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开水》暮暝暝

31、信任

　　“咚咚咚！”
　　敲门声来的是时候，又不是时候。
　　林溪只好忍住呼之欲出的疑问，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是王恩熙。
　　王恩熙头发长长了一些，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的乔楚和林溪，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咦”了一声。
　　后来反应过来，这不是乔楚乔老师吗？
　　“乔老师？”王恩熙试探性地喊道。
　　乔楚标准化地浅笑，点了点头。
　　林溪每次听见他们喊乔老师，心里都很不痛快。这不是把两个人喊差辈了吗？
　　王恩熙当然不明白，林溪吃了狗屎一样的表情是为啥，还以为是和李立阳一样病出了猪肝色。
　　“你到底进不进？怎么着？搁门口望闻问切？”
　　“对哦，李立阳呢？”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刚刚在自己母亲面前好好表现了一次但是也出了不少丑的李立阳。
　　许是心灵感应，李立阳适时地哼哼唧唧起来，“恩熙……还是长发好看……”
　　这话恰巧被王恩熙听了进去，不过她很疑惑：“我一直都是短发啊，他什么时候见过我长发？”
　　林溪坐回到刚刚沙发的位置上，这下王恩熙只能坐在床上，李立阳的旁边。
　　林溪回忆道：“高一吧。高一你不是长发吗？”
　　乔楚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不熟悉吗？怎么连高一是长发还记得这么清楚，还不是一个班的同学。
　　“是了，高二课业紧张，剪的短发。诶，这么说，他老早就看上我啦？”
　　乔楚听她这雀跃欢喜的语气，顿觉得李立阳这小子有戏。
　　林溪这个人精，自然也能察觉到，接着说道：“高一你和他不是在13班吗？那时候我在三班，就一直听他说班里有个特好看特英气的女生，听得我耳朵都出茧子了。”
　　林溪一边说着，王恩熙一边回头看那个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蠢物，心里慢慢柔软下来。
　　高一一个班的时候，王恩熙其实对李立阳印象并不深刻，只是知道班上有这么个人，贱不拉几的，打球的时候，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光。
　　据当时同宿舍的人讲，那是他为数不多算得上人的时刻。
　　后来高二高三都不是同班，也没再注意过。
　　高考一结束，沉寂已久的□□头像突然跳动起来，笑话跟不要钱似的发过来，逗得她前仰后合，捧腹大笑。
　　那段时间，姥姥病重，她一直陪床其实很累，但是那些笑话支撑着她的生活，陪她走出了那段时光。
　　同样的年龄，怎么可能不懂李立阳的心思？只是妈妈和爸爸在自己初中的时候就离婚这件事，让她对于谈恋爱始终处于一种警惕的状态。
　　况且，李立阳也没有明确提出来，她也不好主动提。
　　其实李立阳吃药睡下了，也没什么需要照顾的。林溪和乔楚的本意，也不过是让王恩熙亲眼看看，李立阳为了帮她烧成了什么样子，从而为李立阳助攻。虽说有一部分是因为前期自己淋得吧，大家也就十分大度地忽略不计了。
　　三个人轻声聊起天来。
　　王恩熙：“乔老师怎么也在这里啊？”
　　乔楚：“我考上研究生，现在和你们一样，都是学生了。”
　　林溪心里默默赞叹，自作主张地把乔楚这句话化为与自己的默契。
　　王恩熙惊讶捂嘴：“真的啊？恭喜恭喜！”
　　乔楚礼貌地笑了笑。
　　“那是哪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啊？”
　　“贝大的文学研究生。”
　　单单贝大的名头拿出来就已经足够令王恩熙惊叹了，更何况是王牌专业文学类。
　　王恩熙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过来一把过来拉住乔楚的手，“怪不得你来学校实习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这么漂亮的人，肯定不会留在我们学校做个高中老师那么简单。”
　　乔楚想了想，“因为漂亮才不留下吗？”
　　王恩熙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问题，立马纠正道：“是气场。同批进来实习的老师，肯定年龄都差不多，但是所有人里，数你最稳重了。看着就让人踏实，安心。”
　　“少年老成？”
　　“NONONO！”林溪在一旁插话道，“是浑然天成。”
　　乔楚不由得被他逗笑了。
　　坐在乔楚和林溪对面的王恩熙，看着两人，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什么了。
　　原来李立阳口中所说的那个，神秘女生，就是乔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内心甚至还有几分欣喜，外加几分不值。
　　乔楚可是贝大的研究生诶，而林溪只是……诶？不对啊，林溪不也是被贝大录取了吗？
　　哇哦，原来优秀的人都是相似的。
　　因为王恩熙的妈妈还在楼上休息，所以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回去了，临走前嘱咐他们三个人记得订晚餐。这家宾馆只包早餐，午晚餐另算。
　　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林溪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出菜单，和乔楚商量晚上吃什么。因为李立阳有病在身，所以由林溪全权代理，全是清淡易消化的食物。林溪和乔楚要了一份大盘鸡面，一份饺子。
　　林溪见乔楚在面和饺子的选项上举棋不定，所以提议各来一份，两人一块吃，正合乔楚的意。
　　万事俱备，留下来似乎也不大合适了，乔楚起身准备走，却被林溪拦住了。
　　“你等等。”
　　“怎么了？”
　　“你还没说清楚呢。”林溪想拉她，却又觉得不合适，熊掌挥舞了两下，不安地放下。
　　乔楚有点失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什么叫你不是小气的人啊？”
　　“啊？”她回想到王恩熙敲门之前，让林溪有些愣怔的话，“原来是这个啊。”
　　什么叫“原来是这个啊”？怎么听起来她不是很在意呢？怎么我就过不去这个坎呢？
　　“嗯……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溪，我很难相信一个人。”
　　“嗯，我知道。”
　　“可是一旦相信一个人，就不会有任何怀疑。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很容易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但是在有些人面前，我不会设任何防备，对方也不需要。”
　　这话说的林溪心里是又心疼，又欣慰。很明显如今在乔楚心里，林溪属于那一批可以相信的人。但是她这样性格的养成，很难不说，二十年的人生经历没有出一份力。
　　“乔楚，你知道你说这些，代表什么吗？”
　　“我已经很相信你了，林溪。”
　　乔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拉开厚重的金色窗帘，看着漫天的雨幕将整个世界掩埋。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自己完全的信任，是不是将筹码递到了对方手里。
　　再行一步，是深渊还是草原，她也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有抽身离开的资本和能力。
　　实在不行，启动最后的防御机制不就好了？不过是回到了之前毫无牵挂的状态，也不是活不下去。
　　林溪在无声的环境中几乎快打了一套太极出来，实在痛恨李立阳病的不是时候，内心的快乐无数发泄。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两个人之前的进展全由自己一厢情愿地推动，乔楚被动接受。现在看来不是的，乔楚性格使然，很多东西她可能羞于表达。
　　女孩子嘛，难免的，可以理解。
　　一时间，大雨都变得欢快起来，像是他内心的协奏曲。

