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回头的背影》伤残少年

6、本我

　　我觉得我是无法从那种困境里走出来的。
　　一天一天过去，我只感觉我的手脚一天比一天灵活温婉，但是我的心却一天比一天冰凉坚硬。我知道我只是暮光小姐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上一个小小的剪影，一个代替暮光小姐的影子，所以我的一切一切，只是属于暮光小姐，我要做的事情，都是暮光小姐命令的事情，我没有任何资格抱怨，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推脱。后悔更是不允许的事情。
　　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后悔这件事，并不是我被允许做的事情。
　　所以我是无法从那种困境里走出来的。

　　喜欢。
　　喜欢这种感情真的很微妙。

　　我杀过很多人，我亲眼看到那些人在我的面前变成一具无法呼吸的尸体。亲眼看着他们痉挛的脸，看着他们的肮脏的血液蔓延，看见他们瞪大的眼睛，看见他们似乎因为还有什么没有说出的话语而悔恨的样子。
　　我并不怕他们。
　　但是我现在却觉得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害怕得要死。
　　可我怕的并不是【死人】也不是【血液】，我害怕的，是从我内心延伸出来的，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是一种身为【人造人】的我，并不应该拥有的【人类】的情感。
　　我觉得我喜欢我杀掉的那个男人。

　　暮光小姐打了我。
　　在我面对着她，问她那个男人的名字的时候。在我告诉她我可能非常后悔的时候。在我告诉她我喜欢上我杀掉的那个男人的时候。
　　暮光小姐狠狠地打了我。
　　她的右手掌摔到我的脸颊上的时候，我望着她，有一种我自己被我自己打了的感觉。触感有些迟钝，但是我仍然感觉到火辣辣的疼。是消不去的伤痕。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说不定也是有心的，也是心会疼的【人类】。但是暮光小姐并不是要把我做成这样的一个【人】。我随随便便转化成那样的东西，是一种绝对的错误。
　　我对不起暮光小姐。
　　我不应该喜欢上我杀掉的人，我也不应该产生后悔的感觉。这样的做法是对暮光小姐的一种背叛，所以我……应该接受这记耳光，也应该接受暮光小姐的惩罚。

　　所以暮光小姐让我躺在病床上，小西沙由里小姐把我推出了暮光小姐的视线。
　　当我离开那个满溢着黑暗的房间的时候，我回头看了暮光小姐一眼，她的眼神无比地冷漠，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的她。门口的光射向她的脸的时候，她的脸显得很苍白，但是褐色的头发搭在耳畔，很漂亮。是我漂亮的主人。是我永远忠心于之的主人。
　　我冲她笑了一下。她只是斜视着我。她没有任何表情，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也没有这样的资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说不定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

　　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我心中满溢的是不安与恐惧。
　　在这两种情愫的愈演愈烈中，我闭上了双眼。
　　意识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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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伊集院玖。
　　伊集院玖不再是人。
　　伊集院玖是一个人形的机器。
　　我，从发梢到脚趾，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属于暮光采实。
　　我，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