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取栗第二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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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浪卷般扑面，仍在梦中的原远随着这一浪高过一浪，一波接着一波的话浪漂泊。
蓦地，肩胛浸凉一阵，原远顿感不妙。
再回头，本已无碍荡过的浪潮纷纷折返掉头，一息不过便相互吞噬，筑成堵密不透风的遮日环墙。
字句在环内撞膨胀击，自开始便模糊不清，听得人意乱心烦。
环墙猝然坍塌，昏暗的，同样让人看不清的弱光滑入眼眶。
凄声尖叫刺穿耳膜，立于环中的原远动弹不得，只木怔地盯着环墙内锁住的鲜血淋漓的身影。
哗啦一声，环墙应声震碎坍塌。
高耸入云，与天相接的乌墨化作面寻不到边际的清波水镜。
刺目强光顷刻扎入眼内，恍然间，原远有种错觉，觉着这光穿过五脏六腑在身体里流淌。每一根发丝，每一条神经，他自己正因这光在发光。
脚下圈圈涟漪扩散，水镜另一端透亮映光，周身融成一团分不清，捡不出的光源。出神地望着充斥满目的混白，原远抬手抚了抚方才染满鲜血的面颊。
湿滑粘腻的触感，证实方才那满身的鲜血确有淌出。
心存疑虑地垂眸看往肩头胸口，原远这才惊觉，先前那骇人猩红已褪成星闪银白，犹若璀璨星带循身缠绕。
粘在手背温凉的液体也如倾洒的碎末星尘，在这团混白里细细折光。
须臾未尽，这淡得不能再淡的白亦如那堵墨色渐渐褪淡，再混成了新的一团。
瓦当碎裂的声响于耳旁震荡，势如相隔万里之外的战场上飞扬的铁蹄踏碎高墙。□□烈马嘶鸣长啸，长枪嵌入，鲜血飞溅将盔甲烫出个洞。
远山乡村阵阵婴啼唤得春草复生，嫩绿渲染成波成片，漫山遍野。
再后是鹅毛飞雪，是盎然生机，是昼夜虫鸣，是硕果红枫。
数不尽的画面闪烁又黯淡，汇成条蜿蜒的，望不到头的半拱长廊。
忽而觉得在尽头有着什么，有着什么在吸引着自己。原远不自觉地加快步伐，从漫不经心观赏廊壁的一眸一面，一颦一笑，到走，到跑，到奔。
还能感到的唯一的感觉便是余光所至处均为虚幻，他所处之地皆为虚无，似少时那些炙热的长夏，照常阅览翻掇找寻人生。
尽管最后被攥着竹条，吹胡瞪眼的鬓白老头赶回家去，尽管这是穷尽其生都无可获解的命题。
风起青萍之末，漫天云彩被风搅动，驻守深山的少年望山林枯苑，叹，万物以终为始，以亡为生，何人可逃？何物能逃？
过时，坚石硬木歪曲抽长，山林捆绕。
浓烟火影呛目掩息，卷风呼啸顷烧往昔。
红焰侵袭，原远下意识掩上双眸。
意识逐渐回笼，再睁眼，回到了那隅修缮后的破屋。
脑内清明辨出屋外守有十来余人，攒动人头落窗纸频涌。
听清引得外面嘈杂的源头是自己，原远心底咯噔一下，随即翻身下榻，登上靴袜，扯过外衫囫囵套上。
理理翘起的发丝，将它与沸腾的情愫一并压下。
作出副他所认为的沉稳的模样，两掌覆于门上，合力朝外将其推开。
苦等多时的众人或蹲或站，倚靠扶手栏杆东歪西倒。
听紧闭不让的木门终是吱呀一声地放出迎客锣号，蛙似的蹲在门前的垂眼青年率先起身，携他从头到脚，熏得人头昏脑胀的苦辛味跳进半开半掩的门缝。
旁人看了是跳，于原远而言是闯，是撞！
堪比农牛的力道直直将门撞开，撞得原远险些想不得对策被他撞飞。
好在身体先做下一步反应，门被撞开的同时，原远侧身躲过。只留那青年趔趄后平摔倒地，引发后人千层笑浪堆叠，身形乱颤。
“尖牙儿，你快回去，别出门了！再走个一两步，怕是来年就见不着你了！”
此话一出，又引得人群爆笑。更有甚者，笑得弯腰抹泪，前仰后翻。
对此仿若习以为常，青年面不红，心不跳地起身，拍拍衣衫上的尘土，笑嘻嘻地道：“见得到的，见得到的。”
众人闹哄哄地议论纷纷，像一锅煮沸的快要漫出锅沿的杂粥。直至原远招呼才静下半分。
先行抱拳行礼，分明已将众人目的听得一清二楚，但仍忍不住想听人当面道出。
遂而，原远满怀心悦地道：“诸位，诸位此次前来可是有何需求？”
众人面觑，预想齐声，开口却参差不齐地道：
“公子！”
“原公子！”
“大师！”
“我等专程来购置颜料。”
“听是这儿颜料好，不惜路远舟车而来。”
“上回公子所赠用来极好，这回一路打听至此回购。”
......
