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之恩[女尊]》谢云流

17、说书人

　　李禾青转过身，却立马弱了气势，难为情对黄瑛开口：“瑛娘，让你见笑了。这人是我之前……惹上的麻烦精，打扰到你还请见谅。那个，能不能麻烦你……”

　　他半天说不出口。

　　这该怎么说？说不出口啊。

　　说钱俊楚是她曾经的相好，他们之前差点就成婚了？

　　可那都过去了。他现在跟瑛娘情投意合，但这个人非要冒出来给他使绊子，分明是不像让他跟瑛娘好过！

　　黄瑛善解人意道：“无妨，是要跟他们一路吃么？我都可以。如果你不想，我来赶她走。”

　　李禾青猛地抬头，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亲黄瑛两口。

　　她越是这么善解人意，他就越愧疚，越想对她好，越想快点与她成婚，越想她成为他的妻主，越想让这个突然出现的狗女人滚的远远的。

　　但他又了解钱俊楚的脾性，知道她说到做到。

　　只是吃个饭而已，最后就让她得逞一次，他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他试探问黄瑛：“可以一起吃么？”

　　黄瑛点头：“可以。”

　　李禾青两只眼睛亮晶晶，立马道谢：“瑛娘你真好！就吃这一回，下不为例！”

　　他感激地望着黄瑛，后者朝他一笑：“小事情，走吧。”

　　身后的两人，尤其是钱俊楚，她凑着身子皱着眉，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但前面二位根本没人把她当人看，也就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就将她带来了一处小棚里坐下。

　　她还没坐下，白芝芝就拿起帕子替她将凳子桌面擦了一番。

　　几人坐下后，钱俊楚还不肯坐下，直直站着，用扇捂脸，对面的黄瑛跟李禾青两人，看见她那双眉毛拧作了一团。

　　钱俊楚嫌弃道：“恕不奉陪，这位娘子，你平常就带郎君吃这种地方啊？若是没钱，还是我带你们去吃罢？”

　　她说着就要走，白芝芝不敢坐着，站起来要走。

　　李禾青惬意坐着，轻咳了一声，钱俊楚刚迈出的脚就缩了回来。

　　“是我要吃的，你有意见吗？”

　　语气平淡如常，但钱俊楚分明听出了刀子的形状。

　　她束手束脚坐下，揽揽袖子，道：“那在下勉为其难奉陪君子了。”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小二适时出来，笑脸相迎，拿一片薄木板放在李禾青面前：“客官瞧瞧有什么合口的，选好了叫小的，小的不打扰了。”

　　此处小摊店前搭棚，店内满桌，黄瑛几人来时只剩棚里有桌一张，可前生意红火。

　　李禾青将木板推在自己跟黄瑛中间，手指轻指木板，柔声柔气道：“瑛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初来别野镇时，碰巧在此店吃过一回，这几样菜还不错，可以尝尝。”

　　黄瑛一看，这小店居然也学着那些酒楼将菜名取得天花乱坠。什么美女簪花、青梅竹马、君子衔玉、翠柳啼红，黄瑛想了半天，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禾青，就按你的口味来点吧。”

　　李禾青应下，又转头去问白芝芝：“这位弟弟，你且看看，有什么适口的，敞开点。”

　　他询问时，眼不斜视，笑容可掬，直让人如沐春风。

　　白芝芝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将木板推给身旁的钱俊楚：“芝芝都可以，阿楚，你来点。”

　　“好芝芝，不过，不用麻烦，李郎君点什么我吃什么。”

　　钱俊楚又将木板往前推给李禾青，后者也不理睬他，招手示意小二过来。

　　钱俊楚前一下还在在意黄瑛喊他的名字，后面又在意起李禾青为何不过问她的口味。白芝芝却相当懂事，给足了她面子，她一下子在李禾青面前抬起了胸。

　　她给他面子，让他一步。两人相处一年半载，她怎会不记得她的口味和喜好？

　　她没在意，朝黄瑛搭话起来。

　　“方才听闻，娘子姓黄？黄娘子今年多大？家住哪里？家中有几口人？跟李郎君是如何认识的？”

