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数与渐近线》栀言Aiyana

12、咫尺又天涯

　　又是很长时间没有接到柳亦涵的电话，许终忍了很久，最后实在忍不住，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的女孩笑声极为疯癫，听声音就能听出来笑的前仰后合：
　　“好了，不逗你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就已经坐火车去T市了。”
　　“什么？”
　　“你不会像我妈一样耳背吧？我说，我昨天就已经走了，嘻嘻，没告诉你，临时决定的。”
　　“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傻瓜，不该问的别问。”
　　那边的女生似乎有点生气了，但随后又笑起来，
　　“好啦，没告诉你，对不起啊。等你到了T市，我找时间请你吃饭。”
　　“算了，还是我请你吧。”
　　许终不自觉的挠挠头发，觉得脸颊上滚烫烫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根。
　　“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女生笑语盈盈。
　　“再见！”
　　“等一下，我……”
　　许终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被挂断的滴滴声，他的声音低下去，
　　“到时候有东西要给你……”
　　“小许啊，在房间里干嘛呢？自言自语的。”
　　母亲赵珩敲了敲房门，然后推开，招呼他，
　　“快过来看看咱们给你置办的东西，两个大行李箱，到时候让你爸开车送你去吧，别挤高铁啊，都不方便。”
　　许终无奈的点点头：
　　“好吧，反正她已经提前去了……”
　　临行前的上午，许终认认真真的把一封又一封信折好，放进行李箱最内层的夹层，然后拉上拉链，像是封住一个又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他将手伸进上衣的口袋里，却无意间摸到了一个小纸条，拉出来一看，是一张星星纸。
　　淡蓝色的长条已经皱成一团，由于被水洗过，微微泛白。
　　上面的字迹已经大片大片的晕开，依稀能够辨认出来那人的笔记。
　　将近两个月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
　　许终想。
　　不知道他高考考得怎么样……
　　也许就在几个月前，某一天的下午，宋景山拿着笔，一笔一画的在一条又一条的纸条上写下一句又一句话。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唯一。”
　　许终放下纸条，突然想，唯一这个词，听上去，就像个谎言……
　　门被人敲响，母亲笑呵呵的去开门，一拉开，林槐的脸就出现在门外。
　　“你……”
　　许终还没来得及惊讶，女生就先打断了他：
　　“怎么了？我也报了T市医学院，所以搭你们的便车，一块去。”
　　许终探出脑袋一看，才发现林槐的父母也跟在身后。
　　“快进来，快进来，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不是……这坐得下？”
　　许终挠了挠头，顿时觉得他的大学生活变得太他妈妙不可言。
　　“这有啥？反正就带人家一趟嘛。”
　　许北鹏从厨房里走出来，抽了张面纸，擦了擦手。
　　“爸，你注意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家那辆小破车只能坐5个人，现在这怎么坐啊？”
　　他干咳一声，给自己灌了口水，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法第……”
　　“说人话！”
　　许北鹏瞪了他一眼。
　　“哎呀，你要是真这么开上高速了，被查到可是要算超载的！”
　　许北鹏哈哈大笑：
　　“你还真的以为我准备开咱们家那辆小破车？放心，你老爹我这次租了一辆7座的，一路过去畅通无阻。”
　　许终：“……”
　　林槐凑上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最后一针见血：
　　“好的，你干脆直说吧，是不是不想跟我带同一辆车？”
　　许终再一次无话可说，在自己家老妈冷若寒霜的目光中，只能选择缴械投降。
　　“没有，真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交通意识比较强……”
　　林槐送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凑到赵珩身边：
　　“阿姨，这次还要蹭你们家的车，真的麻烦你们了。”
　　“好了，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顺路而已嘛。”
　　赵珩笑着将一个包丢给许终，
　　“我跟你妈也认识好多年了，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到时候上大学，你们俩也算个熟人，独在异乡为异客，互相帮衬帮衬，啊？”
　　林槐一脸甜甜的笑，点头：
　　“知道，阿姨您放心。”
　　许终觉得自己的耳朵要炸掉了，等一下，刚刚说什么？“认识这么多年”？
　　他的脑海中奔腾过无数匹草泥马。
　　“所以，妈，到底怎么回事？”
　　赵珩头也没回，自顾自低着头切苹果：
　　“你小子记性怎么这么差了？不记得了？当年你幼儿园的时候还跟人家小姑娘玩过呢……”
　　许终脑海里再次奔腾过千万匹草泥马……
　　什么鬼？青梅竹马的桥段吗？
　　“什么？”
　　“好了，别一惊一乍的。小时候的事儿，我看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当初我跟你陈阿姨在同一个公司里面干了好几年，后来她调到分部去了，好像一年前才重新调回来。”
　　她将苹果皮丢进垃圾桶，
　　“当初林槐那小姑娘追在你屁股后面，天天叫你哥哥，你还为了他跟隔壁的小胖子打过一架，忘了？”
　　现在许终脑海里奔腾过的不再是千万匹草泥马，而是非洲大迁徙时受到惊吓的羚羊群。轰轰隆隆，将他的一切记忆践踏的七零八落。
