偷来的柔荑,轻轻地在脸上轻摩。
以他常不在家的记录来看,这话兑现的机会不大,这份好心,她敬而不受:“再说吧。”
察觉到他的想法,他无奈一笑:“我向来说话算话。”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了。
“咦,你抓住我做什么,快放手。”加重的力道令葚儿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便被他握,不,抓着。
楚相炜闻言却加大了一分力道,让她无法甩开。“葚儿!”
温柔得几可滴水的语气让她无所适从,她抬起头,微侧着身子望向他:“嗯?”不知他又想说什么。
他心中的柔情为那小脸上认真错愕的表情而荡漾开来:“你是我的妻子。”
又来了,他每天都在在她耳边说上几句这类的话,也不嫌罗嗦。她心中怒气渐涨,嫣红娇嫩的小嘴吐出的话变得硬梆梆的了:“我不是!我说过了,我不要嫁你!”
他拉着她趋近自己,轻易地把那双小合在他手中:“堂已拜了,亲也成了,你我只是未正式一起喝交杯酒而已。”还有未圆房,他没说出来。
葚儿的脸益加涨红,心里知道他未说出的话是什么----学医的她在这上面比旁人明白了许多事。哼,她才不会与他亲热至那个地步呢!正在失神间,他唇竟贴切上了她的脸:“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怎么也否认不了的。”这话更让她生气,他那柔软的唇又让她脸热。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燥热是因为他那也放肆地吮吸自己脸颊的唇,还是因她正在生他气所致,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你,你别、别胡来!”她着急又结巴地说,心中可认定自己是生气才会脸发热的。没错,她是因为他太大胆了而生气,可这么多医书里怎么都没提到男女身子过于亲近会让人心跳加快脸红耳赤的呢?他的唇印上脸时,感觉象被火烙了般,热热的,可又不象火焰燎伤那样,她没有痛的感觉,那燥热却渐渐地漫向全身,她感到自己全身夫力、发软,甚至无力推开他,同时,打心底里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情绪,为什么,她好象不讨厌他这种过分亲近的举止----怎么否定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了?她应该坚持,他的举止只会让她生气,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楚相炜的唇终于撤开了,握住她小手的力道大减,葚儿忙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手来,喘着粗气地死瞪着他。只听他那变得沉哑的声音在说:“我并没有胡来,葚儿,这是夫妻间常有的小事。”
这还算小事,搞得她心神不宁还是小事?从前她可没有过这种情形,最让人生气的是他轻松随便的语气。葚儿在一刹那间忘了自己对他所有的举止都应该生气而不是心神不定的立场。而且,这会他的话也的确让她火从中来:“你出去,我没空与你胡搅蛮缠。”
楚相炜倒挺委屈的:“我没胡搅蛮缠啊,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在一边坐着,绝不会吵你的,再说,若是你想练针炙的时候,我还会任你下针呢……”
这一刻,葚儿终于明白为何楚定罡口口声声说儿子难以应付了,这项认知让她托着下巴只顾生气,无心看书。走神的举止偏偏还惹来他关切的询问,害她想气也气不成。
她,凌葚儿,首次知道了医学以外烦恼的滋味。都是这家伙,他挟着她的“丈夫”这个名号,罔顾她的意愿,老是吧贴在她周围扰乱她平静的生活,不行,说什么她也不能再任他滥用这名号了,一定要让他交出休书!----
首先,要让他离得她远点,至少不要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葚儿想了个好办法,至少她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我累了,要睡觉,你该走了。”她“啪”地把书合上,当着他的面走出书房,穿过花厅,回到卧室,关上门,将自己重重地抛在床上,就不信他不走。
她太放心了,楚相炜心想,他怎么也算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想做什么可是情理之中,旁人没有发指的余地。还好他楚相炜在这上是个如假包换的正人君子。望着桌上不收拾的书本、纸砚、笔墨,及那药柜上拉出来未放好的抽屉,他嘴角噙笑地离开书房,如她所愿地走向院门。
玉容看他走出去,过了好一会都没回转,才走进葚儿的卧室:“小姐,他走了。”自幼相处,她自然知道小姐打的是什么主意。
葚儿懒洋洋地坐起来:“总算走了,玉容,下次你别再让他进来了。”
