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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禅心 ...

  •   他猛然惊醒,残存的一丝理智最终将他于欢梦中拽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伏在胸口的那副娇躯推开。

      “不对,这香有问题!”

      玉珠浑身筋骨酥软,猝不及防经他一推,咚地一声跌回地上,“哎哟”一声,揉着腰支起身来,泪汪汪地望着榻上人道:“公子推我做甚?”

      “茶!”

      他的声音喑哑,眼里带着几丝未退的情潮。

      玉珠微微一怔,一脸红彤彤地望向他:“什么?”

      陆珣攥紧了手指,勉强支起身来,肃声道:“快,快去取茶水过来!”

      玉珠脑子里昏昏沉沉,怔怔地点头,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于黑暗中摸索着去取茶。

      岂料她身子发软,脚底发虚,咚地一声撞上了床前那扇绘了并蒂花开的彩漆画屏。

      画屏应声坠地,又砰地一声压倒了几上的那对儿白底青花的梅瓶。

      霎时之间,叮铃哐当之声不绝于耳。

      玉珠被吓得一个激灵,只觉心口啵啵地跳个不停,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记起他方才要茶,又摸着黑去点灯倒茶。

      陆珣倚在榻前,只觉额角一阵突突直跳,耳廓中敏锐捕捉到外头一两声似有若无的嬉笑声。

      他暗自咬牙,闷声道:“开门!”

      窗外人影一晃,却似脚底抹了油般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公子,茶来了!”

      陆珣回头见那女子双颊酡红、媚眼含春,含羞带怯的立在他身侧,心底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意又腾地一下浮了上来。

      他端茶的手一哆嗦,杯中的水尽数泼了出去。

      玉珠惊呼一声,眨着湿漉漉的眼睫,一脸无辜地望向他。

      “公子泼我做甚?”

      陆珣屈指掩唇,轻咳了两声来掩饰面上的尴尬。

      “抱歉!小娘子若是清醒了一些,劳烦将案上香炉取来。”

      玉珠抬袖擦了擦眼睫上的水珠,怔怔地捧过香炉,见他凑上前轻轻嗅了一下,又要取茶。

      玉珠见状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公子该不会是又要泼奴吧?”

      陆珣扯了扯唇角,抬手将一盏茶浇在了香炉上,淡声道:“这香有问题。”

      玉珠捋了捋垂落鬓边的发丝,有几分心虚地喃喃道:“哦,是吗?难怪从方才起奴便觉得脑子里如浆糊一般,也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怯生生抬眸望了一眼榻上的公子,见他衣襟半开,脖颈上留着暧昧不明的红痕,清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愠色,轻轻吞咽了一下。

      “方才是奴唐突了,公子不会怪我吧?”

      陆珣垂下头去整理衣襟,面上神色有些看不清,声音里更听不出什么情绪。

      “罢了,今夜你睡这里,我宿去外间地上。”

      想到方才的荒唐,他仍觉得心有余悸。

      连多看她一眼都成了一种罪过,哪里还敢与她同榻而眠?

      玉珠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攥了攥衣角。

      啧,功亏一篑,煮熟的公子……不,是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如今他起了疑心,今夜怕是不成了,没关系,今日不成还有来日。

      “还是奴去外间吧。”

      她一脸真挚地朝他笑笑,满怀遗憾地抱着褥子去了外间,老实巴交地打了地铺。

      更深露重,孤枕难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

      她侧过身望着窗外的半轮明月,天上明月清冷又皎洁。

      从前她只觉得这月遥不可及,如今嘛,似乎离她更近了一些。

      想要揽月入怀,道阻且长。

      她默默攥紧了被角,决定不屈不挠。

      只要公子不赶她走,来日方长嘛。

      翌日清晨,庄子上的鸡叫过一遍又一遍,日头升得老高了,侍书满心惴惴地领着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浴巾、沐盆一应物什过来伺候公子和新来的主子起身。

      净空斋内陆珣却早已起了身,与其说是起身不如说是彻夜未眠。

      昨夜他诵了一夜的经,却仍未能完全压下心中躁郁,等着门一开就出去找人算账。

      昨晚跌落地上的画屏已被安置回了原处,地上的碎瓷也被小心翼翼地收拢在屋角。

      宿在画屏之外的那个女子似还未起身,想到昨夜孟浪,只觉得越发心浮气躁。

      他合上眼睛,再次转动佛珠,心还未静下来便听得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抬眸看去,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探头探脑贴在窗前。

      他轻咳了两声,沉声道:“还在外头鬼鬼祟祟作甚?还不将门打开!”

