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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见【v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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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ve【vw世界】
上学路旁的人行道上，因低血糖晕倒的女孩被人群围着。
她冲着其他人递过来的糖摇头，直到一双稚嫩的手递过来一张锅盔。
女孩一边啃着锅盔，一边看向那双被热气氤氲而晶莹闪烁的眼睛。
那眼睛，好像月亮啊。
“这是你第一天上学！一定要和小伙伴们搞好关系哦！”
即使女孩耳边回荡着孤儿院老师的话，但她还是控制不住怯生生地往角落里走。
听说师大附小的学生，都是师大附属幼儿园升上来的。
他们彼此间本就很是熟络，所以朝静媛这种因为社会福利机构，被政府硬塞过来的学生，很难同他们玩起来。
“这是我爸爸从外国给我，带回来的数码芭比玩具！好看吧！”
“我妈上次带我去樱桃姐姐的读书会了！她和电视上一样好看的...你看这个，这个是樱桃姐姐给我签的名呢！”
“这有什么？我爸爸是F哥，樱桃姐姐的签名我早就有了！！”
教室里很吵，朝静媛抱着上次援助会捐赠给她的旧书包，在一堆光鲜亮丽的书包里格格不入。
要不是他们还穿着一样的校服，朝静媛真得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老师说，因为她上次在援助会上的表现，现在已经有人准备收养她了。
因为那个人是师大附中的老师，所以朝静媛才获得在这里上学的机会。
那个老师也会借此再次观察她，等到时机合适就会正式收养她。
想到这里，朝静媛连忙看向自己手中还未吃完的半个锅盔，她慌乱地把这半个锅盔塞进自己书包。
孤儿院的饭总是不太够，老师们都不太喜欢贪吃的小孩子。
如果收养人看见她在闲暇时间还吃东西，肯定会以为她是个不被人喜欢的小孩。
她一想到此处，手上的动作就不自觉地加快了。
但是书包的拉链却开始不听人使唤了，朝静媛红着脸拼命地拉着。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朝静媛拉拉链的手一抖。
是早上在路旁递给她锅盔的小男孩，小男孩笑得比早上还要温暖。
他很快便察觉到朝静媛的窘迫，说着要上前帮忙。
“啊，是拉链坏了啊。”小男孩连忙从包里掏出两个蜡烛，在拉链上来回涂抹数次后。
在绚丽的蜡烛吸引着段悦海的同时，原本干涩固执的拉链也被蜡烛悄悄滋润。
“好厉害...谢谢你！今天早上也是...谢谢。”
朝静媛看着男孩利落的举动，有些吃惊。
这种用东西润滑拉链的操作，她虽然之前早在孤儿院就看见老师这么操作过。
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同龄小孩有如此熟捻的动作。
况且，那个长得溢彩斑斓的蜡烛，还昭示了眼前之人是根本就不缺书包的有钱小孩。
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男孩抬头地冲她笑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低头时恰巧看见了朝静媛没吃完的半个锅盔，便开口询问，“没事的啦，恩？怎么没吃完诶，是这个不好吃吗？那我下次给你尝尝牛肉馅的！”
朝静媛急忙把半个锅盔放进书包，“没有的，很好吃的，就是来不及吃完。”
“这样吗？虽然你低血糖，不过吃不完就吃不完吧。”沈淞说着向后面走去。
朝静媛手上还残留着锅盔的温度，眼神不自然地飘向男孩离去的方向。
男孩放下书包，便开始同一旁的小伙伴开心地聊天。
“生日快乐！沈淞！给！奥特曼哟！昨天去电视台录节目，没来及送你礼物。”
“你怎么还把生日蜡烛带来喽，想提醒我们不要忘记你生日吗哈哈哈。”
“沈淞这家伙，生怕我们忘了这事哈哈哈哈。”
朝静媛看着他们手中鲜艳的礼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蒙蒙的书包。
心头忽然涌上来一股酸涩之感。
这种感觉其实从踏进师大附小的第一秒开始，就早已在心口蔓延扩散着。
