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探阴抄》抱琴去

2、子夜

　　“所以说，你觉得那卫棠说的话掺了几分假？”虽然莫祈年的眼睛常带有一种类似于不怒自威的威慑感，但常被那双漂亮的金眸注视惯了的桑宴不会有任何的紧张。确认完没有危险后的她放了回手电筒，说道：“我登上的D大的官网看过，关于后山的怪谈类数量并不多，学生们对后山的抵制力也不同于她说的那么强。甚至连在后山山脚拍风景照的人都比那些危言耸听的人数量更多，不过他们的确对夜晚的后山敬而远之，也没有多少人是敢往上攀登的。若说上课都要绕着走，倒也没有这么夸张。至于那四个男生在后山无故失踪这么久……基本已经可以先看做遇害了。”
　　“不排除她是故意想引起我们的注意缘故，不过小心点总是没有害处。至于那起学生失踪案，我让阿山查过了，结得很草，基本没有什么跟进报道了。D大论坛上大部分学生也表示没有这件事的印象，其中还有和她同届的天文社学生。警方没有详细报道，同届生也不了解的事情她了解的如此详细，的确有点古怪。另外，我记得之前还有一个学生在后山里摔死过吧。”
　　“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先不谈这个。还有，这阵阴风起得很怪，小心点不要乱跑。”桑宴从怀里掏出一块古典怀表打开，漏出了里面微微泛蓝的镂刻着复杂花纹的指针。面色带上了些许凝肃：“D大的人口多，即使是现在这样的半夜三更，也向来是阳气稍重阴气稍弱，如今竟然阴气泛滥。”桑宴的本能不断地提醒着她：若再前进下去，前方恐怕会遇上不少麻烦的事情。毕竟仅仅是刚才那一阵猛烈的阴风，便激得藏在她衣服内的莫祈年炸了毛。
　　“不行，我倒想看看这D大里到底有什么反常的名堂。”桑宴抿了抿嘴，猛地握紧了怀表。这怀表的指针泛蓝愈严重，便说明这附近的阴气压制阳气得愈盛。突然，一双手将她猝不及防地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愧是我家阿宴。放心冲吧，我会在后面顾着你的。”莫祈年眯着眼睛笑道，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好，好吧……”桑宴顿时被这番突如其来亲热弄得满面泛红，支支吾吾地说道。迅速冷静下来后，她咳了一声，说道：“那，阿祈，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阴灵作祟。”她深知莫祈年是一只能行阴阳两界的猫，能在阴界和阳界来随意地去自如。阴界固然是死去的阴灵待着的地方，但它们若通过存在于两届的缝隙溜出来作祟，那便是像她这样的人该赚钱的时候了。而且她的体质对阴气的感受很敏感，即使比起莫祈年要差些，但这在身为阳体的人类中也已经十分罕见了。
　　“可以。”莫祈年捋了捋头发，金色的瞳孔开始变暗，仿佛慢慢地蒙上了一片阴影。随后，她眸中的颜色开始逐渐反转，直至化为宝石般的暗紫色。
　　“附近百米内没有阴灵。”她迅速得出了结论。“那么根据刚才阴风吹过来的方向，阴风是从D大的内部冲出来的。”
　　“好，等风一停，我们就出发。”桑宴说罢，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外面无星的天空，回过身，默默地握住了莫祈年伸出的手。掌心的温暖蔓延着，一直向桑宴的内心深处触及而去。
　　不远处就是D大的大门，桑宴甩了甩便携式手电，让灯头滑了进去，然后打开了鼓鼓囊囊的挎包。莫祈年正抬着头，一脸乖巧的萌样缩在包里，成功地挤占了大部分的空间，甚至还朝她眨巴了一下金澄澄的猫眼。桑宴叹了口气，转而把要放进包里的手电塞进风衣口袋里，开始绕着D大外围寻找卫棠说的“缺口”。最终，在男生宿舍附近成功的找到了围墙的破洞。“看样子砖是一块一块被取下来的，这算是破坏公物罪吧，谁干的啊。”桑宴在内心吐槽着，没怎么费劲就成功钻了过去。“如果是我的话，还不一定能钻过去呢。”莫祈年缩在包里，“嗤笑”了一声。
　　桑宴听罢，额角跳了跳，把手伸进包里轻轻的捏了莫祈年的背一把，然后起身从口袋中取出了手电打开，照亮了前方一块长着稀稀落落杂草的荒土坡。“从这里绕过宿舍区，径直向东走就可以到达操场西侧了，卫棠约定好在那里跟我们见面。”她边说边走着。夜晚的宿舍一盏灯都没开，黑黝黝的，像是被废弃了似的，如同几只张开了巨口的怪物，让桑宴的内心隐隐掀起了几丝不安的波澜。“一个人都没有啊，安静的过分了……”手电的光柱伴随着桑宴的轻声细语在远处的地面上斜斜地乱扫着。此时，莫祈年也从包中一窜而下。作为猫，她的夜视能力可比是个人类的桑宴好了不知道多少。她昂着头，跟随着桑宴的步伐悄无声息地信步走着。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倒更像是黑夜中漫步的幽魅。
　　莫祈年突然急速地低声说道：“小心！那边有人，在你背面大约二三十米处。”桑宴闻言，几乎在同时关掉了手电，然后向莫祈年所说的方向转头望去。
