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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错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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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天下换了主子不过四五年的事。若说起旧朝种种,世人自然能讲上三天三夜也不停歇。不同于其他王朝的破灭,晋朝似乎从建都开始便是以一派诗书画意为境,讲究无为而治。
晋朝皇帝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成大家者不在少数,就说那成了亡国之君的逊帝最终也是以一首惊世绝艳的《佳人曲》结束了一生,当真应了曲中之词——倾国倾城。
往事飘渺,似真似幻,上官云睁开眼,仿若梦境未醒,“瑾,你睡了吗?”他忽而来了兴致。
上官瑾睁开眼,目光若月色般清明,“还没,有些认床。”
“那正好,陪我说会话吧。”上官云将双手折叠了垫在头下。
“大哥想说什么?”上官瑾问道。
“就说说竹林里的那人吧。”上官云看着屋顶说道,“我听人说过,双唇薄的人也是薄情,你看他便是如此。”
“大哥是在说自己吗?”上官瑾看了窗外景色,笑着,神色淡淡。
“我?”勾起骄傲的笑,“我怎么一样?我将来是要坐拥天下的,若是多情,岂非要像前朝那般亡了国?”
窗外树影窸窣,有山间轻风吹过,拂了千枝万叶。“也是。”上官瑾静静道,“大哥只是想收尽天下美人罢了。”
“这也没什么不对。”上官云道,不知怎么事情就说到这上面了,他忽而索然无味起来,翻了个身,“睡吧,我困了。”
“好。”上官瑾再次看了窗外,目色清冷。
山中小住,不知外间何夕,这日,上官瑾见外间景色大好,一时技痒,于山林流水处坐了,抱了琵琶拨弦而奏。
他本就技艺颇高,于山林间抛去俗世烦杂如此弹来甚是应手,至高潮处,指提弦音越发顺畅却是险些失了原本的清雅之意。
似雌鸟翩然而舞,忽而,林中一声竹叶轻响传来,不高不低正辅那音落下,上官瑾抬眼看了不见人影,眼中流光一转随即平缓,只专注而奏。
至后来也不知是谁应了谁,收弦而划,曲罢,安静片刻,上官瑾闭目回味,忽而再弹,只一段,那边,静默些许,亦是以曲相还,上官瑾嘴角噙笑,不由道:“痛快!”起身,敛了衣衫,对那四野山色抱拳道:“不知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一片竹叶悠然飘过眼前,一人走出,今日,他发束玉簪,身着青绿色薄衫,闲雅如这苍苍叶绿,灵而不动,稳而不僵。
“原是杜公子。”上官瑾怔了怔,初次相见是在月下,本以为那是风华无双的,然,如今再见又是别样风华,只是旁人都比不得的。
“陈公子。”杜渐微点点头。
“不知陈公子在此,在下献丑了。”上官瑾谦逊道。
双唇薄薄一抿,杜渐微淡淡道:“青莲乐府之曲曲风淳朴,意境高雅,公子的心事似乎太重了些。”
此一言毫无遮拦,若是至交好友倒也无事,然,他二人不过见了两次面罢了,上官瑾正不知如何应答,却见杜渐微悠然一笑,瞭望远处,“山中美景颇多,不如由在下带公子四下游走一番,如何?”恰逢山中有风徐徐而过,忽来幽香。
上官瑾不及多想,已然点头,“那便多谢杜公子了。”
“请。”
听了刘长倩的话,上官云道:“这么说,你师兄自小便与你住在这里,没有别的亲人了?”
“怎么没有?”刘长倩转了眸子,侧眼看他神色,“我师兄有一自小便相处极好的朋友,二人可算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上官云试探着,“你是说,他有喜欢的女子了?”
刘长倩垂眸一笑,“哪是什么女子,和师兄一样,也是个男子。”
上官云遂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所谓青梅竹马自然是说男女了,你那只叫兄弟之谊。”他背过身,纸扇轻摇。
刘长倩瞧着,嘴角轻扬,“是吗?那是我错了。”
“原本就是你错。”上官云加重了语气,转过身,道,喜笑颜开。
刘长倩性子直率,这几日都见着此人在师兄院门外徘徊,他不点破,却在今早被他拉了,说是要游览山中景色,一来二去问的全是与师兄有关之事,他终不耐如此周旋,径直问道:“不知陈公子觉得我师兄如何?”
