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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揭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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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看着花钧鹭的动作,窃窃私语。
“他不是监察御史吗?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有人小声问。
“嘘!”他的同伴说。
马文狸的面色越发苍白,掩饰不住的慌张。
“这位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他说。
“哼,”花钧鹭冷哼一声道:“是你自己承认,还是由我来说明?”
池胥像找到了救星一般,问:“这木骰子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之前检查过,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马文狸的脸上汗如雨下,他的腿哆嗦着,转身想要逃跑,被几个公子带来的侍卫抓住。
花钧鹭微微一笑,他伸手捻起一个骰子,用食指和拇指一碾,骰子便被碾成了几半。
立刻便有人拿过去查看。
“难道这里头灌铁了?”有人问。
“没有啊!”拿着骰子残骸的那个人说。
花钧鹭手里捏起另一个骰子,看向马文狸,马文狸的腿哆嗦得都要跪到地上了,被两个人抓着架着,这才勉强立住。
“小的……做这一行的……童叟无欺……不可能在骰子上做手脚……我……”他哆哆嗦嗦地嘴硬道。
“这种手法虽然新颖,但也并非闻所未闻,”花钧鹭说:“我之前听说过类似的手法。”
“什么手法?”众人好奇地问。
花钧鹭看着手里的骰子,不疾不徐地说:“将木材悬挂,一部分置于热水中,水煮数日,待其胀大后,放入装满甘油和石粉的皮袋中,再压以重物,数月之后,将木材取出,阴凉处放上半月,随后,在被改造了一半的木材中,制作出骰子,便能使骰子的重心偏向一侧。最后,再刷上多层大漆,遮掩轻微的颜色差别。”
“这……”拿着被捏碎的骰子的几个人细细查看,面色有些不确定。
“想要求证倒也不难,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被处理过的木材有一个有趣的特性。”花钧鹭从旁边的桌上端来一碗茶水,拿过碾碎的骰子,将几块碎片丢入水中。
三片碎片浮在水上,两片沉入水下。
“木头沉下去了!”有人惊呼 。
“果然是做了手脚!”池胥愤怒地看向马文狸,咬牙切齿道了声:“无耻!”
池胥瞬间恢复了精神,池桑在楼上默默咬牙。
她瞟了一眼池胥边上那个坏了她好事的家伙,花钧鹭正抬起头来。
在一片纸醉金迷,奢靡混乱之中,少年一袭白衣,就像浊世里的一株白莲,仿佛在发光一般,他远远地冲她粲然一笑,一脸邀功之色。
池桑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花钧鹭一笑之后,收回看向池桑的视线,继续说:“他将骰子调得重心偏向一侧,只要多练几次,便能想掷出几点,便掷出几点,这也就是为什么池公子下注多次,却一次都无法猜中。”
马文狸绝望地闭上眼睛,众人议论纷纷。
池胥愤怒地冲上去,抓住马文狸的衣襟,怒吼道:“你这家伙!”
“池公子不必亲自动手,”花钧鹭道:“既然我恰好在此,就由我把他送去府衙,按律处置便是。”
花钧鹭正说着,一个衣着考究华贵、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快步走过来,他圆乎乎的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马文狸一看到他,却抖得更厉害了,身子直往后面缩。
“诸位公子,”那个中年人向众人抱拳道:“既然是在我的茶室,出了这种事,我自当给诸位,特别是池公子一个交代,此人就交给我处理如何,我一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底下众人商量着怎么处理马文狸,池桑已经没有兴趣继续待下去了。
在花钧鹭又一次笑脸盈盈地看向楼上时,她忍无可忍地一甩袖子。
“我们走!”她说,快步从楼梯走了下去,她走得大摇大摆,路过二楼时,池胥也看到了她,他一脸诧异,池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池桑径直下了楼,出了茶室,卫卓将停放在茶室后院的马车叫出来,池桑钻进车厢。
“回府。”她说。
一行人回了池府,池桑在自己的院子里随意用了点膳食,便蔫蔫地倒在软榻上。
她本想着借这个机会,给池胥一个教训,一劳永逸地断绝他对赌博的好奇,但花钧鹭这么一弄……
池桑觉得脑袋有些疼,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休息。
半睡半醒间,她的脑海中,一会儿闪过池胥赌博时疯狂的、狰狞的表情,一会儿又闪过花钧鹭站在楼梯边,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池桑烦躁地翻了个身。
花钧鹭未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今天做的事情改变了未来吗?池胥这家伙……
