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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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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柳絮般的大雪漫天飞扬,落在来往匆匆的行人身上。愈靠近城邦,摊贩的吆喝声也愈发大了起来。扑朔的雪花能掩盖一切,却盖不住那吵人的声响。倚在榻上那人缓缓睁开双眼,拂开马车的窗帘。
那马车端是个繁贵富丽,车身像是由汉白玉制成,莹润剔透散着冷光。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似下一刻就在眼前绽放开来。昂贵精美的绉纱从车牖顶倾下,掩住了一众人想要窥视一二的视线。车旁跟着八位婢女,无一不是貌美如天仙。
拂开帘子的手白皙如玉,修长纤细,雪片落在手上也没忍化去。让为之驻足的人都忍不住惊叹,在这纤纤玉指之下的女子容貌究竟有多叹为惊人。
“到古临了,公子。”窗旁的婢女柔声说道。
也不知车内之人说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说,车窗的手收了回去,一切恢复如常,外人也只能窥见车内闪过的一抹暗色。
马车徐徐向前驶去,不少人目送它的离开,许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这是哪家的小姐出街?怎的从未听说有这等美人?”
“小姐?你刚刚没听见他身边的奴仆唤他公子?再者,仅凭一只手,你如何能断定他是个美人儿?”
“你们可看出他的马车由何而制?此等做工不似湘隋所有啊。”
“如今古临人心惶惶灾祸连连,这贵胄公子怕是来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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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来人,大理寺卿杨正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允平。”
案板上躺着的尸体,盖在上面的白布被掀开,露出来的人脸上都是血痕,像是被某物割裂一般,有的则被生生割烂了。秦昱看了一眼只觉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别开眼,道:“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杨正霖眉头紧锁,摇了摇:“昨夜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那人的背影。他跑得很快,我们没有一个人追得上他。那速度...并不是常人该有的。”
想到昨日到案发场地时那遍地的尸体与残骸,杨正霖感到阵阵恶心。似乎到现在,那时的血腥味还萦绕在四周。
秦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下来。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古临已有三十七人丧命。死者没有半点共通之处,唯一相同的是被挖去心脏。而那行凶之人所用之物,仅是根蚕丝。说是妖物,可自湘隋建立以来,妖物之说可是闻所未闻。
“现在古临民心动荡,人人自危。有关妖物的流言蜚语已在湘隋各地不胫而走,这定是他人有意为之。允平,依我所见,古临发生的这些事,极有可能是他国所为,想让湘隋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
秦昱叹了口气,依旧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朝夷觊觎湘隋的疆土已久,但段西林并不是个愚笨之人,两国交战,到头来受苦的也只有无辜的百姓。”
“更何况在这三国鼎立的局面,各国之间的利益牵扯、相互制约,朝夷若想一国独大,是不存在的。是以,他不会去动这个手 。”
杨正霖敛下心神,目光落在案板上的尸体上,微不可微叹了一声:“我们在明,敌人在暗,现在所有的线索又寥寥无几,这要如何抓住凶手,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房外突然传来鸟叫声,秦昱抬头看去。只见那小小的窗户外,正飘着雪。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入了迷,好半天才道了句:“你说,昨日你们到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笛声?”
杨正霖愣了愣,道:“是。”
秦昱收回视线,看向他,道:“让所有人待令,好好盯着,一刻也不能疏忽。再派几批人在城中仔细巡视,若听到笛声,立即上报。”
杨正霖正了神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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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太子殿下。”
秦昱正想着事情,便被这一声打断了思路,抬头看去,是穿着白袍的年轻人。他随即敛去神色,双手作揖,道:“国师大人。”
那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秦昱脸上一瞬,便错身离去。
秦昱看着他的的背影,些许愣神。
这位国师的来历谁也不清楚,秦昱调查数次无果。只知道他在皇帝微服私访遇到危险之时救了皇帝一命,听说西北兵变一事也是他出的计策,让皇帝对他刮目相看,故而请他做了湘隋的国师。
但他这个人性子冷淡,对谁都是一副礼貌疏离的模样。朝中各个势力想拉拢他,都没能成功。他不为钱财,也未曾攀附权势,秦昱倒也想不通他出现在湘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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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
侍从见他许久没有动作,便唤了一声。
那青色的身影已离开视线,江陟才堪堪回神。他垂下眼睫,不知思索着什么,许久才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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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百姓一觉醒来,便发现了城中多了许多巡视的官兵,皆冷着面容在大街小巷来回走动。整个古临城陷入了警肃的氛围之中,使得街上的摊贩都没敢出来摆摊。平日里车马骈阗的古临城街道,一时间也冷清了下来。
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正在练字的江陟微微皱眉。这时侍从惨白着一张脸走进来,看着淡着神情的江陟,颤抖着声道:“大人...”
