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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茕茕踽踽行 ...

  •   暗阁总部。
      当日被薛庭松一语点醒的萧还终于醒过了神来,晏兰亭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认准了的东西,认准了的人,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若晏兰亭真的要和他断情,按晏国风俗来说,玉佩断不会有送回之理,玉碎,人分。也更不会说什么‘你赏南子栀,我观北叶枫’的话来。
      “你赏南子栀,我观北叶枫。”萧还立于楠木桌案前,案上摆着一幅墨未全干的画像,一旁的画篓子里还有好几卷,无一例外,全是晏兰亭的画像。
      门外。
      影连笔直地站在门口,一旁的影涣则是眸色愧疚,那日他就守守在丘峦山上,一时不查,竟被人下了蛊。再睁开眼时,就到了暗阁。
      影连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神色,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屋内便传出了萧还的声音:“影涣、影连进来一下。”
      “阁主。”两人一同进了屋。
      萧还这才放下笔,吩咐道:“去将这些画像分送到暗阁分布在各地的分部,若发现有相似之人,立马汇报给我。”
      影涣两人一眼便看到了一边篓里的画,案上还有一张刚画完的。
      不由得劝了一句:“阁主,您也得好好保重身体,主君要是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桌案前的青年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着。以往那个潇洒恣意的萧探花如今又变回了刚从试炼场走出来时沉默寡言的萧阁主。
      河香小苑里。
      几个月前被扣下来解机巧的乌年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案上,手上还把玩着拆解机巧的工具。
      “吱——”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顾敛一身粗布衣袍,手中拿着一根刚从市井上买回来的糖人。
      看见趴在桌上的人,眼睛不由自主的泛起几点零星笑意。
      “殿下?”顾敛轻唤,几步走近。乌年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猛地一抬头,正好和正埋着头的顾敛撞到了一起。
      “哎呦。”
      乌年喊了一眉头都紧蹙了起来,白皙的额头红了一片。顾敛赶紧将手里的糖人塞到了乌年手里,目光落到乌年的额头上,浮出几分愧疚心疼。
      “抱歉殿下,臣并非有意的,您先忍我给您上药。”顾敛赶忙去取柜子里的药育。
      乌年看着手里的糖人,余光又瞥见那道似有些慌乱但依旧做事有条不紊的身影,心里忽涌出一股子怪异的感觉。
      在昭国时,兄长是太子,每日忙于政事也顾不过来管他,京里那些纨绔子弟他又玩不到一块儿去,于是人就被养得骄纵了起来,除了兄长和父皇,他谁的话也不听。也常以跋扈姿态示人。
      他不是三岁小孩子,其实很多道理他都懂,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除了兄长,真心为他,对他好的人又能有几个?
      许是少年特有的叛逆,乌年在知道顾敛是来保护他时,他是不愿意的,总觉得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又何况顾敛是兄长派来的人,之所以能忍受自己的脾气完全就是因为有兄长的吩咐在前……说到底,竟是有些不甘心。
      可为什么不甘心呢?不甘心顾敛心里没有他?不甘心顾敛是因兄长才接近他?还是不甘心顾敛随时都有离开他的可能,不甘心自己永远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直到额头上传来药膏特有的清凉,他才如梦初醒,看着面前眉眼认真的青年,心头一次跳得有些快。
      他心道:之前怎么没发现,顾敛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只是眉骨处那道疤……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留疤吧?”这样一张脸,留疤也太可惜了,看着还有点凶。
      “嗯?”听见乌年说话,顾敛替他抹药的手一顿,声音有着特有的磁性低哑。乌年觉得耳朵有点儿痒,心里有些紧张,他就是在心里想想,怎么就说出来了?