　　她一下子抛出一连串问题，黄瑛还没答，也着一身白衣的白芝芝，本就皮肤白皙，听言，猛地变得更白了。

　　钱俊楚见状，问：“怎么了？你认识黄娘子？”

　　白芝芝慌张看黄瑛，后者也看他，却是一脸自如，并不相熟的姿态。

　　他赶紧摇头，连连否认：“不认识不认识，小的不认识。”

　　钱俊楚皱眉：“芝芝，不管你认不认识她，说了不可再说这种话，我将你赎出来，便是不愿意你再这般贬低自己。”

　　接下来，她不断说着，生而为人，来此世间一遭，第一件事就是厚爱自己，自爱了，才能自尊自强，才能爱别人。

　　白芝芝不住点头，眼中有泪花，让钱俊楚心疼不已，全然忘记自己方才要做什么。

　　李禾青冷眼看着二人充满爱的同框，没讲话，扣着手指。

　　黄瑛也扣着手指，心里松了口气。

　　这白芝芝长相不凡，方才那般反应，就算她没原主的记忆也能猜到，此人自然是被原主那啥过了。

　　很快菜上齐了，结果钱俊楚人却愣了。

　　桌上六盘菜，一个鼎，全都是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卖相。

　　她嘴角猛抽，忍不住说出口：“李禾青，你故意的吧你。”

　　李禾青不住往黄瑛碗里夹菜，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钱娘子，没人强迫你吃，你要是不爱吃也没人留你吃。”

　　意思是，不吃就滚。

　　白芝芝却连连朝小二招手：“麻烦上点辣椒油料那些的，我家娘子爱吃。”

　　钱俊楚嗜辣重口，无辣不欢，这事李禾青当然知道。

　　但黄瑛口味清淡，不喜荤腥辣，唯独喜酸甜，跟他的口味相合。

　　小时家中长辈都说他挑食，他便自己学做饭，南北东西的菜都会上一手。难得遇上一个喜爱的娘子，正巧这位娘子的口味也和自己一般出奇，他将自己爱的口味都点了一遍，让黄瑛尝尝。

　　钱俊楚面色黑了一度，又见白芝芝体贴，这才好些，拿筷吃起来。

　　以前为了保持身材不得不避免口舌之欲，如今没了那些束缚，加上黄瑛没想到这小小的摊店做起吃食来，完全不输那些酒楼，吃得很满足。

　　“芝芝，你也吃。”

　　不知是不是受了李禾青的刺激，钱俊楚也往白芝芝碗里夹些她爱吃的油辣猩红的东西，满腔期待盯着他，白芝芝只好勉强笑着吃下。

　　“......谢谢阿楚，好吃的。”白芝芝吃一口喝三口水，但钱俊楚却满意极了。

　　黄瑛吃饱了停筷，见李禾青爱吃，又叫人上了菜，李禾青心里开心，又见白芝芝呛红了脸，顿时没了继续吃的欲望。

　　他给白芝芝递了碗解辣的奶泡茶，后者无声地朝他感激看一眼，婉转跟身旁的女人道吃饱了。

　　“这就饱了？再吃些，你呀，长胖些才好。”

　　白芝芝正为难时，一直没说话的黄瑛跟李禾青两人交头接耳起来。

　　钱俊楚立马停下手中动作，竖起耳朵，朝两人齐看的方向看去。

　　只见摊中央坐着一个瞎眼的说书人，她单手支着根手杖，另一只手有节奏的舞动，口中有词，惹得小店吃饭的人都朝她看去，凝神听她娓娓道来。

　　但经常光顾此小店的熟客却已司空见惯。

　　这老妇独身一人，无家可归，又瞎了眼，小店掌柜见她可怜，得知她读过书也曾大江南北东奔西跑，腹中有货，便招来她在店里给来往客人说书当下酒菜。

　　上个月之前，这老妇从那上战将军郎英勇杀敌堪匹女子再讲到阴险秀才出卖色相讨生活，又打肿脸充胖子养儿郎，当汉养娘的市井流言。

　　不知怎的，这一个月以来，这老妇就只讲一个故事了。

　　“……只见那女子皮肤迅速变黑，指甲飞涨，双瞳全黑，张牙舞爪就要将人咬，那小郎君却丝毫不惧，动作极快，就用手边的箩筐将其盖住，拉过人就跑，可那人早已被咬伤，顷刻间又化成了那种怪物……”