玉容苦着脸如实地说:“这个我可做不到,我怎么能拦得住他!他个头可大我许多,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近不了姑爷身旁,小姐,我真的没骗你!”奇怪,她这会儿才想到,怎么小姐和他这接近也不见有何异样,所以才特别加了最后一句,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情况会因人而异?小脑瓜子想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噢,那是他身上发出的罡气所致,若练到上层,一般练武的人不能轻易近他的身,更别说平常人了。没想到他的武功这么好,竟练成了罡气,还收发自如。”父亲在手记上说这罡气可不易练成,付出的努力要努力要比别人多许多才行,不是光有内力行的。而要将罡气练到收发自如,更是难上加难,既然她从未感受到他的罡气,而玉容又受制于它,那么可以断定,他已把罡气练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葚儿后悔不迭地说:“早知道我也让你练武,那就可以把他挡在门外了。”
敢情小姐想让她和姑爷打个头破血流,而她本人却安然地在房里钻研医术!据说练武的人是要早起的,这岂不是要了贪睡的她的小命?玉容瞪着她:“小姐,你对姑爷是太过份了,怎能老想着赶他走啊?”自己的夫婿一天到晚都跟在身边,换谁都高兴,连她这个小丫环也替小姐高兴,可小姐不但乐不起,还为此恼火,一再要赶人家走。万一姑爷生气了,从此不再来,那……
葚儿听了她的话倒不在意:“我不这样怎么能让他写休书,偏他死赖着不写,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也还想着要休书?玉容的眼瞪得更大了,婚姻大事怎么如此草率地用一张纸解决?在看到楚相炜每天都在小姐身边陪伴后,她便完全忘了当初犹如儿戏的婚事有多草率,一心为楚相炜说话,只求能打消小姐那荒谬的念头:“小姐,这万万不可,姑爷以你很好,他以前不过是还没回家而已,如今他回来了,对你又这么好,你应该----”
“别再说了,他如今是回家了没错,可难保明天不会忽然没了人影,上次他回来时不也是这样吗?惹爹生气。”葚儿对楚定罡为独生子生气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你说,我要这样的丈夫干嘛!”
“小姐,你这话私下跟我怎么说都行,可千万别让姑爷听到了。”她还真担心楚相炜听了这话会不高兴地甩手而去,一走又是几年的光景,小姐岂不是又要空守闺了。那可怎么了得!
葚儿听到这耳语般的说话,笑了,安慰地拍拍她:“你担心什么,这些话我事一直跟他说的,偏偏他不当回事,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他写休书。”有了休书,他就再没借口在她身边转悠,今天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了,她也不会为此还有点心神不定了。
玉容见她不改初衷,不满地嘀咕:“世上哪有人千方百计想让丈夫休了自己的?”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楚相炜靠向身后的树干,脸上的笑容也很无奈。其实,从那尚未收拾好的桌子上就看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所以,他一出院门便绕到她屋后,跃上这棵大树,把主仆二人的对话全收入耳中。看来葚儿真的是一门心思想做他的弃妇了。可巧了,他也一门心思地认定了要休了她是下辈子,不,若真有下辈子的话,他也不会写休书,生生世世都要这么纠缠她。--在初见的刹那,她向他索要休书时,就挑动了他的心弦,让他认定了她。
夫妻两个心思有这么大的差别,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他是下定决心就绝不放弃的人,至于葚儿,单纯没心机的她会用什么方法想让他休了她呢?真让他好奇。
房里传来玉容的声音:“小姐,你想到用什么法子了吗?”
他竖起耳朵,只听葚儿漫不经心地说:“我眼下没空,好容易才落得个耳要命清静,我得忙正事。”
这回答并不让他意外,自嘲地撇撇嘴,就让她耳根清静一天,得意一下吧,他不急于戳穿她的小把戏。
* * * * * *
隔着淡淡的晨雾,十余丈外那纤巧灵动的身影依然很清楚,她腾挪跳跃、手起足落还有几分样子,可因为没内力,在举手投足间没什么劲道可言,不过,她的身手比寻常人灵活了许多,想想这还真有点不可思议。自打看在某个早上看到了早练的她,那轻灵的身影便成了他每天早来都要来窥探的对象,今天也不例外。奇怪,今天她明明那没练完,为什么就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呢?