　　晚饭时候，李立阳被林溪叫醒起来吃饭，让他吃完了再休息。
　　乔楚接到信息，来隔壁吃饭。林溪开的门，笑脸相迎的，看上去比之前要高兴不少。李立阳在桌子旁边摆盘，正满腹怨气地把小米粥往自己面前放。
　　“来啦？快进来吃饭。”
　　李立阳脑子晕晕乎乎的，像个大铅球，跟不上另外两人的谈话速度，只能静静听着，但是听到王恩熙来过的时候，眼睛湿漉漉地一亮。
　　“恩熙来看我啦？”
　　林溪和乔楚看他这受宠若惊的样子，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乔楚：“饺子蘸料没有给辣椒吗？”
　　林溪：“我记得有，我找找啊，可能压在哪个下面了。”
　　这时李立阳摆了摆手，红色的袋装辣椒酱在两人面前飞舞。
　　“老实交代，我就让你们吃一顿有滋有味的饺子。”
　　林溪不干了，“有没有良心，你吃药脱衣服擦身体全是我干的，这会威胁起我来了？”
　　李立阳面上不自然了一些，终于还是厚着脸皮道：“我就问问恩熙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乔楚假装思索着，“你想知道什么？是你梦里喊人家名字？还是夸人家头发长好看？还是说你去年夏天偷偷看人家啦啦队排练，被班主任罚了两个星期值日？”
　　李立阳不可置信，“全是我说的？”
　　林溪趁其不备，一把拿下辣椒酱，估摸着量挤在乔楚的蘸料碗里。
　　乔楚笑，“是啊，你好像还梦见你妈妈为了你小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打你，而你扬言以后要拔氧气管。”
　　“怎么连小时候把小奶猫藏到学校里这种事都抖出来了？”李立阳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挂不住了。这王恩熙知道了，自己在她面前树立的稳重成熟有知识的正面形象，不全毁了？
　　林溪煞有介事地啧啧啧，“你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李立阳没好气地回怼，“你值钱！考上个贝大高兴地跟中了1000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