      趴在窗外的侍书听得一哆嗦,公子自伤了腿以来,性情大变,变得有些……喜怒无常。

      虽然自打他结识了寒露寺的僧人以来,又恢复了往日平心静气的模样,不过这绝不代表公子没有脾气。

      毕竟从前他在太学任教时可是连皇子王孙们犯错都从不留情面的。

      正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侍书觉得自己这回恰恰是触了公子的逆鳞。

      不被赶出去,已经是公子大发慈悲了。

      侍书看了一眼挂在门上的三把大锁,只觉背后冷汗直冒。

      他深吸一口气,抬袖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哆哆嗦嗦打开门,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谁知一声“公子,冤枉啊”还未喊出口,便听公子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出去!”

      侍书愕然,眼角瞥见卧在垂幔后的半片藕荷色衣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脚下拌蒜,慌里慌张退了出去。

      玉珠被这一连串的响动惊醒,伸了个懒腰,略略整理了身上衣裳,随手将一头乌发挽至脑后,一边猫着腰收起地上被褥,一边探出脑袋朝屏风后的人笑嘻嘻道:“公子起了吗?奴起晚了,公子昨夜睡得好吗?奴这就过来伺候公子穿衣。”

      玲珑阁那样的地方素来是夜夜笙歌,越夜越绚丽。

      晚睡晚起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想来往后跟了公子是要改了。

      陆珣一脸错愕地看向她。

      于晨光熹微中瞥见她乌发半挽,衣襟半开,未施粉黛的美丽面容上带着几丝将醒未醒的慵懒之态。

      她含羞带怯地行至他身侧,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回榻上。

      她俯下身来就要为他更衣,宛若一位新妇侍奉自己的新婚丈夫那般自然而然。

      他几乎已经能够嗅见来自她袖间的盈盈香气。

      这香气令他脑中倏地呈现出昨夜种种,登时心中警铃大作,慌忙背过身去,堪堪避开那探向他衣襟的一双素手。

      “不必了,你先穿戴整齐,出去传外头小厮进来吧。”

      玉珠微微讶异,嘴里却忍不住打趣道:“公子是在害羞吗?奴以为……经过昨夜公子已经不会和奴见外了呢。”

      陆珣面上一红,轻咳了两声道:“昨夜之事实属荒唐,请小娘子莫要再提。”

      玉珠一脸娇嗔地望向他,心道读书人就是脸皮薄,这还不好意思上了呢。

      不过她十分识趣地按他说的做了,毕竟做人要懂得分寸。

      陆珣穿戴洗漱妥当,瞥了一眼缩着脖子躲在角落里的侍书,沉声道:“随我去夫人院中,你的事稍后再议。”

      侍书耷拉着眉眼,心虚道:“公子还未用膳呢。”

      陆珣没有再理会他,转着轮椅径直去了孙夫人院中。

      彼时孙夫人正倚在榻上,头上裹着抹额,手里捧着一盏熬得晶莹剔透的燕窝羹,望向立在堂下的老妇道:“如何?公子那边可成事了?”

      老妇躬身凑上前,笑得一脸暧昧。

      “昨夜公子屋里头动静着实有些大。奴婢今早进去一瞧,公子虽脸色不好,待那小娘子却是万般体贴,想来……想来是成了。”

      孙夫人闻言双眼发亮,燕窝也不吃了,掏出帕子掖了掖嘴角,呵呵笑道:“可算是没有白费这一番功夫。赵嬷嬷,今日是个好日子,晚些时候陪我去姐姐灵前上一炷香。”

      侍立在一旁的赵嬷嬷也双手合十,口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可不是么,夫人这八百两银子没有白花,这小娘子花骨朵似的可人儿,莫说是个男子,就是老身见了也是疼不过来。”

      孙夫人微笑着扶了扶额:“快别念什么佛了!如今一提到这个我就头疼。只要大郎这孩子能够重新振作起来,莫说是八百两,就是千金又何妨?”

