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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翰林院共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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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南将符?”单西蒙手里掂量着木匣子的重量,眼中划过一抹狐疑。
“管它是不是,傅盟主也是那位的人,应当不会骗咱们。”单达说道,反正现在博盟主和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大晏人狡诈,不可轻信。”单西蒙犹记得六年前的那场东夷之战,当时他是北狄的头领,被派到东夷那伙人里跟随作战。
明明晏军已传来主师与众将不合的消息,可真到了两军交战……
不过他们现在也只能相信。
武林盟。
傅都岭躺在长椅上,一手摇着扇子。一旁的贴身侍从替他剥着葡萄,悠哉游哉。
“您为何要真帮那伙人,万一……”侍从有些担忧。
傅都岭用扇盖住脸,轻笑道:“我可没真帮他们。”先不说那南将符是真是假,就算真被青峰派的人得到,估计也保不住,江湖上那些势力可不是吃素的。
而且……这些小动作,可瞒不住当今那位。
陛下想放长线,钓大鱼,一把将岳国公一派连根拔起,自然得有理由。
天边,大雁划过,云卷云舒,时不时遮住那毒辣的耀阳。
而这片耀阳下,是广袤无垠的疆土,有千里烟水,有小巷瓦舍,有风吹杨柳,有塞上黄沙,而最让人心生向往的无非就是那高楼玉宇,明堂大内。
漂亮的琉璃瓦反射着绚异的光,朱墙内是繁花锦簇,姹紫嫣红。
翰林院,藏书阁。
这是一座清静之地,远离尘嚣,远离宦海浮沉。
没了皇帝恩宠的孟钦,现在反倒自在。前几日,不知是怎的,许是嫌宫里有这么个人碍眼,又失了搓磨的兴致,晏渊直接把人打发到冷宫。但月前,冷宫被人纵火给烧了,所以孟钦就卷铺盖到了翰林院。
翰林院藏书颇丰,孟钦呆在这儿也不觉寂寞,甚至还结交了些文人好友,偶尔收到从虚丘堂送来的信。
而先前让虚丘堂暗卫去查的事,现在也有了消息。
那图腾的确是北狄人的。
这就说明,那批朝廷开挖河道时弄出来的那批火铳就是北狄人所藏。
他这些日子翻阅旧朝录注,在晏渊还未即位时,湘州也曾丢失过贡船,只是那时朝局动荡,没人去管。
大概便是北狄人藏的这一批。
但空口白牙的推测也不能保证一定是真的。
若要确定,只有……
“见我?”
司齐尧手里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听见狱官通传,面上有些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
狱官还以为是司主不想去,趁机道:“孟妃不过是个被皇帝厌弃的男妃,您不若别去沾那晦气……”
“他如何,不是你能置喙的。”司齐尧打断道。弃妃?未必。
牢狱之灾,贬谪。孟钦都经过,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去翰林院一趟。”
刑狱司指挥使拥有在六部是其他机构走动的特权,且无需向皇帝禀报。
狱官知道自己这话没说中自家指挥使的心思,只好讪讪退下。
刑狱司外——
小瑶内心忐忑不安,她是丘贵妃安排在春华宫的眼线,后来又被刑狱司司主控制了家人,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掉了脑袋。
这人变了,又好像没变。
司齐尧抬步走进藏书阁,眼下正是将午,少有人来。他远远便瞧见了伏在案上的人,褪去了朱色华裳,一身素衣,微皱着眉,似是有着愁绪。
他似乎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人了。表面温良无害,实际上聪敏内敛,若是为臣,定是一代辅君贤臣。
可偏偏,成了笼中雀。
为什么说自愿呢?司齐尧总觉得,孟钦若真想逃离皇宫,隐姓埋名过活,是能够做到的。
“孟大人。”司齐尧开口唤道。他并不想唤孟钦为孟妃,究其原因,自己也不清楚。
孟钦缓缓抬身,笑道:“司大人请坐。”
“不知你找我,有何事?”司齐尧也不绕弯子。
见此,孟钦也只如实道:“我想看看天庆末年湘州贡船的卷宗。”
“还望司大人能帮忙。”
闻言,司齐尧倒茶的动作一顿,原因无它,他自己最近也在查当年湘州贡船一事。”
虽说火铳之事已经交由刑部审理,但同为臣僚,谁不想立功?
“孟大人处于深宫,消息竟还如此灵通?”他笑着试探道,看向孟钦的眼神是不加掩的锐利。
孟钦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问:“司大人可愿帮忙?”