楚相炜自树丛后走出来:“葚儿!”
又是他!葚儿身子一僵,本来是一心想赶他走的,却适得其反,这人的脸皮老厚,她的冷脸怒斥毫不起作用,这下叫她该怎么办才好啊?
那个借歇息赶人的办法,初时极有效,却也止于初试有效。之后的第二天起,只要她从卧室回到药房或书房,楚相炜便跟着现身。他是一脸的坦然,话也不多说一句,倒是她感到脸红和羞惭----谁让说谎的人是她呢。
奇怪,为何每次他都把时间拿捏得这么准,每次她离开卧室不过一会功夫,他便来了,好像是知道了她的一举一动似的。就算是玉容有心通风报信,也不可能快成这样子嘛。这人缠起人来,还真让人头痛啊 。“你究竟是不是人啊?”她终忍不住问出了这句极不客气的话。
得到的是他的轻笑和大言不惭:“你是我妻子,你自然知道你在做什么,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嘛!”说这话时,他还乘她一不注意,又握住了她的手,一副情深几许的样子。
太没道理了,所有的事都在她意料之外,爹保持缄默,湘茹姐逮到机会就为他说好话,玉容则常在耳边劝她不要对他太坏,似乎没人赞成她要休书。到底是怎么了?是什么地方不对吗?依她的想法,这本来是很容易的事,怎么反而难得象要移山?真伤神,再这样下去,那她还得为这事费多少心思和时间啊?不行,还是先要到休书再说。
“你身手真灵巧啊!”得不到回应的人没把遇到的冷落放在心上,仍然热心地说:“我教你几招,保证你武功飞进。”她还真的是不可多得的练武胚子。
“不用。”她不是嗜武之人,只想活动四肢,煅炼身体而已,何必要什么高强的武功----“我有话和你说。”
“喔?你有话和我说?”楚相炜重复她的话,眼里充满笑谑的逗弄:“是不是想告诉为夫的,你一晚没见我,很想我啊?”
想他,亏他说得出口!葚儿差点想把他的嘴给糊上。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她领他走向药圃边的石凳,却被他一把拦住:“这上面的露水还没干,有话咱们进屋说。”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
她一坐下就语出惊人:“我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你给我休书,怎么样?”
他挑挑眉,一本正经地问:“好处?是什么样的好处?”
看他这样子,休书有望。葚儿脸有得色地说:“你的奇经八脉----”
“我的奇经八脉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毛病?又得针炙吗?”他打断她的话,仍一脸正经、恳切。
“你只打通了任督二脉,剩下的冲脉、带脉、阴蹻、阳蹻、阴维、阳维六脉要全打通的话,定要不少功夫和时候。”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大夫,还帮你把过脉,知道这有何奇怪!你别老打岔。----我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帮你打通这奇经八脉。
他越听越好奇:”你能帮我打通余下的经脉?葚儿,你身无内力,如何给办得到啊?“
谁说打通奇经八脉一定得练内功啊!“这不是难事,我去年闲来无事就用银针刺穴辅与火炙之术,把自己的经脉全打通了。只要我用银针帮你渡气,你也可以很快地把余下的经脉全打通了。”
他恍然:“难怪我老觉得你身子轻灵,比寻常练武的人还敏捷,原来你已经打通了身上的奇经八脉啊!”闲来无事才打通的?!有多少人听了这话会掉眼珠子啊?大多数练武之人,毕生最想达到的境界就是打通奇经八脉,并以此作为傲视武林的资本,偏偏这又是很多人辛苦一辈子也逾越鸿沟,是以大多数人仅止于作梦而已。放眼当今世上,已经打通奇经八脉的人屈指可数,可在润州这座不起眼的楚家院宅,竟有两个人打通了身上的奇经八脉,一个是曾名动江湖一时,现已收山归隐的楚定罡,另一个就是他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妻子。这足够他与荣共焉了。“你可以随便就帮人打通奇经八脉吗?”他的好奇心起了。
“可是可以,不过我一般不会轻易做的。”
“为什么?”
“平常人还好,可以无顾忌,练武之人可就不能乱帮这种忙了。”
“那什么样的练武之人才有这资格呢?”