      “什么八百两?”

      孙夫人话音刚落,就听见陆珣的声音自竹帘外传来。

      立在门外的婢子打起帘子进来禀报道:“夫人,公子过来了。”

      孙夫人摆了摆手,忙将身子一歪,扶着额病恹恹地靠回引枕上,最后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点头,出去请公子入内。

      侍书推着公子入内,朝歪在榻上的主母见礼。

      孙夫人微微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道:“我的儿,你来了!用过饭了不成,赵嬷嬷去将……”

      谁知一句话未说完便听他道:“不必了,昨日听说夫人旧疾复发,儿此来只是想看看夫人病好了不曾。如今看来夫人脸色红润,想来也无大碍。”

      孙夫人抬手揉了揉额角,讪讪道:“想来昨日那大夫颇有几分本事,一帖药下去,的确有所好转。”

      陆珣闻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儿房中那位小娘子是夫人请进来的吧,可惜儿一具残躯,只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恐误人前程,只好辜负夫人一番美意,前来请您将人送回。”

      孙夫人闻言腾地坐直了身子,诧异道:“可是那小娘子服侍不周,儿若是对她有不满之处,母亲替儿管教一番可好?”

      陆珣摇头:“儿对她并无不满,只是无心红尘之事,身边亦不需要什么小娘子。”

      孙夫人略作思忖,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可那小娘子既已入了我陆家门,又并无过错,岂有再送回之理。况且如今你腿脚有伤,行动不便,不如留她在房中端茶递水、伺候笔墨也好。”

      陆珣眸色微沉,脸色又冷了几分。

      “儿虽身残,力所能及之事尚不需假手于人,身边有弘智足矣。”

      孙夫人欲言又止地望向他:“儿啊,我知你定是怨我擅作主张,才坚持要将那小娘子送走。你可知母亲一片苦心,你可知现下京中风言风语都是如何说你的吗?”

      世人都说陆家大郎自坠马落下腿伤,原定的亲事落空之后便性情大变。

      不仅断了与往日旧友之间的往来,还遣散了身边婢女,一心钻研什么佛道。

      其真正原因并非他看破红尘,想要遁入空门,而是他因坠马伤了要害,假借修行之名掩盖事实。

      流言传入怀恩伯府陆家,气得怀恩伯直接不省人事。

      自古以来流言猛于虎。

      若是真有人信了,往后还有哪个正经人家肯把女儿许给陆珣?

      这不是要他陆家长子从此绝后吗?

      流言甚嚣尘上,陆珣虽居于城郊,亦有耳闻。

      只是相较于此前他所经历过的疾风骤雨而言,这些流言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毛毛细雨罢了。

      他转动车轮来到孙夫人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儿早已释怀,蜚短流长任他人说去,夫人亦无须挂怀。”

      孙夫人眼眶湿热,面容怔怔望向他:“就算我不计较,可你父亲……”

      提到怀恩伯,陆珣眼底神色一黯。

      “既然夫人身体已经无大碍,不若早些启程回京中去,从此莫要插手庄子上的事。儿与寒露寺的宏远禅师还有约,恕不相送。”

      言罢又朝孙夫人深深一揖,转身对侍书道:“备车,即刻出发。”

      孙夫人望着他扬长而去的决绝背影,一脸颓然地跌坐回榻上,心更是凉了半截。

      世人都说继母难为,如今他连一声姨母都不肯唤她,更别说是母亲,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她心底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只觉一口气堵在胸中上不去下不来,倒真险些病倒。

      “听听,听听,他这是说的什么话?口口声声赶我走,还……还叫我莫要插手此事。走便走,赵嬷嬷收拾东西,咱们回京。”

      赵嬷嬷忙躬身上前为她顺了顺气,苦口婆心劝慰道:“夫人息怒,公子他也是面冷心热,夫人就看在已故的大娘子面上莫要与他计较。况且昨夜他一听您旧疾复发不也连夜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孙夫人怔怔,又听她道:“可怜公子他年幼失恃,如今他身边贴心的人只剩下您了,您不替他操心,还有谁为他操心呐?”

      孙夫人闻言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叹道:“罢了,去叫那小娘子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下周申榜,周四开始日更,往后请假会提前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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