      啊啊啊,完了完了,顾敛一定听到了……
      “没什么,就是你……你有没有觉得……”乌年吱吱唔唔,但半天就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敛也没有催促,只是觉得,自家殿下似乎怪别扭的。这般想着,他唇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
      “你不许笑话我。”见顾敛似有憋笑的迹象,乌年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臣不敢。”顾敛也跟着故作严肃道。只听他的殿下垂着头,像是发泄一般,咬了一口糖人。含糊地嘟囔:“我看你敢的很。”
      直到顾敛替人擦完药,将药瓶放回了柜子。乌年也调整了一下心绪,试探似的道:“你对我好,是发自真心的,还是只听我兄长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没有底,只低着头,也就错过了顾敛在他说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柔情与遗憾。
      等了半天,没听见人回答,乌年抬起了头。空气似乎安静得出奇,时间一长,乌年也就没了耐心,道:“不想说就算了,你走吧。”
      明明早就该知道答案了,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殿下,很可爱,很好。”顾敛只是这般说着,至于自己心里的那点子冲动,与乌年的将来相比,不值一提。
      闻言,乌年突然就笑了,兀地站起了身,绕过身前的桌案,一步步朝站在不远处的顾敛靠近。
      轩窗外的翠枝摇曳,金光如水般倾泻进来,将倏然靠近的青年衬得愈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顾敛,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乌年一双眸子此刻格外深邃,像是终于挣脱了雪的束缚,自由绽开的寒梅,有那么一瞬间的摄人心魄,让人恍惚。
      “臣知道。”顾敛罕见地神色慌乱了几分,过近的距离总是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的耳根似乎泛起点点的胭脂红。
      “那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像什么吗?”乌年想与面前人平视,却发现个子不够,只得悄悄踮了踮脚。
      “像什么?”顾敛顺着他的话问。不动声色地扫过乌年变高的肩膀。
      “像个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要招惹人的浪子。”大抵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乌年才笑着说完了这句话,又不死心地盯着顾敛的脸,妄图从中找出一些破绽来。
      可让他失望的是,这个人依旧不动如山。仿佛他所有的期待幻想在这个人面前永远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或者更残酷一点,只是一个与己无关之人无足轻重的埋怨。
      乌年转过身,几步朝桌案走去。却不然被人拉住了衣角,青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变化,在此刻又是显得那么地冷漠:“若是臣方才的话让殿下产生了什么误解,臣收回方才之言,如有得罪,望殿下见谅,若实在心气不顺,便打臣一顿出气好了。”
      “所以在你眼里,我一直就是一个无理取闹、暴房成性的纨绔皇子?”乌年说话时是背对着顾敛的,在顾敛看不见的角落,那个一向心思单纯的二殿下眼睛都红成了兔子。
      “当然不是。殿下本性善良,不算纨绔。”顾敛斟酌半晌,也只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是在说“不”时,语气要重许多。
      他的殿下一直都是很好的人,见人受难会怜悯,会施恩;做错事情,会赔礼,会道歉;遇见不平事,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伸张正义,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嗯,我知道了,你走吧。”乌年哪管他后面说了什么。心道:本殿现在心里很不爽,需要冷静一下。顾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推门离开了。
      临走前,不由得说了一句:“太子传信来,让您早日回朝。”
      ……
      晏国。
      自从长公主同附马离京远游,这晏国京城的长公主府便日渐萧索冷清了。以往长公主在时,还会有朝臣上门拜访,虽然有些只是豺鼠之辈,但好歹也热闹些。
      “福管家,咱们这公主府是不是要解散了?”一个下人打听道。福钰就坐在游廊的雕花木栏上,手里攥着根草。
      闻言,瞪了来人一眼,道:“殿下只是去云游,又不是死……呸呸呸,反正总会回来的。怎么,府上是亏待你了?”
      “没有没有,奴才还有事,先去忙了。”下人忙摆摆手,长公主府每月发放的银子是在其他亲王府办事的两三倍,有银子拿,谁会想着跑?
      待人走后,福钰的神情又沉了些许,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思及此,他猛地摇了摇头,能出什么事?一定是他吃饱没事干想多了。
      而与长公主府的安静清闲不同,皇宫这几个月来倒是鸡飞狗跳的。
      早朝后。
      宫人发现今日的皇帝周身的气压似乎比以往要沉,都埋低了头,战战兢兢的办事。
      晏渊倒不是爱发脾气的人,只是不说话不笑时,就显得像要发怒一般。完鞑使臣十月要来京觐见,最近北塞顾家军又传来北狄疑有异动的消息,再想想朝堂中那些欲乱之臣。一但行差踏错,对整个大晏来说,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鱼饵已经放出,小鱼小虾倒有一堆,大鱼却迟迟不上钩,至多明年南巡,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晏渊脚步下意识朝着春华宫走,直到走到了宫门口,望见院中湿破败的花草,不由微盛起了眉。
      只是终究没说什么,更没打算进去,转身便离开了。
      对此,宫人们心里想的是,看来这孟妃是真的失宠了。
      而春华宫的廊柱另一头站着一个青年,正是孟钦,藏衣缠身。眉目一如往常,又似缀着几点忧愁。
      庭中春光潋滟,不知名的草木肆意生长。
      孟钦眸光落到了手腕的红绳上,不禁想起这些日子晚上的翻墙贼来,那样拙劣的伪装,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猜到。
      不过当事人都选择心照不宣。
      或许这样,会是最好的结局。离了春华宫的皇帝转道便朝御书肩走,如今已是将近九月,相比炎夏,还是要清爽许多。
      只是大晏的秋天并不明显,甚至连叶子都是青翠的,至多微微染上一丁点金黄。
      半路经过御花园时,晏渊便远远瞧见一道浅红色的身影。皇宫之中,唯有皇后可以着正红色,包括之前孟钦的红衣都是绛红色,还有朝臣的官服,都不属于正红。
      晏渊一时还有些认不出这人是谁。直到耳边传来特有的腔调,带点儿勾子,能让人想象到大漠戈壁上,独具风情的舞妓。
      “拜见皇帝陛下。”越胡儿曲膝一拜,耳上的银铃耳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微卷的发被束成了一条松散的长辫,其中点饰着些许珠玉。
      美则美矣,只可惜终究也只是无法掌握自身命运的可怜人。
      像是被人专门打造出来,讨人欢心的娃娃。而灵魂早已被锁藏在了无用的傀儡虚壳之下。
      久而久之,越胡儿甚至已经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或许,他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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