不、或许从更早更早以前，或许是在进入孤儿院以前，那种感觉就开始侵蚀没有记忆的小朝静媛了。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朝静媛以前经常做梦，总是会梦到自己和一个女人在海边玩耍。
但渝川分明没有海啊。
而且从开始有记忆起，她就有些不明白渝川话。
现在虽然也能听懂七七八八，但听着心底却总是有种说不别扭感。
每次朝静媛因为一些事，被老师用长篇大论说教处罚的时候。那种别扭感就会不知不觉变成一种酸涩感。
久久徘徊在心头。
如果我也有父母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想到这，朝静媛终于不再低头了。
她必须为拥有父母而努力了！
她在心中小心为自己打着气。
收养人现在不知道，正在那个角落里看着她呢。
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不能让老师们失望。
所以，在之后的自我介绍环节，即使朝静媛怕得不得了，她也依然选择站起来走到最前面，面对大家。
那一双双窜动的眼睛里，朝静媛一眼就看到了小男孩。
不知道为为什么，朝静媛每次只要看见那双眼睛，心头就会忽然充满力量。
朝静媛听不懂刚刚那些孩子说的，什么遥控飞机、钢琴和芭蕾。
她现在脑袋里只能回忆得起，上次在援助会她对大人讲的神话故事。
当时她讲完，大人们都很吃惊，看上去似乎很喜欢。
她忐忑不安地又看了一眼那男孩后，最终开了口。
小孩们也会喜欢的吧？
真的会啊。
当那些小孩子听着那样瑰丽奇幻的故事，从朝静媛那张樱桃小嘴里缓缓流出时。
一个二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而且不止孩子们，老师们也被朝静媛的故事惊住了。
虽然朝静媛有时会因为过度紧张，而无法准确描述一些故事情节。
但大家还是被她的神话传说给吸引住了。
特别是沈淞，他的那双眼睛在人群中扑闪扑闪的，看着真的很像湖面上的月亮。
只要被那双眼睛注视，朝静媛就感觉在被月光照耀着。
心安渐渐稀释掉紧张，慢慢地从容回到了朝静媛脸上。
末了，她稍微理了理衣服，面带笑容地结束了整个故事。
“静媛故事讲得真的很好啊！”老师像夸奖其他人一样夸奖朝静媛。
大家都红着脸一边称赞，一边讨论情节细节。
但朝静媛的脸却红过了现场所有人。
因为她看见沈淞的嘴型。
他在说——好厉害。
那天晚上，朝静媛睡得很安稳。
她以前很怕黑，晚上要被月光照耀着才能睡着。
现在不用了，因为闭上眼，那双像月亮般明亮的眼睛就出现在眼前。
让人心安。
朝静媛真的很想再靠近月亮一点，像她以前在怕黑睡不着的夜晚，拼命凑到窗前靠近月亮那样。
她开始偷偷攒钱，也想买一份光彩明亮的礼物，送给沈淞。
她想靠近沈淞，和沈淞成为朋友，就像沈淞和他的其他朋友一样。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根本行不通。
她和沈淞根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他们口中玩腻扔掉的玩具她都从未见过。
虽然朝静媛讲得故事很吸引人，但大家每次听完故事后，最多就是兴奋一阵子而已。
而后没过几分钟他们像从未听过这个故事般，继续说着朝静媛听不懂的话。
沈淞很照顾她，但她却没有什么话能和沈淞说。
那种面对沈淞的无措，让她一度认为，她的口袋和心里都没有什么能够给别人。
或者值得别人给予。
直到有一天，她的拉链又坏了。
沈淞又很兴奋地拿出蜡烛，再次帮她修好了书包。
她那天特别高兴。
那种喜悦却不是来自于被修好的书包。
对于段悦海来说，这种原始的喜悦来自于，她自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些更快接近沈淞的方式。
那天之后，她的书包的拉链，开始变得非常容易“坏”。
她总是故意把书包拉链拉开，然后走在前面，等着沈淞主动发现，然后走到后面帮她“修”好书包。
后来，每天帮她修书包几乎已经变成了，沈淞生活的一部分。
同时，为了领养人和沈淞的喜欢，朝静媛在逐渐加重的课程中越学越努力。
终于，在某天课堂上老师表扬她后，她终于也能这种话题上加入他们了。
“朝静媛好厉害啊！老师最近几乎每天都说你诶！”
“静媛静媛！这个词怎么读啊！”
