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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同程共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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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县,官道上朴素的雕花马车在石青板路上缓缓驶着,只是随行的几名带刀侍卫昭示着这车内主人的不凡。
马车内。
比起前几日的孤身一人,晏兰亭的身侧又多出来一个人,而这人偏偏还反客为主的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撒开。
而造成这一切的,还就是晏兰亭自己。
一个时辰前。
“阿亭可介意我与你同行?”萧还替他拢了拢身上的裘衣,低声询问。
“我若说不愿,你就会不跟吗?”垂着睫毛的抬眸看向他,笑着反问。
“自然……阿亭既想要我陪着,我又怎么会辜负阿亭的心意?”青年染着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强词夺理。”晏兰亭低声轻斥,随手打开房门,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客栈外的侍卫已经早早准备好了。一共两辆马车,一辆是晏兰亭来时的那辆,而另一辆则是留给侍从的。
萧还是骑着马来的,这会正要上马,却被晏兰亭叫住了。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担忧。
“你和我一起吧,至于马……”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卫。
那侍卫立马就站了出来。
“殿下放心,萧大人的马,我们会看好的。”还悄悄朝旁边的人投了个眼神,看看咱殿下和萧大人,啧啧。
“那就……仰仗殿下了。”萧还唇角勾了勾,媳妇儿主动挽留我了。
他拉住了的晏兰亭的手:“我扶殿下上车。”
于是乎,某人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混进了队伍里。
马车上的萧还仗着晏兰亭对自己的动作无动于衷,于是又悄悄的将相握的手改成了十指相扣,甚至还细细把玩起来,还不忘发表自己的想法。
“阿亭这手生的精致,定然是个有福气的,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个幸运,能够每日欣赏到。”就差没指名道姓说自己了。
晏兰亭想抽回手,但又不知为何,手不听使唤,便换了个话题,聊起了此行的目的。
“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的一个组织,名为暗阁?”
“自然听过,阿亭对它感兴趣?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经常去打听这些江湖上的传闻。阿亭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
萧还面色如常,看不出异样。
这倒让晏兰亭有些惊讶了,难道他猜错了?
“四年前,青州贡被劫,朝廷派人去查,最后说是水匪干的,但实际上所谓的水匪根本就没捉到几个。暗阁在青州一带的漕运可以称得上是地头蛇,这次黄金镇一案,派去查案了的钦差传信回来说,那管辖黄金镇的临水县县令称此事是暗阁所为。但那言寺卿却觉得此事尚疑窦未清。”
晏兰亭讲了讲关于查案的事,萧还若真能出出主意,倒也不错。
而晏兰亭口中的贡船案,萧还作为当事人不可谓不清楚。如今,既然跟自己提了,也不能袖手旁观,只能中肯的回答。
“暗阁在青州的漕运确实出名,但青州到底是朝廷的地盘,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青州是大晏的官员在管辖。再说黄金镇一事,不知阿亭听没听说过蛊毒门?”
提到蛊毒门,萧还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六年前遭人暗算的事,幸好有孙神医在,及时解了毒,只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并未有别的影响。至于蛊毒门余孽背后的势力……
两年前,玄隐国国君请了江湖一脉虚丘堂的人为朝廷供奉,虽无实权,但到底是不一样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玄隐皇帝是要削暗使司的权。
“蛊毒门?听是听过,但它不是十几年前就覆灭了吗?”晏兰亭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我曾听人谈起蛊毒门的余孽尚存于世,若想要整个镇的人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死掉,恐怕也就只有毒了。”
萧还分析着,还不忘悄悄的勾了勾晏兰亭的手指。
“你讲话便讲话,乱动作什么?”晏兰亭的思绪被勾了回来,好笑道,眉宇间染着清浅笑意。
萧还却不认账了,故作无辜道:“哪有乱动,阿亭休要污蔑我。”
“污蔑?”似乎是被某人的脸皮给厚到了,晏兰亭抽开手,离某人远了一些,中间隔了两个人的位置。
刚刚嬉皮笑脸的人,这会眼巴巴的又要凑过来,还换了个可怜的表情说话。
“阿亭,我错了。”翻书唱戏都没他变脸快。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
萧还本来是坐稳的,但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读过几年书,又没有什么功夫的普通芝麻小官,便只能顺着马车的颠簸,一个不小心……
“阿亭,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还神色慌张,把晏兰亭给扑倒在了马车内,车内本就铺了毛毯子,因此倒上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你……还不快下去!”
绯红蔓延至整个脖颈,如同天边的云霞散开。晏兰亭一双眸子此刻尽是慌乱,却并不复之前在客栈时的模样。
意识到这点的萧还面上一喜。
喘息之间,萧还暧昧的话一点点传入晏兰亭的耳中:“阿亭,你……好美,我……我想……”
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颠簸,不偏不倚的就碰到了一起,两唇相碰,轻的恍若一阵风。
“唔唔”晏兰亭瞪大了双眼,猛地想将人推开,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手。
所幸此刻萧还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撑着身子要起来,却又倒了回去,不过这回确实没刚才那么“巧合”了。
“你这个……”另外三个字没说出来,就听见马车外传来了侍卫的喊声。
“殿下,有山匪偷袭。”还伴随着刀剑碰撞的声音。
刚刚还一脸慌张不正经的人,此刻却是冷静了下来,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了然,果然是他们的手笔。
才出了林县,就碰到了山匪。
陈州内的山匪并不多,更不会在看到了马车周围的带刀侍卫后,还带人杀过来。
“跳车——”
一道声音响起,侍卫与山匪在持刀相搏,杀声一片,马车也被人给掀翻了,溅起的尘灰扬了漫天。
晏兰亭随手抽了把长剑,下意识想要萧还先离开。却发现萧还早已拔剑站在了他的旁边,见晏兰亭看着自己,萧还勾唇,笑了笑。
“听闻殿下曾于百万人中直取敌领头颅,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观。”
谈笑间,刀刃上已经染满了血。
“你会武?”晏兰亭往旁边一躲,躲过了闪来的刀光剑影,反手又给了来者一剑。
萧还似乎顿了顿,解释道:“小时候跟着一位师傅学了点拳脚功夫,算不得什么,不拖殿下后腿就行了。”说着,又斩了一人。
对面的土匪自然不是一般的土匪,也知道萧还和晏兰亭难对付,就搞起了围攻战术。
而四周的侍卫是晏兰亭曾经亲手培养起来的,武功招数自不必说,两方对峙,难舍难分。
“殿下,你们先走。”侍卫首领李三的声音传来。
但问题是,那帮土匪就是冲着晏兰亭来的,又怎么会放任有漏网之鱼?
