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耀》御龙尧

7、千金不换

　　老曾特别爱去古城的西桥，那里算不上豪华，离着市中心还有一段车程，西桥旁边每周六都有个早市，老曾每到周六都会去早市逛逛。
　　“神州好逍遥……”这天大清早，老曾离了家，开上他那辆破旧的三马子，又一次朝古城西桥开着，他出来的很早，一路上车比较少，他只用了平时上班一半的时间。
　　老曾每周去古城西桥，就为了吃碗馄饨。
　　这碗馄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的跟别家分毫不差，味道也没有一番独特，生意也不是很好，这个馄饨摊的老板更是奇怪，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有五十多岁了，留着一把胡子，乱蓬蓬的。
　　“老板姓段。”
　　“老段啊，来碗馄饨，就按老样子就行。”老曾停好车走过来，天刚蒙蒙亮，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老曾找了个地方坐下，那位段老板答应了一声，随即从一堆碗里挑出一只，行云流水般撒上葱花，香油，胡椒，从锅中飞快的取出十只馄饨，浇上一勺浓厚的汤。
　　“我知道，多放香菜和冬菜……”
　　“老段啊，最近生意咋样？”
　　“还能咋样，凑活干呗，你等一下。”老段将手里的活交给自己的小伙计，也盛了一碗汤，咽了一口唾沫，坐到老曾的对面来。人烟还是那么稀少，伙计也没什么事做，索性眯起了眼。
　　“你瞧，都成这样了。”
　　“唉……”老曾叹了口气。
　　“也就你还能大老远来陪我，还能指望这谁啊？这年头，谁也不随随便便帮你，谁也不随随便便给你好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庄子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顺应自然就行了呗，何必去追求什么……”
　　老曾喝了口汤：“老段啊，你实在不值得，你说你之前那个工作多好，你非要辞了，那工作多少人追求都拿不到，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不是我不想要的事！”
　　“你要是当初不那么倔，咋会丢了铁饭碗。”老曾吃了口馄饨，看着老段。
　　老段高中刚毕业的时候，当年他考的挺好的，去了一所省里挺不错的重点本科大学，学的是文物鉴定与考古评估专业，大学四年毕业之后，老段来到了当地的民俗局工作，当了文物鉴定员。那是五年前的事了，这天，有个戴着黑色帽子，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给民俗局沈局长送来了一件宝物，沈局长见了，爱不释手，当时拍板决定，给男人二十万，将这件宝物收入民俗局的藏品库。
　　那件宝物，是一件南宋时期的青瓷釉彩方罐，那上面的花纹鲜艳的勾勒在方罐的周围，方罐以规整的四方形为基，线条流畅而富有张力，既展现了古代工匠对几何美学的深刻理解，也透露出一种稳重而不失灵动的气质。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清新脱俗的质感。釉层均匀光滑，光泽柔和，给人以宁静致远的视觉美感。
　　沈局长捧着青瓷，脸上的眉撇成了一个M型，正欣赏着，老段进来了，那时他还不老。
　　“小段啊，你看看这东西，是宝贝啊，我打算花大价钱买进咱们民俗局，你看咋样？”
　　“货真价实的南宋宝贝，我家的传家宝，您看看怎么样？”
　　老段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拿过瓷罐，照了张照片，啪的一下把瓷瓶摔在地上。沈局长气的站了起来：“你他娘的疯了！”
　　老段没说什么，给沈局长看他照的照片：“您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么明显的东西。”
　　“我看不出来……”
　　“这是我姐夫。”来人朝沈局长哈了个腰。
　　……
　　老段辞了工作，颠沛流离，不管到哪，他都没有再找工作，只是自己开了馄饨摊，卖馄饨。
　　“老段啊，你实在不值得。你当初睁只眼闭只眼能咋样，你非要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嗐，多久的事了，别说了。”
　　“我记得你上学时候学过道，天天学无为，到了关键时候，你还是忍不住……”
　　“别说了。”
　　“老段啊，你现在生活太难了，我先借你点钱吧，你儿子上大学呢，嫂子又病了，要钱的地方多。”
　　“我不要，我老段不是不近人情，只是不想让我的心被这些东西束缚住。”
　　“你不想，可你还有妻子，你还有孩子。”
　　“他们也不会的……”
　　“这样吧，这是四千块钱，我把这些钱存在你这，就当会员了，以后我来就从里边扣，你先就急用，我儿子马上工作了，能挣钱了，我用钱的地方少了。”
　　“那……那行吧。”老段看着老曾，默默地接过了钱，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站起身倒了剩下的馄饨汤，咽了口唾沫，去替他的伙计了。
　　从这天启，老曾再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