江陟头都未抬:“何事。”
“清子坊的季姑娘传话来,想请您过去一趟。”
这幅字终究是练毁了,江陟收了笔。看着字旁落下的墨,皱了皱眉。瞥见侍从还在,便道:“知道了,下去吧。”
侍从作揖退下。
收拾完笔墨,外面已经没什么声音了。江陟推门走了出去,天正落着雪,鹅毛般大小飘下,整个院中都是白茫一片。
侍从递来披肩,准备撑伞的时候,他道:“我一人去。”
侍从愣了愣,应了声。
瞧见他脸色还是苍白的样子,江陟边系着披风边问:“刚才出了何事?”
侍从声音轻颤:“回大人,小的的奶娘...死了,被那恶人杀害了。”
江陟神色未变,依旧不紧不慢地系好披风。他撑开伞,在侍从以为他不在开口时,他道,嗓音清淡:“好好准备后事吧。”
侍从红着眼,略带哭腔:“是。”
江陟的身影消失在雪中,侍从看着手中的钱囊,擦了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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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很安静,冷冷清清的,听见的也只有官兵的靴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江陟一身白衣,披着黑色的披风,撑着水墨画的油纸伞,在这路上极为惹眼。但大多数人都是看了眼之后不敢再看。
现在的流言已经扯到他身上了,说他祸国殃民,古临的这些事端都是因他而起。
见他在清子坊停下,众人的言语也是一变再变。虽说他是湘隋的国师,可来路却无人所知。平时也是自持清高,却总要来这清子坊。
清子坊谁不知,那可是古临城里最大的青楼。去那里的男子,又有那些是品行端正的?
江陟也不曾理会那些闲言碎语,收了伞便走了进去。楼里的姑娘见了他,一一问好:“国师大人。”
江陟颔首以回礼。
一人翩翩走来,穿着件红色衣裙,腰肢轻束,不盈一握。她道:“殷书在楼上,江公子请随我来。”
送他到门口时,怀桑就离开了。
江陟推开房门。里头的光线暗得很,窗前依稀看见有个人,躺在软塌上。他关上门,向她走去。
季殷书正抽着烟,头发凌乱,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闲恣。她看着窗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许久,烟尽,她才看向身前的男人。
“朝夷之人。”
江陟道她说的什么,吹了吹茶的雾气,便道:“小鬼作祟,不足为惧。”
季殷书随即就笑了,双眼弯似月:“这么看来,国师大人的本事可真不小。”
对她的打趣,江陟视若无睹:“现在古临城人心惶惶,再不除了它,怕是要对你的事不利。”
“时机未到,容它在蹦跶几天。”她点了火,又燃起了烟,“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江陟抬头看她。
“彦杳。”季殷书喊了声。
一人从内房走了出来。
江陟微眯双眼。他刚才可没有发现有个人在房里。待看清那人的脸时,他有些许诧异,将目光投向季殷书。后者则是看着地上那人,神色平淡。
“你...把宋青杀了?”
下面那彦杳,长着那张脸跟宋青一模一样。可她双眼幽黑无神,浑身上下散着的也是死气。
季殷书也不否认,“是。”
江陟微微蹙眉,也没说什么。
看到底下的彦杳,错开目光,喝着茶水:“宋家世代为君,是湘隋的一大功臣,无论是宋家家主还是宋青的两个兄长都是不好糊弄之人。虽是武将,但有勇有谋。若是被他们知道你杀了宋青,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季殷书突然咳嗽起来,都咳出了血。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脸色却十分惨白。
“这彦杳,是你炼化出来的?”
季殷书闻声抬头,江陟正看着她,眼神平静。虽是问她,可语气却是肯定的。季殷书也没想瞒他,“是,不过你大可放心,宋家不会察觉出来什么,彦杳也不会扰乱你的事。”
江陟不置可否,放下茶杯,道:“两年之期将至,你要做什么,尽快吧。”
季殷书嗤笑一声:“这个你倒记得清楚。”
江陟不予理会,拂了拂衣摆,起身离去。
烟雾缭绕之中,季殷书盯着他的身影。半响,看向彦杳,道:“起来吧。”
彦杳站起身,一言不发。
季殷书看着她,她垂着眼,毫无生气。她看了她会,笑了笑:“倒是还差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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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都有些看不清路。空气里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吸进肺腑都有些疼。微不可查的血腥味传来,江陟顿住了脚,一瞬又抬起。
他走到一条巷子,抬头向里头望去。里面只有积雪,没有半个人影。他没有停歇,向里面走去。
走到前方是个分叉路口,他在路口停下,红色的细流自左侧涓涓而来。他顺着那细流看去,只见到那左侧的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古临城里巡视的官兵,有的肢体被全部被分解。
而在那巷子尽头,尸体之上,站着一个身影。只席一件白色衣衫,披散着头发,正冷冷看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