“内功极高的人。”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他边说边往两人面前的杯子注入茶水。
“身无内力的寻常人,打通奇经八脉对身体大致上没啥影响;而内力深厚的人不会被反制于此----内力修为还不到就打通奇经八脉的话,会元气大伤,一不小心还会走火入魔,”葚儿举起茶杯,“就象这一杯子水,如果分到几十个杯子,那每个杯子只能分到几滴水,几近干涸;就算再把各个杯子的水倒这个杯子里的话,那肯定没有原来这么多水。杯子没水无妨,练武之人,真气与人已成一体,经脉无足够的真气充盈其间,就如遭创受损一样,至于伤重不重,端看各人的修为。我看你内力深厚,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才会用它作条件这和你交换休书的。”
“我懂了,欲速则不达,力不能及的时候硬打通奇经八脉绝反而有害,对吗?”见她点头,他又问:“身无内力的人打通奇经八脉之后,是不是也象你一样行动灵活?”
“我身形灵活是因为在此前此后都一直早练。不然身子也不见得有多大变化,还是和常人一样的。”她不认为打通了奇经八脉有什么了不起的。
“原来是这样。”
没有内气的人打通奇经八脉后再练内功,就象涓涓细流那样,慢慢地沁向全身已打通的经脉,自然对其它练武的人要来得快捷,可平常人只怕连奇经八脉是啥都一问三不知呢,又哪来要打通奇经八脉的怪念头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谁会没事插上一身针啊。反观练武的,有多少人找捷径走歪门,图的不就是打通奇经八脉吗?可他们不知道最快捷的径道已被他们身上未够深厚的内力难堵住了。若他们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世事就是这么奇怪。
楚相炜突地脸色一整:“葚儿,还有谁知道你可以用银针渡打通奇经八脉的事?”他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心中涌上的焦虑让他额头冒出了细汗。
“我跟爹和茹姐姐提过,方才又跟你说了,怎么了?”
“我说的是除了我们之外,你还跟谁说过?”
她摇摇头,有点吃痛地说:“没有了,好端端地我为何要跟别人说这事啊。你握得我的手很痛,快放手!”
他手劲略减:“答应我一件事,葚儿。”
“什么事?”她才不会轻易允诺。
“以后不要再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
“这是为何?”
“此事若传出去,就会有许多武林人士上门纠缠你,要你助他们打通奇经八脉。”
“笑话,又不是人人都可以借银针之助打通奇经八脉的,那只会适得其反。”她根本不当他的话是一回事:“我跟他们明说就行了。”
“没几个人会相信你的,找上门的人多是投机取巧之人,他们只当你的话是骗人的。为达目的,他们会想尽办法逼你帮他们打通经脉,到时真的是防不胜防了。”就算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她身边也无济于事,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这些人在若有心狠手辣、不愿让别人也有打通经脉机会的人,那就有可能在你帮了他之后监禁你,甚至会加害于你。”为了让她有警觉,他张口涛涛道来,说出一串为夺取传言中能增加功力的宝物灵丹而大打出手,亲友反目成仇的武林旧事。
夹杂在故事中的狠毒心机和阴谋诡计让葚儿眉头紧拧,人心真有那么狠毒吗?是骗她吓唬她的吧?她迎向对面的黑眸,在那里看到的是担心和紧张,心里的疑虑顿时全消,他是真的为她着想啊,人心不可测啊,葚儿想到那个曾挟持自己的贵妇。
“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说就不说,反正她学针炙是为了治病救人,不是让人借来投机取巧的。
她的承诺让他笑了,笑得放心、释然:“这就好!”言毕,拿起一直掌握着的小手,放到唇边,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轻轻地亲了一记。
这算什么?葚儿用力地抽出她的手,却发觉说了这么久,他都没给她个答案:“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写休书?”
“休书?”
“你把休书给我,我就马上动手帮你打通经脉。”
“我没打算为这个写休书给你。”
“你不愿意?”她惊叫,都掉块肉在他跟前了,他为何不肯弯个腰,把肉捡起?“为什么?”
他不是鱼,所以她的饵对他没用。楚相炜一把搂住她:“我可犯不着为了打通经脉而培上妻子。”
连这个都不能令他动心,这人还真与一般人,至少与方才他口中的那些人不相同。不甘心地,葚儿又说:“我真的可以让你用一分的力得百分的利!”