纷乱的思绪在池桑的脑海中闪过,她从软榻上起身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她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身子也有些软。
合蕊推门进来,看到她的面色,赶紧沏了一杯花茶,递到她的手边。
池桑喝了一口,温热甘甜的茶水沁润了她的喉咙,她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池胥回来了吗?”她问。
“公子已经回来了,”合蕊说:“还说等小姐醒了,他来找小姐。”
池桑回忆着梦里的细节,略加思索,摇摇头道:“你去和他说,我在沧石园望月亭等他。”
合蕊去池胥那边传话,池桑让碧筠带上了茶水和棋盘,又跟卫卓交代了几句,便往沧石园那边走去。
沧石园在四房的主院后面,是相当偏僻的一个院子,里面种了不少桂花,还有怪石嶙峋,但这会儿并不在花期,颇有些荒凉,最近很少有人过去。
池桑来到园中,回头看了看悬挂在天边的落日,心情有些复杂。
她缓步绕过一片桂花林,爬上假山,这里建着一处小亭子,被桂花树的树冠环绕,很是隐蔽。
池桑坐到亭子里的石椅上,命碧筠将围棋棋盘和茶水摆上。
她把玩着棋子,等了一会儿,池胥便带着他的小厮过来了,合蕊也跟在后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池胥一爬上假山,看到摆在亭中石桌上的棋盘,便扭头吩咐他的小厮去取灯烛,池桑叫住了他。
“月光就够了。”池桑说。
池胥微微一愣,点点头,坐到池桑对面。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池桑说:“不要惊动其他人,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园子里只剩下池桑和池胥两个人,池胥拿起一枚棋子,在身后换了几次手,然后手背朝上,向前伸出。
池桑点了点他的左手,池胥松开拳头,他的左手上有一枚黑子,池桑拿过黑子的棋盒,在下角星位落下一子。
池胥持白子,他不假思索地也落下一子,一时间,亭子里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细微声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半局下来,明月高悬,棋局正酣,池胥开口了。
“我今天看到你了。”他说。
“是吗?”池桑说。
“在青蚨茶室。”池胥说。
“哦。”池桑说。
池胥握着棋子,发出一声轻笑。
“是你干的吧,”他说:“让庄家治一治我。”
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黑棋占据了大半江山,白棋仍在负隅顽抗。
“我并不怪你。”池胥说。
“怪我?”池桑止住落子的手指,扬扬眉看向池胥。
“好吧,”池胥从善如流道:“是我的错。”
池桑满意地哼了一声,落下棋子。
“你说过,”她说:“以你的自制力,不需要担心上瘾的问题。但有哪一个赌徒,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池胥摇摇头,叹了口气。
“更何况,以有心算无心……”池桑落下一子,棋盘上白子大势已去。
“嗯?”池胥问。
池桑没有回答,默默落子。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枭鸣,这是池桑之前和卫卓约定的暗号,看来是人到了。
池桑对池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池胥微微一愣,不远处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池胥扭头看去,池桑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你们出去等着,别让别人靠近。”是继母尤氏的声音。
一阵窸窣声后,尤氏再度开口道:“大哥二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尤穆道:“我们找了个叫马文狸的小庄,他收了我们一百两银子,当时说得好好的,什么‘三输两赢’‘勾得那小子欲罢不能’什么的,结果那家伙太贪了!临场反水!一场都没让他赢!”
“什么!?”尤氏问:“但你之前不是说,赌场都要先给点甜头,才能……”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搞的,”尤询说:“更糟糕的是,后来他还被人揪出来,说是骰子上动了手脚,你说这事儿闹的!”
“那他以后还愿意去吗?”尤氏问。
“我觉得悬。”尤询说。
“也不一定,”尤穆说:“今天他虽然输急了,但我看他那样子,是有瘾的。”
“怎么说?”尤氏问。
“他今天连输,我一看情况不妙,就拉着他,想让他停手,”尤穆说:“但那小子一直坚持不肯停……我觉得,先缓一缓,过两天我找个由头,再把他约去另一家。”
“好!就怎么办!”尤氏说。
“但是……”尤穆说:“那一百两银子都花完了,如果要打点……”
“行了行了,拿去吧!”尤氏说。
他们又商量了一会儿,几人匆匆离开,尤氏从园子前边出去,往四房主院那边去了,尤穆和尤询则是从园子后面出去,去了客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