在同学们喧闹的簇拥中，朝静媛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
和当初第一次跨进这个班级时一样红。
“对啊，静媛真棒！”沈淞依旧是笑吟吟。
朝静媛看了他一眼，课桌里一直搅动勾结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她捏紧了什么东西，悄悄望人潮的外圈移动。
沈淞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回头时，刚好对上抱着书包的朝静媛。
看到朝静媛的第一时间，他的手就下意识伸向了蜡烛。
可朝静媛却摇了摇头，一边向他展示完好的书包，一边从书包拿出一个红鼻子的老鼠。
沈淞定睛一看。
哦，不是老鼠，是鼹鼠，是《摩尔庄园》的乐乐侠吗？
“乐乐侠”的嘴角还挂着一段红色丝线，红色的鼻子还在隐隐往外冒着棉花。
被缝歪的嘴唇，从沈淞的角度看过去，很像一个叼着烟挑眉的拽哥。
和他爸爸有时候的样子，莫名神似。
沈淞似乎从未见过这种次品玩具，身子虽然未动，但眼睛都恨不得贴上去了。
而且这个玩具还有点像自己爸，沈淞不禁肃然起敬。
“喜欢吗？”
朝静媛第一次送别人礼物，紧张得说不出话。
刚才背了好几遍的话，此刻也早已被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恩？给我的吗？”沈淞恰时才反应过来。
他面露欣喜，小心地接过后，开始把玩起“乐乐侠”嘴角像胡子一样的丝线。
他一边玩一边想着，记忆中父亲胡子的手感。
“这个...这个，我上次看他们送你生日礼物...所以我也想给你买一个奥特曼的...”见沈淞似乎很喜欢，朝静媛的紧张有所消退，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
“奥特曼？”沈淞听到一半忽然抬头，他眼含震惊地看了看“乐乐侠”，又壮似求证般将目光投向朝静媛。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回应朝静媛，沈淞只是瞪着玩偶。
你小子什么时候改名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用父亲的话来说——这年头，国产都能变日产？这离谱程度真是堪比单车变摩托。
沈淞继续用手戳了戳玩偶，试图想搞清楚，它是否像父亲所说是个批了假皮的“奥特曼”。
就在沈淞和“假乐乐侠”之间的气氛逐渐焦灼时。
朝静媛终于又鼓足勇气开了口，“但是...但是我不认识奥特曼...出去帮我买玩具的大哥哥，他说他也认不得，所以就给我买了乐乐侠...”
“他说：‘反正这玩意儿也会变身，理论上和奥特曼差不多。你就凑合着送吧。’”朝静媛想着那人的口吻，模仿还挺像那么回事。
“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奥特曼啊！“沈淞惊叫一声，忽然从座位上窜了起来。
“奥特曼？什么奥特曼！”他同桌闻着奥特曼三字的味就跑过来了，“奥特曼五大誓言！”
“第一！不要饿着肚子去学校！”另一个小家伙的头也冒了出来。
“还有还有！天气好的日子要晒被子！”朝静媛身旁一直趴下打瞌睡的女生，忽然一个激灵猛地坐起。
“过马路时要注意车辆！”
“不要依靠别人！”
大家的应和声此起彼伏，朝静媛不断转头往不同的声音源看过去。
最后，话又回到沈淞这里。
“还有最后一条——在地上玩要光着脚！”沈淞笑嘻嘻地补充到，随后又仔细地看了眼前的“假乐乐侠”一眼后，对朝自己投来目光的朝静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虽然此刻，朝静媛还是和当初一样，无法插入他们的话题，但彼时心头的那股酸涩感，已然消失不见。
听着伙伴们吵吵闹闹地补充，她心底竟然还有了些别样的愉悦。
“那，你喜欢吗？”朝静媛说着看向玩偶。
她不懂什么奥特曼还是乐乐侠，她也只会关心，此刻眼前的礼物是否会合沈淞的心意。
“喜欢啊，《摩尔庄园》我之前也玩过的，我很喜欢啊。”沈淞说着摇了摇手中的玩偶，“静媛送什么，我都很喜欢的。”
“你喜欢就好。”朝静媛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沈淞冲眼前的玩偶挑了挑眉。
“不过什么？”朝静媛又紧张起来。