　　伴随着“栖栖喳喳”的微弱响动声，她们看见在宿舍区的出口处不远有一座矮小的平房，房门是开着的，墙上斜斜地挂着一只白炽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微微有些驼背，打扮的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正蹒跚着从相对于宿舍区另一边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向平房靠近。随着他一点一点进入白炽灯照亮的范围，桑宴也逐渐看清了他的样貌。古铜色的皮肤，额间有着深深的皱纹，胡子拉碴，看起来很久没有修过了。眼眶周围有黑眼圈，眉眼间都带着深深的憔悴。或许是桑宴她们一人一猫处于暗处的原因，那个中年人并没有察觉到。而是缓慢地拖着脚步继续前行着。
　　正当他终于走到那幢平房的门口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回头往桑宴藏着的墙根边望了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随后，他伸出一只粗糙枯瘦的鸡爪似的手，握住了靠在门边的一把扫帚。桑宴见状，刚握紧了挎包里的麻醉剂发射器，那中年男子却突然转回了头去，然后一边拿着扫帚往里缓慢地走，像是唪诵，又像是呓语似地重重开口道：“噫！薄暮奄迫兮，鸟雀作散——；长夜漫漫兮，何人可守——；东曦既驾兮，一梦华胥——……”随着他洪钟般的声音逐渐模糊、消散，深夜的校园重新寂静下来。饶是桑宴，此时都有些心惊胆战。并非他说了什么吓人之语，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那洪亮的，充满穿透力的声音一发出，把经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的桑宴都吓得差点原地起跳。她敢相信，要是附近有什么作祟的阴灵，恐怕它们都得被这一嗓子吓走。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精神如此颓废的大叔竟然能发出这样洪亮的声音，但最重要的是，希望他刚才那几声有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才好。桑宴提着一口气，一边注意着小平房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一边学莫祈年的猫步和莫祈年本人，不，本猫一起飞快而又悄无声息的溜到了操场边。
　　莫祈年看着松下一口气的桑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桑宴甚至能在这只猫的嘴角发现调笑的影子。“这大爷……吓死我了。”
　　“他也没这么老吧。”莫祈年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他这么来一嗓子是想干什么，发现我们了吗，抑或想传达什么？其意又在何呢？”“这，暂时不好推论。不过他说的那些话，像是什么古语……”“嗯，挺有意思的，我都记下来了。且不管他想干什么，刚才那一嗓子，偌大个寂静的学校里，竟然没有引起一毫波澜，整个校区就像无人区似的，着实可疑。不过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后山的路程挺远的，这事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桑宴同意性地点点头，然后向四周望去。很快，她就隐隐看到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在星疏月黯的夜幕下飞奔而来，还在向她招手。卫棠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桑宴面前，扶着膝盖：“抱、抱歉，桑宴小姐，来得晚了一些，让你久等了吗？”桑宴摇了摇头，从包里取出自己的便携式水瓶递给她：“我们也是刚到。卫棠小姐，你是是碰上什么事了吗？”
　　“嗯，是有一些麻烦的事情缠住了脚……”卫棠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谢谢，那我就按照约定的，先带桑宴小姐你们去后山吧，具体的事情就边走边跟你们说好了。”说罢，她就把水杯递还给了桑宴。“可以。”桑宴招呼着蹲在身后的黑猫：“阿祈，出发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莫祈年眯起眼，伸出舌尖舔了舔爪子，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