“嗯?”上官云愣了愣,好像恍然大悟般,他与上官瑾此次出来皆用了母后的姓氏,他正要说什么,却见着不远处有两人走来。
刘长倩上见那二人,一个俊美如画,一个飘逸似仙,撇开目光,微微鼓了双颊。
上官云倒是神色不变,走上前道:“四弟可叫我好找,这一大早的便跑得没了人影,原是早已约了旁人。”
上官瑾愣了愣,面上染了薄红,低下头去,“大哥,我……”
杜渐微见上官云虽是问得轻松,然,目露寒光,他又侧目看了上官瑾的神情,见其不复方才谈笑清雅之态,只在一旁淡淡道:“公子,我已将你带出山谷,日后切末独自进入,不然像今日这般迷了路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上官云看杜渐微如此冷淡,他又看了眼上官瑾,见他再不多言的样子,只对杜渐微道:“这样还要多谢杜公子了。”
“客气了。”杜渐微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想在山中游览一番,不知杜公子可否……”
杜渐微见刘长倩冲自己直眨眼睛,心中好笑,“不了,在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还是让师弟陪二位四下走走吧。”说着手上打了一礼也不停留,这便走了。
“哗——”上官云猛然打开扇子不住摇着。
也不知那上官云是否故意,杜渐微说让刘长倩带他四处走走,他便真将整个燕南山跑了大半,直到傍晚方才停歇。
刘长倩鼓了小嘴,一手支颐在那等着,不住抱怨,“都是你,一句话倒叫我把两条腿都跑细了,累死我了。”
杜渐微满脸赔笑着自药箱中取了一个白色瓷瓶过来,“有劳师弟了,让师兄给你揉揉。”
“好啊。”刘长倩立时眉开眼笑起来。
“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杜渐微摇摇头,在他一旁坐下将其腿托着放在自己双膝之上,捋上裤子,露出白玉般的细腿。
“我哪里长不大了?”刘长倩听着杜渐微这样说,一脸淘气。
杜渐微将瓷瓶里的药乳倒下,白润的透着一股冷冷的清香,合了双手掌心捂化,再贴上刘长倩的小腿,自上往下,轻轻揉着,抬头看他,“怎么?不然还是长大了?也不知是谁,前几天还往我身上赖来着。”
“那是……”刘长倩正要说什么,双门陡然弯了,“哎哟!你轻点。”却是杜渐微揉着他酸痛处。
“这里吗?”杜渐微放轻了些力道,低了头小心揉着,又问,“今日,那位陈云陈公子可有和你说了些什么?”
弯下身,刘长倩靠了他极近,杜渐微奇怪,就问,“怎么,我脸上有金子吗?”
“没金子,可却被人记挂着。”刘长倩用手指戳了戳杜渐微那张漂亮的面儿。
“这话我可听不懂。”杜渐微将他手拿开又帮他卷下裤管,放下,托了另一条腿到怀里以同样的法子给他上药。
“人家可是问东问西总离不开你转呢。”刘长倩向后靠着,翻了眼看向别处,。
“哦?”
见杜渐微语气平淡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刘长倩小心试探着,“你觉得那位陈云陈公子如何?”
“也没什么,只是娇惯了些。”他淡淡道。
“可他对你却是有心。”刘长倩艾艾道。
“嗯?”杜渐微抬头看了,不解。
刘长倩见他目色清明显然真是不懂,不由叹道:“你怎就不懂呢?”
杜渐微闻言却是笑了,手抚了那细腻光洁的腿,自膝上放下,“懂什么?”
“他喜欢你。”刘长倩负气说着,目光却是不时扫过,看他脸色。
愣了愣,杜渐微忽而哈哈大笑,“你啊你,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与他皆是男子,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男子又如何?喜欢不也就喜欢了吗?这还分男人女人?”刘长倩争辩道。
杜渐微闻言颇为认真地说道:“倩,世间万物皆是阴阳相调,你说的那是违背天道不容世情的。”站起身,俯瞰了他,顿了顿,“莫非你对他……”目光一闪似是忽而明白什么,“我看那陈云绝非一般人家出身,师弟还是少招惹些得好。”
刘长倩毫无反应,灵动的眸子到底暗了下来。
杜渐微见他神色暗沉,也不多言,情之一事,他不懂亦不想懂。不动声色地掩了门出去,就此离开。
刘长倩扁扁嘴,见他走了也不回来,轻唤一声:“渐微。”竟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