“不过，小静原来不知道奥特曼的吗？那我下次一定要带给你看！”沈淞说着说着，小脸便开始严肃起来，
他掏出日记本，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给小静带奥特曼。
朝静媛站在课桌前，看着他的动作，心底不免升起一股感动。
此刻，她比看见了真的奥特曼还开心。
长这么大，从未收到别人的特殊对待的朝静媛，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了。
原来，本人看在眼底是这么舒服的吗？
“沈淞！那你下次带什么奥特曼给朝静媛看啊？迪迦吗？”一个小孩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的。
“对。”沈淞说着收好笔看向朝静媛，“如果小静喜欢的话，可以送她一个。”
“啥！？沈淞！我上次让你把你的迪迦给我看一眼，你都不愿意——”沈淞的同桌瞬间炸了。
“你不是有吗？为啥子每次都要看我的啊？”沈淞说着反驳道。
“呜呜——我不管！我也要！我就要！沈淞你也要给我！”同桌头靠在桌沿上，像大扑棱蛾子一样不停地摇摆着。
沈淞适时翻了个白眼。
眼看着小朋友马上就要吵起来，班主任适时出现，怔住了场面。
“小朋友们！别吵了哦，大家自己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老师今天就提前放学好不好？”老师在前面说完话后，就朝后面的朝静媛走来。
“老师好。”朝静媛坐地很直，前臂规矩地交叠在一起。
“小静啊，朝老师想见你，你现在就收拾好东西，和老师走好吗？”老师说着轻轻拍了拍朝静媛的头，“今天你就提前放学，不用等着其他同学一起走了。”
走出小学第一栋教学楼时，朝静媛无意识回头回望了一眼。
但可惜这个角度看不见自己的班级。
她只能转头问班主任。
“那个朝老师，她是那位老师啊。”朝静媛的心跳如鼓点。
虽然她心中早已有数那位朝老师究竟是何人，但她还是无法压下紧张，询问班主任。
之前孤儿院老师也说，收养人已经确定要收养她了。
等到收养人这几天有空了，就会接她回家。
“小静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谁取的吗？”老师含笑，“朝静媛，就是那位朝老师给你取的哦。”
对，朝静媛的名字是朝兰老师给的，在此之前，朝静媛虽然也叫小静。
但她却也只能叫小静。
而静一字无任何准确来源，只是因为她过于安静，大家给她起得绰号罢了。
“她...是妈妈？”妈妈两字终于再次被从记忆深处取出。
朝静媛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年轻女人，喃喃自语。
“对哦，以后在外面她是朝老师，但在家里面她就是你的妈妈。”
被朝兰抱住的感觉，那种有家的感觉。
和在沈淞身旁的感觉是一样的。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直到那天，朝静媛的书桌上出现了，一个很漂亮黄色的书包。
是那种拉链拉上一万次都不会坏的书包。
这个书包是，沈淞特地托父亲从日本买回来的。
他还特别强调要父亲一定要买这一款。
因为广告标语说——这款书包拉链拉上一万次也不会坏。
“静媛你的书包，拉链总是坏。爸爸说我要跟着他转学，我不想转学的，这样就见不到大家了。而且以后没人给你修书包那怎么办啊？”
“但我知道，爸爸会一定要我走的。因为从小他和妈妈要我做得事情，不管我想不想最后全都做了，钢琴还有芭蕾。”
“但我还是很担心你的书包，所以我对爸爸说，要我走的话，我就要那个拉链拉上一万次也不会坏的书包！”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那个拉链应该能撑到我回来吧。”
朝静媛望着书包上的字条。
将书包摩挲了一边又一边，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啜泣起来。
她打开书包——那里正中央躺着一个锅盔。
塑料袋上黏着沈淞留下的最后一截纸条。
“说过要给你尝尝的锅盔，信守承诺。不过，奶奶说一定要节约，记得一定要吃完不能剩哦。”
而此时，在汽车上回头望学校的沈淞，手上还残留着锅盔的温度。
“小静，再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