　　“……小郎君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周邻朋友，可他们全然不信，以为他是没事找事。但正巧路过一个高人，这高人一听手指一掐，立马知道此话不假，告诉小郎君，此种怪物名叫丧尸，由活人变异而成，专以攻击活人为生。丧尸不知变化源头也不知治疗方术，唯有早做准备，早做防御才能静观其变解决。又告知他，出门要结伴而行，夜不远行，行不落单。小郎君心善，便将高人说得一切告诉了亲朋好友，有的人听取了，便在家囤粮，准备防御武器，没事就不出门。有的人却不以为然，当做笑话听听就出了耳朵。他便找了说书人帮忙，让说书人在人多热闹的地方宣扬此事，早做打算。可……”

　　“行了行了，别讲了，这一个月翻来覆去都只讲这个，没完没了了，”有人不耐烦拍拍桌子，“难不成你还是那个帮助小郎君的说书人？快别糊弄人了，讲点别的！”

　　“就是就是，别讲了，这玩意听得我瘆得慌。”

　　又有人说：“别呀，继续讲呀，我们第一次来的没听过呢。”

　　“对呀对呀，继续讲讲。前不久我还真听说了差不多的一件事，隔壁镇子有人还亲眼见过。听着还怪真的，在家囤些粮食也无伤大雅，我回去就囤些。”

　　一时间，各种人声响起，议论纷纷，说书人却习惯了这场面，又继续讲起来，讲完后，饮一杯茶，杵着拐杖走远了。

　　黄瑛把玩着腰间的鞭子，目送她远去。

　　那件事之后，临水镇是不安全了，也难保邻着的别野镇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派人在两镇之间巡察，也顺道放了点消息在其他邻近的镇子上。

　　这放消息的方式就是花钱请说书人和一些的“知情人士”在人多的地方传播。

　　直接说出来大家恐不会相信，但是像这样半真半假的说出来，却会有人相信一二，她只能做到这里了。

　　这些事情黄瑛也没背着李禾青做，李禾青自然也有些忧虑。

　　他相信黄瑛，相信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他害怕。

　　“瑛娘，你说在外面万一不小心，遇见那玩意，我该怎么做？”

　　黄瑛认真想了想，回答他：“跑，赶紧跑，找地方躲起来，不要管别人，只管跑自己的。”

　　李禾青虽是男子，有一手惊艳刀功，但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抵抗丧尸，更别提帮助别人。这段时间她对他的品行也了解一二，若真是遇上了，他兴许真会不管不顾上去救人。

　　李禾青点头记下。

　　“黄娘子，这就不对了。”钱俊楚却插了话，“若这什么丧尸真出现了，大家当然是一起跑了，怎么可以丢下人自己跑？你这话说的不对。”

　　她又将那柄写有“千古风流”的扇子扇起来：“他人有难，怎可袖手旁观？我虽不敌，但若可渡他人，舍我其谁？”

　　她说时，外面的光将她的身子镀上一层金光，白芝芝听着，简直要将她拱在桌上了。

　　李禾青听完，脸却黑了，他站起：“行了，饭你也吃了，好话也让你说了，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不等她说话，李禾青拉着人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大善人，这顿饭钱的事情，舍你其谁？就交给你啦。咱们就此别过！”

　　“喂！站住！”

　　李禾青说完，拉着黄瑛就快走。

　　“客官，您还没付账呢！”小二赶紧拦住两人，钱俊楚只能看着两人在人群中消失。

　　李禾青跑之前还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男人身姿轻盈，阳光下发丝荡漾，鬼脸可爱，让钱俊楚有那么一瞬愣了神。

　　等她回味过来自己心中的感觉后，她似笑非笑动了动嘴唇。

　　李禾青，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