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墨》魂鹿

1、一

　　房内一片幽暗，肉眼能看见的只有巨大书架上摆着的几颗夜明珠，和一旁卧榻上隐约能勾勒出来的丰满曲线。
　　“凌姑娘。”案前站着的一个的少年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有些无奈有些挣扎，刻意压低的嗓音充满了男性独有的磁性。
　　尔后，他将手中握的牢牢的木箱置于案上，并将其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三块金灿灿的金砖！他又从左袖中抽出了三张画像，狠狠的拍在了案上，毅然说道：
　　“杀了他们，报酬在那里！”

　　在一片芦苇之中，漫起了阵阵血腥之气。
　　卓杞珂漠然的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甩甩剑上的血液，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能怜悯，不能仁慈，不能害怕。
　　——她不能有感情，不能有弱点，不能有一点瑕疵。
　　——就算双手沾满罪恶的鲜血，她也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要名正言顺的坐上魔教宫主之位，不能让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卓祺闵的从她手中抢走这个位子，看不起她，蔑视她。
　　——闵哥哥……

　　“你们听说了没有，魔教少宫主在芦杨淀把南镖王李越和被他藏在芦苇中的妻儿杀了。”
　　“魔教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记得镖王他儿子才满一个月啊！不就是把他们少爷的未婚妻抢了做老婆嘛，用得着下这毒手么？再说，她不是一直都跟那个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少爷不和么。
　　“谁知道啊，这少宫主十二岁就这般心狠手辣，这要长大了可不又得是个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主嘛！这个江湖的未来真是令人担忧啊，真希望能有个人趁早将这颗恶果扼杀在摇篮之中啊。”
　　“……”

　　回到炀殷墨宫的卓杞珂撕下了贴在自己脸上的人皮，去向自己的母亲——魔教之主请安，报备了一下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后，才回到自己房中洗个澡换身衣裳。
　　坐在镜前擦拭着湿发，却发现理应灰暗无神的瞳孔中居然还留有一丝闪光……这是在期待着什么呢？这样的自己，还能希冀些什么呢？
　　事实上在酒肆里休息时，她就坐在那两个百姓的身后。
　　又有谁知道，当时用两层面具遮盖着的她的内心，在泣血呢。
　　她累了啊，这样炼狱般的日子。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可为什还是会觉得累，会觉得痛，会想哭呢。
　　从奁中拿出一根簪子，插入镜子旁的小洞中轻轻一按，桌上弹出了一个小格子。里面放的是一个做工一般，但却被用心地磨得一点木刺都没有的小木人。
　　她把木人放在心间，明明有想要哭泣的冲动，可眼眶却是干涩无比，没有一点泪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开始越走越远呢，做着以往自己最痛恨的事，成为了曾经自己最憎恶的人，却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可以的话，找个人来杀了她好不好，这个游戏不好玩，她玩腻了啊。
　　哥哥……

　　“相信你已经收到风了，天狼会掌门梁擎轩与其女梁慊雍已中毒身亡。”妖艳的女子慵懒的靠在这间被人遗忘在山林中的寺庙的柱子上。
　　“剩下的那个……你确定要我动手？”她玩昧的问道。
　　“……是的。”
　　“既然这样，我还是那句话——要我办事，这点报酬可是远远不够的，客官的这点钱只能干等量的事……别后悔了。”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过，女子消失在原地。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少年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撞入了他的怀中。
　　血腥味扑鼻而来，虽然这不陌生，但怀中躯体的触感却熟悉得可怕。
　　“……闵哥哥，是你么。”
　　一如幼时那清甜的嗓音，少年浑身一颤。
　　“在临死前还能见到你，真好。就算这只是，只是幻觉，我也满足了。”
　　“凌姑娘说，是你雇她杀我。这是真的吗？我估计是吧。”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起，为了什么讨厌我。”
　　“呵，估计这个问题，你应该不想，也不削于回答我吧。”
　　“但，我一点都不后悔，为了追逐你的脚咳咳咳……步，变成现在咳咳咳……。”
　　卓杞珂吐出一口血，糊了卓祺闵一身就开始往下滑。卓祺闵赶紧扶着她躺下，脸贴着脸，将她的身子抱在怀里。
　　“哥……”卓杞珂颤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人。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咳咳，我还带着”她把木人塞到他的手里。
　　“我把它退给你，我生气了，这个……这个游戏不好玩……我……我不要……不玩了……”卓杞珂思维凌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不，不要……讨厌……不要不——”
　　声音戛然而止，记忆中那黑亮的瞳孔也彻底涣散了。
　　卓祺闵看着手中染满鲜血的小木人，泪水止不住的涌出了眼眶。

　　【闵哥哥，你说为什么小柯的娘是魔教之主啊，明明小柯最讨厌的就是像护法他们这样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手段又残忍的家伙了。】
　　【哥哥啊，以后小柯要是变成这样的人，你可一定要杀了我哟~不然我绝对会痛苦得生不如死的。】
　　【哼，身为墨宫的少宫主居然有这等天真的妄想。卓祺闵，我收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把她教成这么一个善良正直的好姑娘啊。】
　　【看到这根针没有，只要我像这样把它插入她的脑袋……她就会按照我的意愿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教继承者……不要妄想着把它拔出来，除非你愿意看到她走火入魔变成连我都无法控制只会不停的杀人的杀人魔。】
　　【杀了她！报酬在那里。】

　　——我没有讨厌你，我讨厌的只是我自己。
　　——我讨厌只能站在一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控制的自己
　　——天知道我有多不舍得放你解脱的人啊。但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
　　——要再见了呢。如果是有来世，你可一定不要再投生到魔教之主的肚子里了。
　　——小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