“实不相瞒,我也正调查此事。”司齐尧也不隐瞒,都是聪明人,猜来猜去也没意思。
话落,孟钦没再作声。
“孟大人如今都这般境地了,还想着他?”见孟钦不语,司齐尧笑道,不知是嘲笑讽刺,还是惋惜叹气。
这个“他”,俩人都知道是指谁。
“为君分忧,分内之职。”孟钦忽然说道。似想反驳,又或是想掩饰什么。
司齐尧说话却不客气:“后宫不得干政。”
风很静,却又非毫无痕迹,吹落几许繁叶,顺着窗柩飘了进来。
“我非女子。”
“可也是妃。”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司齐尧盯着他,妄想瞧出些别的东西。可这个人掩饰得太好,漆黑的眸子里只有执拗、不甘。
“孟钦。或者该叫你孟世子。镇安王还在地下看着呢。看着他唯一的子嗣,为了一个仇人之子殚精竭虑,对仇人之子满腹真心。”
“你配为人子么?”
司齐尧的话如尖锐的钢刀,想刺穿面前这个人所有的堡垒。
他以为孟钦会面露痛苦之色,亦或是呼天抢地,后悔。可都没有。
“镇安王一案在陛下即位时便已经沉冤昭雪。纵算是有恩怨,也已经是老一辈的事了。若真如你所说,司家满门覆灭,你又怎能置身事外?如今还为皇帝办事。”
“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孟钦也不是软柿子,反唇相讥道。眉宇间可见少年意气,纵非红衣,也依旧光彩夺目。
这,才该是真正的孟钦。
司齐尧心道。想来孟钦已将自己心思猜了个透彻。
司家覆灭是不错,当年他执意要刺杀太子也不错。可晏渊许诺,只要自己帮他办事,就会帮司家平反。
“孟大人如此口才,当个后妃未免屈才了些。”
虽心里佩服,但说出的话却依旧不怎么中听。
“不及司大人有才。”
孟钦呛了回去。知道查案一事已是十拿九稳了。
果不其然。
沉默片刻后,司齐尧开口了:“既都是为陛下办事,此案卷宗,我会派人给你送来。”
“只是……”
“只是什么?”孟钦问道。
“只是,此事我不会告诉陛下。所以,即便是真有功劳,半分也不会落在你头上。出力不讨好,你可还愿意?”
孟钦将目光移到窗外的竹枝上,笑道:“如此,正合我意。”
这倒让司齐尧愣了一下,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越来越看不懂这孟钦了。
至于司齐尧为什么要隐瞒,理由很简单。就是想让皇帝彻底忘了孟钦。忘记这个人的存在,稳住大晏的基业。
皇帝在下一盘棋,这盘棋从晏渊刚叠上皇位时就开始下了。
而孟钦,只是一个连棋子都算不上的废子。
帝王不是不可以有情,只是这份情,不能对着一个男子。
若晏渊与孟钦之间没有那种关系,说不准,还能做一对后世称颂,共造伟业的明君贤臣。
“已经正午了,孟大人不用膳么?”将跨出房门之际,司齐尧忽然开口,余光却瞥见竹木端着盛饭菜的托盘走了过来。
一碗清粥,一碟咸菜。
他忽然有些后悔说刚才的话。
却听见身后传来孟钦浑不在意的话:“不劳司大人操心。”
皇帝竟真舍得这么对孟钦?
司齐尧心道,一边又想:反正与我无关。
皇宫内。御书房——
刑部尚书陆允手里拿着一张折子,通过一旁的太监递到了晏渊的手上。
大致内容是说,朝廷挖出来的那批火铳,是有户商人私自打制火铳,想走私卖给宣国,中途被几个北狄人所劫,埋藏在了湘州。
晏渊看完,眸色深了几分。
刑部尚书?好样的。作伪证倒是有一手。
“此事便这么结了吧,至于私自打制火器的商人,灭族就不必了,判个流放吧。”
大鱼还没上钩,现在收网,太早了。
陆允一直弯腰站着,穿在身上的亵衣已经湿透了,听皇帝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臣就先告退了。”陆允恭敬道。
“嗯。”晏渊应了声,喜怒未辨。
只是还没消停一会儿,就又有内侍来通报:“禀陛下,岳贵妃求见。”
晏渊眉头微皱,似有些不耐,却终究只道了句:“让她进来吧。”
门外。岳贵妃一身朱色钗裙,发丝上也不似往常那般满头珠翠,只插了一根金制步摇。身旁的丫鬟拎着食盒。
门推开的一瞬间,晏渊愣了愣神,恍惚看到了那个人。
“臣妾拜见陛下。”岳贵妃福身行礼。
“平身吧。”晏渊说道,又加了句“爱妃以后莫再穿红衣了,朕瞧着不衬你。”
岳贵妃原本就是为了试探,如今目的达到,也安了心。装惊惶样子:“臣……臣妾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