今日是阴雨的天气,官道上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因此就算是打斗也不会有旁观者知晓。
那土匪领头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脸上还留着络腮胡子,手里一把大刀。
他看了一眼萧还的武功路数,总感觉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旁边的人使了下眼色,把目光放到了晏兰亭的身上,毕竟这位才是朝廷派的钦差,只要杀了这个人,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晏兰亭是上过战场的,自然能感受到那土匪头子的杀意,看来想要自己死的人还不少呢。
但是鹿死谁手,不搏一搏,谁又能敲定结尾呢?
他看了一眼人群里的萧还一眼,一时不知该抱着怎样的心情,只是想着若真活不下来,这最后一眼就当是留给自己最后一点念想吧。
“晏长公主果真是不同凡响。”
接过晏兰亭一剑的土匪头子大声笑道,前半句称呼带着嘲讽,但眸子深处却渐渐警惕了起来。
“你究竟是哪伙人?是真的土匪还是江湖人士?亦或者是黄金镇谋杀案主谋的帮凶?”晏兰亭往后撤了几步,躲开了劈来的大刀,冷声喝道。身上染着从尸山血海里堆叠出来的肃杀气势。
土匪头子挥了挥手中大刀,冷哼:“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将死之人就不必知道那么多了。”
“你不是晏国人?”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那土匪头子没在说话,突然开始了猛攻,还悄悄与一旁的几个手下打起了眼色。公平打斗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完成任务,谁管你的手段光不光彩?
这一刀下来,要么硬接,要么就只能往旁边闪躲,但极可能会被人从背后偷袭。
左右都逃不过一死。
千钧一发之际。
刚刚还在不远处的萧还这会儿闪到了晏兰亭的身前,挡住了落下来的长刀,一切只在几息之间。
而这回,那土匪手里也终于看清了萧还染着杀意的眼神。
萧还用的传音:“回去告诉你主子,想对付暗阁,用不着这么麻烦的手段。还有,晏长公主是我暗阁要保的人,有些心思最好收起来,不然……江城的虚丘堂可就保不住了。”
“你是……”
那土匪首领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喊出来,却被萧还袭来的剑给打断了,下意识抬剑挡了回去。
却没想到萧还这回并没有牢牢挡住自己的刀,还被划了一刀。
“还不快滚,暗阁的人马上就到,到时候……”
那土匪首领这会儿心里还有什么任务,故作声势的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回寨!撤。”
话落,对面的萧还也摆出了受了重伤的样子,体力不支,半跪跌在地上。身上满是湿泥,黑色的衣袍颜色更深了一些。
随着这一伙拦路的土匪离去,场面才慢慢归于平静。
晏兰亭虽在打斗,但一直都留了几分神关注萧还这边,如今那帮人走了,晏兰亭便让众人先休整。快步朝萧还跑了过来。
此刻的萧还已经撑着身子站起来,染血的刀刃被他不知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你……”晏兰亭刚要询问他有没有事,萧还抢先开了口:“阿亭放心,我没事。”
目光落到晏兰亭衣袍的血迹上,有些心疼,到底是自己没有护好他,而且自己明明知道这段路上一定会出事,但为了不让晏兰亭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这是旁人的血,不是我的。”
晏兰亭看见他自责愧疚的神情,不由得开口解释。
却被上一秒还在愧疚的人抱住了。
“你这又是干什么?”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并没有将人给推开。
萧还还这回是真的有些后怕。口齿也有些不清:“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晏兰亭被他这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奈道:“这山匪突袭,跟你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伙人他总觉得与黄金镇有关,又或者是他那位好皇兄的手笔。
不远处,侍卫正在修整。
但一个两个都尖着耳朵,瞪着眼睛往自家殿下这边瞅。
李三大马金刀的坐在马车前,随手撕了块布条,然后往衣内口袋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却发现伤药早就用完了。
本想着就这么将就绑着好了。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
“你用这个吧。”
眼前便出现了一只手掌,心放着一瓶金疮药,再顺着这只手,便瞧见了一张清秀的面容。
李三愣了一会儿,想到自己的狗蛋同僚说的:“就追媳妇儿得讲究方法,你不能把咱们队伍里相处那套搬到和人家相处上去。”
“谢谢了,嗯……你上次的手帕,我……”李三接过他掌心的药瓶,就要去掏帕子。
“不用了,那帕子送给你了。”白谨摆了摆手,依旧记得刚才刀子从眼前划来时,这个人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感激的开口:“刚刚……谢谢你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跑了。
李三挠了挠头,看着手里的药瓶,傻傻笑出声来。
“老三,有情况了?”一旁的同僚凑了过来,语气贱兮兮的。
不过这回李三倒是没像上次一样给他来一脚,反而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攥紧了手中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