　　什么鬼？不仅是青梅竹马，还有久别重逢的戏份？
　　许终呆呆的一回头，看到林槐正倚在厨房门边，偷偷的看着他。
　　他的耳边嗡的一声，许终立马转身，拿起一个苹果塞进嘴里，顺便往赵珩嘴里也塞了一块。
　　“干嘛？”
　　母亲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妈，吃苹果，别说了……”
　　黑历史，全是黑历史啊……
　　“什么？赵阿姨，你刚刚说谁小时候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
　　许终听到这话，差点两眼一黑。
　　赵珩打了个哈哈：
　　“哎哟，小时候你们俩可亲了，你不是整天吵着要你许哥哥带你出去玩儿吗？就差了一岁……”
　　许终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开。
　　林槐趴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他，伸手拿起一片切好的苹果，朝他扬了扬：
　　“怎么了？别走啊，许哥哥~”
　　许终：“……”
　　汽车开上高速，太阳从左边慢慢爬到右边。
　　在暮色将至之时，他们终于停到了大学门口。
　　许终仰着头，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突然想到，在这座城市，这片天空下的某一角，她也在。
　　他勾起唇角笑起来。
　　“许终，你笑什么呢？”
　　林槐凑上来，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傻笑！一点意思都没有……”
　　“好了，走吧，去宿舍。”
　　许北鹏从车子后备箱里搬下行李箱和几个大袋子。
　　“咱们还得赶回去，我和你妈明天都得上班。”
　　许终挥挥手:
　　“知道，我没事，不就上个大学吗…”
　　“关照关照人家小姑娘，出门在外，都是朋友！”
　　汽车扬长而去，林槐无奈摊手:“我真不指望你能关照我。”
　　“谁说不能？”
　　许终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转头看到林槐手中拎着的包，伸出手去:
　　“我来帮你拎。”
　　下一秒——
　　“不是，你们女生到底有多少东西啊？怎么这么重！！！”
　　林槐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单手拎起:
　　“这些东西很重吗？不就是沐浴露，身体乳，面膜，乳液，精华，防晒，隔离…”
　　回到宿舍，收拾完东西，许终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去食堂探探路，走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吃饭没意思，不如约柳亦涵出来。
　　“我到T市了。”许终边走边打字，“你晚上有空吗？我去找你。”
　　那边秒回:“叮咚，你的虚拟女友已上线！”
　　许终愣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这的确十分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那边又了弹出一个“乖巧等待”的表情包，接着是——“请选择你的女友类型……”
　　许终犹豫片刻：“奔放而又自持，天真而又理性，热情而又温婉…”
　　“是个女疯子啊！”
　　许终：“……”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疯子”来评价自己，想了想又补充：“而且还很聪明。”
　　哦，原来是个高智商的女疯子啊......
　　许终忍不住笑出声，没看脚下的路，直直撞上了前面的石墩子（……）聊天信息栏跳动，柳亦涵发来又一条消息。
　　“别边走路边看手机，小心被车撞了。”
　　许终吓一跳，抬头看看四周，别提柳亦涵，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你是在我身上装了摄像头了？怎么知道我在走路？!”
　　“根据你回消息的速度计算，再加上……算了，多说了你也听不懂......[智商太高很难不想到.jpg]
　　许终彻底服气。
　　“好了，不逗你玩了。”
　　许终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柳亦涵会笑成什么样。
　　“如果你晚上有空，我就去你校门口等你。”
　　“我晚上有课，最近挺忙的。”
　　“那你说个时间，我想请你吃顿饭。”
　　他对着手机等了许久，不见她回复，便退出聊天界面，翻看日历，手机屏幕上端却跳出来一则聊天消息——
　　“来自群聊708不挂科：‘弟兄们，必修课表已经出来了！’”
　　许终还没来得及点进去，群聊就已经炸了。
　　我爱学医（夏攸捷）：“反正我已经做好了早八的准备了……”
　　现场环境不安全，撤（韩彻）：“医学化学，医用高等数学，医学物理学，思政，医学细胞生物学……仿佛梦回高三。”
　　鬼笔肽环（梁寻）：“7:30早修开始，晚上8:10下课，［喜欢用我的大课表填满你的小周六吗？.jpg］”
　　我爱学医：“大家且上且珍惜吧，以后还要往这上面加呢……”
　　许终：“你们人呢？我刚在宿舍一个人也没有。”
　　夏攸捷：“开会去了啊，你也赶快来吧。”
　　许终：“什么开会？”
　　夏攸捷：“大哥，你没看群吗？下午5:00在206教室有个会。”许终：“！！！”
　　他迅速打开了地图导航，两眼一黑——绿色的路线弯弯绕绕贯穿屏幕，显示步行需要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左上角白色数字一跳，从4:49变成4:50.......
　　许终心一横，决定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自己的两条腿上。
　　很好，高中时候像驴一样绕圈跑一千米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却又猛得在前方路口停下。那人翻身下车，倚着车把手，悠哉悠哉地看他一会儿，才不紧下慢的开口喊他：
　　“嘿，许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