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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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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梁昼暖开车到了郊区,按照陆敬成给的地址找到一处别墅区。
“对了,下午我不在家,梁医生要单独见我表哥……”
单独见病人……
梁昼暖输入陆敬成给她的大门密码,大门自动打开了,她开车进去,大门在她车后关闭。
“进屋后右转第二个门就是他的房间,你自己进去就行。”
梁昼暖进到屋内,别墅里没有其他人看着,不禁觉得这家人可真奇怪,就这样开着门也不怕被偷?
梁昼暖来到他房间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一句淡淡的话从屋内飘然而出。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拉着厚重的窗帘,阴森森的。床旁一架轮椅,床上一个男人,半靠在床上,下身盖着被子,低垂着头,透过被子能明显看出此人左腿只剩下膝盖以上。
“你好。”梁昼暖礼貌地打了句招呼。
他听到,猛然抬起了头,眼里写满诧异,但随后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怎么了?”她刚好与他对视,他眼底透出一种淡淡地忧伤,令人微微心疼。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了口: “你……还记得半年前吗?”
“半年前?”她懵了,不会真的是他吧。
“是你吗?”他同样有点不敢确认。
“那个……你是那个跳楼的人?我想拦住的那个?”她率先询问。
“是。你的那句‘等等’,我记了半年。”他低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可是我当时劝你你并没有听,还是跳了下去,为此我愧疚了半年。”
“不。原本我的胳膊没有张开,听到你那句‘等等’,我意识到这世界还是有人关心我的,又不想死了,才张开胳膊被晾衣架拦了一下,没有死掉。这半年我也在积极配合心理医生治疗抑郁,不会再轻生了。”
“那你为什么不肯治疗腿?”梁昼暖感到有一些痛心与惋惜,他正处在大好年华,为何会去跳楼,一定经历过很艰难的事吧。
“有时候我感觉腿还在,但猛地一模,却是一片空荡。”
“这是幻肢觉。你拖着不治疗,会更严重的,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陆忆枝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我自己都很少敢看到我的断腿,实在不敢让别人看,太可怖了。”
“能让我看看吗?”梁昼暖在他床边坐下,轻声问道。
陆忆枝并没有排斥她坐在他旁边,却是说:“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梁昼暖起身,伸出右手,说:“你好,我叫梁昼暖,梁思成的梁,花气袭人知昼暖的昼暖,你可以直接叫我昼暖或暖暖。”
他握上她的手。“我叫陆忆枝,大陆的陆,回忆的忆,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枝。暖暖,很高兴遇见你。”
“我也很高兴与你重逢,谢谢你还在努力的活着。”梁昼暖不是一个煽情的人,但这幅场景搞的她有点好哭。
他松开她的手,又陷入了沉默。
“现在……能让我看看了吗?”
“好。”他掀开了被子,里面穿了一条未过膝的短裤,却没有露出残肢。他截肢的部位比她想的要高一些。
“你看吧,裤腿你自己掀,我不太想看到它。”
“我可能会摸甚至捏你的左腿,你可以吗?”
“没关系,你是医生,检查就行。”
“奇怪,你表弟说你很抵触检查,为什么我觉得你其实挺好说话的。”
“你救了我,不一样的。”陆忆枝低声说。不过梁昼暖也并没有深究这句话的意思,立马投入到了检查中。
梁昼暖轻轻卷起了他的裤腿,而陆忆枝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残肢。
梁昼暖照例摸了摸他的腿骨,不出意料,没有经过复健,腿骨有些变形,又捏了捏残肢肌肉,已经开始萎缩了,她估摸着陆忆枝不常单腿走动,而是坐轮椅,右腿肌肉状态也不会太好。
“我会捏你的腿骨检查,如果痛的话告诉我。”
“嗯。”他闭着眼点了点头。
梁昼暖继续检查,捏上他的腿骨。
“唔……疼……那个,我腿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没有复健,肌肉有些萎缩了,并且有一些炎症。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治疗,毕竟这里条件有限。”梁昼暖停止检查,对他说。
“不去。”陆忆枝极为排斥去医院检查。
“你腿的情况很不好,我还是建议你去做个全面检查。就算不住院,也要去拍个片子。”
“我明白你说的,但是我接受不了别人检查我的腿。”
梁昼暖又换了一个位置轻捏他的腿骨。“这样会痛吗?”
“嗯。”他点了点头。
梁昼暖却突然用力。
“啊!”陆忆枝不觉叫出了声,“好痛!”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身子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颤。
“你忍一忍,很快就检查完了。”她虽这样说,但手上的力度还是减小了些。
“没事,我能坚持,毕竟……半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这个腿,发炎了知道吗?”
