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蔷薇》她山之玉

32、回响（八）

　　吴千屿若有所思地看着向尚，眸里流动着窗外城市印入的光。
　　向尚看着那双黑暗中微亮的瞳孔，心里总觉得吴千屿仿佛暗戳戳默算着什么。
　　二人默契地没有开灯，黑暗里二人之间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暧昧。
　　向尚走上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吴千屿被向尚的动作逗笑了，语气凉凉：“我在想为什么故事里总说男人薄情，女人有时候也挺薄情的。”
　　向尚皱眉：“怎么突然这么说？”
　　“刚刚梦里，女流氓说会对我负责，后来又翻脸不认人了，你说她是不是很薄情？”
　　“没想到你这人挺纯情，还会被梦里的人迷住。”
　　吴千屿挑眉，仿佛想从向尚脸上看出端倪。
　　向尚垂眸躲开了吴千屿的目光，看到吴千屿面前摆了一盘棋，纵横分明的棋盘上，黑白双子密密麻麻缠斗着，他在和自己对弈。

　　受父亲熏陶，向尚扫了眼棋盘便看清局势：“黑棋要输了。”
　　“你执白子，和我弈一局？”
　　向尚许久未下棋，她和吴千屿偶尔对弈从没赢过，但是看到白子要赢了，向尚不免心动跃跃欲试，想占吴千屿便宜。

　　吴千屿以一种见怪不怪的眼神看着向尚。
　　对战几十个回合后，向尚的优势变成了劣势。
　　向尚这才发现，刚才黑子所谓的劣势不过是乔装，早在很早之前，吴千屿的黑子就已经在默默布局，状似劣势，实际是诱敌深入，只待寻得一个契机，就把白子扑吃打尽。

　　眼见输了，向尚叹一口气，把白子放在棋坛边上：“棋品见人品，可见你这个人和你这的棋一样，狡诈奸滑，我不下了。”
　　吴千屿：“棋如人生，白子虽然失了先机，但是可以重来。我曾经也怨自己失了先机，几番思忖是否应该放弃，可终究放不下，费心转圜后，又觉得柳暗花明，似有生机。可见，做人做事皆半途而废不好，你且弈完这局。”

　　向尚不解，吴千屿那样光芒万丈的少年在高中能有什么糟心事？
　　好奇问：“你这样的人能因为什么事苦恼？”
　　吴千屿：“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向尚：“不想说就不想说，眼见我都要输了，你就不能放过我？”
　　吴千屿盯着棋盘：“还未死局，你就不想赢我一次？”
　　向尚眨眼：“你想让子？”又摆手：“让子并非真赢，不必特意让着我，我还没到那般田地。
　　吴千屿一板一眼的性子，二人弈了十几年也从未让过她，这回总不可能为她破例。

　　“谁说我要让你了。”
　　向尚有些诧异地对上吴千屿的眼。
　　吴千屿轻声说：“我教你。你该怎么下就怎么下，下错了我告诉你。”
　　向尚的心跳了一下，默认了提议。
　　凝神对着棋盘，对弈最重要的是定心定性，深呼吸正色落下几子，棋盘局势更加波云诡谲，向尚犹疑：“我下这可以吗？”
　　“下那里你会被我枷住，想跑也跑不掉。”

　　向尚耳根泛红：“那这里呢？”
　　“你的弱点在腰上，下那里会被我扑吃。”
　　这些话听着都有些怪怪的，“那我岂不是下哪都会被你吃掉？”

　　吴千屿笑，随手指了棋盘上一个位置：“不想被吃的话你下这里。”
　　向尚顺着吴千屿的方法下了，白子在无限艰难中又觅得了一线生机，渐渐地，向尚下哪都会问问吴千屿的意见：“下这里我会损失三子，但紧接着我能吃住你八个子。我下这？”
　　“姑且试试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弈着，吴千屿的棋法大刀阔斧却又出其不意，向尚在吴千屿的点拨下几次三番逆转生死，犹如悬崖边上的人尽攀石壁不甘落下，几番交锋，向尚指尖冒汗。
　　棋局过半，情势反转，向尚的白子不知不觉占了上风。
　　吴千屿不急不躁地坐在对面，见自己落了下乘也没忘记继续教导向尚，下至尾声，向尚似乎已经掌握方法，一子定乾坤，向尚手执的白子奇迹般赢了。

　　“我赢了诶？！”向尚惊呼，复又狐疑：“吴千屿你真没让着我？”
　　吴千屿好整以暇看着她：“没有。”
　　向尚美滋滋：“看来我悟性不错！”
　　吴千屿：“看来是师父教得好。”
　　向尚没有否认，兴奋道：“再来一局！乘胜追击！”

　　不出预料，下一局向尚又输了。
　　向尚：“……”
　　“已经不错了，记住上一局的感觉，我回家了，下次再弈吧。”吴千屿把黑子丢进棋盘中，抱起外套起身离开。
　　“唉，好吧。”向尚叹息。“起码也是赢了一局了，所以你的年少苦恼事是什么？”
　　吴千屿怔了怔：“怒己不争，误己误人。”
　　他指的不会是那件事吧？
　　向尚咬唇，嘴巴开了又闭，终究没说什么。

　　向尚破天荒地有种恋恋不舍之感，起身把吴千屿送到门口，盯着清逸颀长的背影发懵。
　　吴千屿却突然回头：“一个人在家记得锁门。”
　　向尚没料到他会回头，有些局促地收回目光，面颊发烫，点头关门。

　　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陪你一起】发来了一条新消息，一打开是念念。
　　念念：【不好意思，今天在国宾堂喝喜酒，又陪了一会儿女朋友，刚才看到消息。】
　　回响：【巧了，我今天也在国宾堂喝酒，看情况你和你女朋友进展不错。】
　　念念：【算是吧，今天她半梦半醒间主动亲我了。】
　　向尚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请问吴千屿的荒唐梦。

　　回响：【！！说起这个，我刚也梦见我亲了我的合同男友！】
　　【我喜欢上他了，而且我似乎……可能……或许因为他今天给其他女生夹菜吃醋了。】
　　【事后发现那女生是他表妹orz】
　　屏幕那方，吴千屿刚到家，懒懒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喜欢上他了”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身体坐正反复读了五遍，握住手机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战栗。
　　五年布局，费心经营，才盼得神女回眸，猎物入笼。
　　吴千屿颤抖着打下一行字：【都是你的合同男友了，你顺水推舟和他表明心迹就能顺其自然在一起了。】

　　向尚挠头，要她和吴千屿表白吗！万一被拒绝怎么办？
　　向尚：【可是万一他不那么喜欢我，拒绝我了怎么办！那不是很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记得你说过不敢和你女朋友表明心迹，我现在陷入了和你之前一样的境地……】
　　吴千屿：【上次你不是试着和他亲密接触，他躲了吗？】
　　向尚：【那倒没有，可这也不能代表喜欢，只能代表不讨厌吧。】
　　吴千屿叹息一声：【那你觉得怎样能一个男生喜欢你该有什么表现？】
　　向尚：【对我好，花时间陪我玩，上交银行卡给我钱花（笑）】

　　吴千屿若有所思地拿起杯子饮了一口。
　　沉吟片刻，是了，他的小姑娘最爱钱。

　　下一秒，向家。
　　向尚收到【培你一起】开创者阮文的消息：“【培你一起】有了第一波分红，分红前大家一起开个会，想再优化一下目前软件的一些bug，你有空参加吗？”
　　向尚一看到“钱”这个字眼儿就眉开眼笑，迅速回复：“有！什么时候开会？”
　　阮文回：“不急，下周五下午三点，学校？”
　　向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