“你既然是我妻子,总有一天会帮我打通经脉的。”他逗着她,低头嗅着她黑发,一股淡淡的药香传入鼻端,令他神清气爽。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你休想,针在我手上,我不会助你打通经脉的!”她生气得忘了挣出他的怀抱,而这,就是他想要的。
“往好处里想,针在你手里,你可以乘打通我经脉的时候把我的武功废了。那我就任你宰割了。”
废他武功?
葚儿斜睨他,怀疑地问:“废了你武功后你就会写休书吗?”
“当然不会!”楚相炜坚定地说。
不知为什么,他的话令她感觉怪怪的,好像有种满足感,一颗心还为此急跳了几下。很快,她心潮平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打通经脉都不能令他心动,废他武功照样不抵事,早该明白他不会提供好点子的。
“那我何必废你武功!”她才不干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
“别这么丧气。”他忍不住亲了亲她未展的额。
她顿时惊觉自己被他抱住,忙生气地挣脱开来。他把她想得这么坏心肠,要想废他武功,办法可多呢,犯得着费这么大心机骗他吗?太小看她了!冷冷地开口:“你既不同意,我和你就没啥好说的了,你走吧!”
“我是不同意,可那是另一回事,我会留下来陪你的。”
“谁要你陪了?”
她对他一番真心说话的反应是一脸不快,只当他又要气她了,他还嫌气她不够吗?想打通经脉又不写休书,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正想开口斥责他,他就抢先开了口:“葚儿,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我更喜欢自己打通经脉,那才有意思。再说你丈夫我不会这么没用,要你帮忙才能打通奇经八脉。”
尽管后面说的话不是很入耳,她还是知道他这回说的是实话----他眼里闪烁的自信光芒证明他是个自信十足,不会投机取巧的人。有这样品格是值得称道的。可她的休书又泡汤了,她叹息不已。
由于学医的缘故,令葚儿对一切事都很认真,所以她无法苛同六年前的拜堂,更认为他浮于脸上的嘻笑极不正经,是以十分反感他这个丈夫。楚相炜边嚼馒头边想,她只想拿到休书了事,做得很坦然,没有坏心眼地使用各种威吓手段----这一点他不如她,别的不说,在刚进家门那会故意制造的事端就让他至今一想就汗颜----若她心存不良,她药房里的许多东西可派上用场,他这个老于江湖的人不一定能防范得了。幸好她对他没坏心眼。
“今天要我帮你什么忙?”他兴致勃勃地问。这些天来他已经熟习打下手之事,连打水、生火、煎药这些事也被他揽下了,还越干越起劲。
葚儿喃喃地说:“你真想帮我,就写休书得了。”每次他这么问,她都给同样的答案,已成习惯。
冷不妨,楚相炜凑到她跟前:“我真的让你这么讨厌?”差一点,就亲到她了。
忽然浮在眼前的英俊脸庞让她吃了一惊,忙不迭地避开头:“其实你也没我想的那么差,我也不是很讨厌你,可我不想要你做我的丈夫。”
已经不是很讨厌他了,楚相炜淡一笑:“这事咱们以后再说,你前些天不是说准备炼制些药吗?今天可以开始了吧?”
“这不着急,今天我要去城东一趟,那儿有人得了病。”这消息是闲着无事的楚家佣人打听回来的。
在她出诊时,他这个打下手的工作就是帮她拿药箱。在陪她来来回回的路程中,他硬是从她嘴里套出了不少事,例如,她第一次给人看病是随父亲出诊,为一感染风寒的村妇治病,由于是首次给人看病,她紧张得竟一时不知如何开方,之后凌峤时不时拿这事来逗她。还有,在初到润州的时候,也是楚定罡叫家里那些闲人帮她打听哪无钱问诊的病人的,那些人虽然不信服一个小孩的医术,可在无钱求医的情形下,也抱姑且一试的心态,那种不相信又无奈的眼神让她难忘。当然,那些前辈暗中指点她医术的事也被他契而不舍地追问了出来……
“我们走!”楚家离城东的路程不短呢,这路上他又能缠着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