“我知道,有吃消炎药。”
“发炎多久了,还记得吗?”
“有快一个月了吧。中间有停过一段时间吃药,但是不行,还是疼的紧,没办法又开始吃药。”
“这么久了?这可能要做个小手术把脓放出来了。你……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治疗,要不然严重了可能要导致二次截肢的。”
“如果是你,我……可能会接受一点,但是别人……不好说,我脾气一点都不好。”
“这样吧,我先暂时来你这边治疗,再观察几天,如果炎症一直不消,就必须得去做个小手术了。”梁昼暖停下检查,“我回医院配点药,刚才的检查你应该不好受,躺下休息一会吧。”
“嗯。”陆忆枝用一手侧撑着,另一手拿掉身后靠枕,慢慢躺下来。
梁昼暖回了医院,开了些药,又办了些手续才把药带出医院。
回到别墅,梁昼暖带着一些药和要打的点滴来了陆忆枝房间。陆忆枝还醒着,她不禁问道:“我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没睡会?”
“腿疼,睡不着。再说了我也不喜欢睡觉,睡着了总会做噩梦。”他淡淡地说,声音中夹杂一丝痛苦和无奈,她听了不觉有些心疼。
“我已经拿了药来了,今天还要打一个消炎的点滴,250ml,你身体弱,差不多要一个小时,药物里有些镇静催眠的成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不想睡觉,睡着了总是会梦到那天。”他却这样回答。
梁昼暖沉思了一会,忽然看到床旁边的轮椅,心里有了主意。
“要不然我推你出去走走?外面雨停了,出太阳了。”
他想了想,出去看看总比做噩梦强,便点头答应了。
“好,快半年没出去了,出去走走吧。不过我没办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走’,还劳烦你帮我举着点滴,我也要摇着轮椅。”
“没问题,不过你能转移吗?”
“当然可以,我只是截肢了,又没截瘫,右腿可以短时间站立。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转移时有些狼狈,不想让你看见。”他说。
“其实我可以帮你的,你不狼狈。你记住,无论何时你都是你,不要老想着自己少了一条腿就少了别人什么,你和别人比并不差。”
“我明白,我经历过生死,倒不会因为残疾自卑,但我就是很排斥别人看我的身体,不只是残肢……所以排斥医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不让你帮忙倒显得我不好看了。那就……谢谢了。”
他撑起身,移动到床边,准备转移。
梁昼暖推过轮椅,拉好手刹,又轻轻环过陆忆枝的腰,倒数了个“3,2,1”,陆忆枝右腿发力,顺利地转移到轮椅上。随后梁昼暖帮他挂上点滴,举着输液架跟着他的轮椅往外走。
他打着点滴的手不好发力,而这又是一架轻便的手动轮椅,梁昼暖看他转动吃力,便将输液架递给他另一只手,自己推着轮椅前进。
“去哪?”梁昼暖问。
“别墅后面有座凉亭,还有花园,不过很久没人打理了,也不知荒废了没有,我们去看看吧。”他想了想后答。
“好。”梁昼暖推着他出了门,往别墅后面走去。
花园纵然没人打理,但花开的很繁盛,有一种狂野的美感。
“连花都这样顽强呢。”他不禁感叹道。
“对啊,所以你更要好好治疗,争取早点康复。”她鼓励道。
“康复?再康复也就这样了吧。”
“你可以试试装假肢,你的截肢面虽然在膝盖以上,但是剩余长度还可以,如果用气压式关节的假肢,练得好了,是可以不借助任何东西行走的。”
“真的吗?”听得出他有些惊喜。
“当然,并且现在科技很发达,以后你可以尝试去咨询智能假肢,不过这个要求很高,你也必须把残肢肌肉锻炼好,现在有些萎缩了,是不可以的。”
“我知道了。如果我想配假肢的话,要有什么准备吗?”
“你现在这个腿都在发炎,至少要等炎症好些吧。”
“暖暖,我同意去医院,我想走路,我可以做手术。”他抬头,看着她,对她说。
“真的?你想通了?”梁昼暖很惊喜。
“嗯,这花没人照料都能自己开得很美,我才二十多,更要努力一把。”
“行,我帮你安排,不过要提前告诉你,你已经截肢快六个月了,错过了最佳康复期,并且你的残肢状况不好,复健会很难,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你们医院可以复健吧,我想去你们那里。”
“可以,我闺蜜就是我们医院的假肢师,我也可以接康复训练,你是想……”
“我就要你。”他毫不犹豫地说,“你做我的康复训练师。”
“好。”她不觉笑了。
如果一定要将狼狈与不堪暴露出来,那只能是你,我朝思暮想半年的人,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