开了话匣便叽叽喳喳个没完，众人情绪愈发高涨，势有要将这颜料推遍世间的魄力。
深知被吊胃口的哀愁，如若再这般引话而不施实质，原远内心简直要痛斥自己的无良行径。
清了清嗓子，原远招呼道：“诸位！原某已知晓诸位跋山涉水，破除万难才寻到此，原某在此先行向诸位道谢！”
说罢，原远跨过门槛于屋外站定，郑重地朝各方抱拳致礼。
自原远出声起，围堵破屋的众人瞬时屏息凝神，鸦雀无声，双耳竖直倾听，唯恐疏漏话语词句。
接众人期盼目光，各态目光不乏有人担忧。
原远双眸炯熠地坚定地道：“颜料先前制备不多......”
掷石入水似的，原远话音未落，洗耳恭听的众人抗议不满即刻动荡泛滥。
“原公子你不能这样啊！”
“是啊原公子，你要这样，剩下的人怎么办？就这么空手而归吗？那这路劳顿怎么算啊？”
“就是就是，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找到这儿的，不能就这么回去！”
“早就听闻叶小公子给原公子找了块宝地，谁知原公子非但不领情，还亦然窝回这僻壤。”
“对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我也听说了！”
风向话头瞬时转变，原先侃侃谬赞的众人势有口诛笔伐之意。
被强行打断话茬的原远云里雾里地看着众人，各类真假掺半的坊间传闻扑面而来，不过好在无人认出他是那遭人唾弃，惹人嫌恶的原家公子原生白。
于只言片语间听得人推断，此原公子非彼原公子。
因是碎语里的那位原公子属实是废物无赖，早不知混死在座乱葬岗，而面前这位原公子与他简直有天壤之别。
即便抛开此不谈，就当是士别三日需刮目相看，这传闻消息掺假。那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的，要取原生白狗命的叶小公子的话总不能作假吧？
叶小公子儿时，被那仗家事欺人的原生白欺辱得那叫一个凄惨，何等的忍气吞声，与现在那凌驾半空的骄傲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遂在原氏惨案草草结案以后，当朝者为补空缺，向来被原氏背地打压的叶氏扶摇直上，迅速取缔原氏。
不仅如此，叶氏双棣各取高就，兄长叶尽帆进帝宫任风禾帝秘士，贤弟叶松筠紧随其后考入帝宫内阁预备求学。
内阁设学与外不相同，内里所招天资奇才，严密分门分部，只需踏入阁内半步，准保后半生于宫内谋务。
唯一不足，惹人忐忑的便是进帝宫后，分配条律严苛且不可调换，恰巧分配包含密要职位，手握当朝机密，进后不可外出帝宫，一生守密而终。
但此职每年每月俸禄丰厚惊人，遂尽管如此般与世隔绝，永生不见，不少家里仍是费尽心思想培养出个这么个孩儿送进去。
预备期间，叶松筠依聪颖才慧心浮气躁，成日大放厥词，扬言，“此恨千里绝无期，心结难释必报及，假以时日定要将那混账原生白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述者无意，听者有心。
内阁处事，最忌浮躁，本是高居榜首的叶松筠正因此原由跌出榜外，只得冠以留察名号，待内阁暗员取证，通过核审才可重新回榜。
可那大名鼎鼎的叶小公子是何等潇洒，接到留察通知当下便抛下珠宝行囊，顺了马场一匹健硕骏马锦衣还乡。
见原远出神得厉害，都没出声再接后话，众人不免住了闭上了嘴，一两人试探道：“公子？原公子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正检索记忆的原远回道。
顿了顿，原远又重新接上先前被打断的话，“我与诸位实话实说，先前制颜料之时从未设想有这多人会喜爱我家颜料，因此先前制备不多是不争之实。”
才说一半，底下人又有了些悉悉索索的骚动撩拨人心。
担心又要扯上大半时辰，原远忙不迭抬手安抚众人心绪，顺带道：“哎哎哎，诸位诸位，听我把话讲完你们在议论好不好？”
觉着缺了点力，又补上，“找这般下去，我卖不成，你们买不成，到最后我更做不成！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制颜料的法子估摸着都没人再懂！”
识趣闭上嘴等原远再发话，后者也不卖关子，长驱直入地道：“颜料不够又不是我的命不够，颜料不够我再做呗，只要诸位匀些空，今日付定金登记，待颜料做好，原某定点数登门送料！”
“登门送料？真的假的？还有这等好事？”
与开始嘲弄尖牙儿的厚嗓子相同的嗓音冷不丁地道。
随话语落地，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扒开挡着他的小人儿，大步流星地朝原远走来。
“砰咚砰咚”夹着“吱呀吱呀”，二三百斤，满身腱子肉的壮汉每一走步都重重地踩实阶梯木板。
木板在他脚底，遭错看成了轮缺月。
好在停歇不长，缺月亦能复圆。
看清男子面容的原远再挂不住笑，浑身僵直，汗毛直立，下意识脚底抹油，想撒腿就逃。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取栗第二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