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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恶龙的宝藏》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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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大厅的空间很大,但除了观众席、舞台和后台准备间,也没别的什么了,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虞容强忍着嫌弃绕着布满尘灰的观众席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
舞台上也同样空荡,除了伫立在正中的巨龙雕塑,再无他物。
虞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的推断是不是有点问题,这里看着简直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被废弃的演出厅。
站在最后一个没被搜查过的后台准备间门口,虞容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斜后方,那个存在感极高的巨龙,两个指头扯了扯余瑾的衣袖,小声道:
“你说,这个雕塑是不是就是副本boss啊。”
这副生怕被听到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痒,余瑾眼睛染了些笑意,配合地微微弯腰,同样用气声回应:“嗯?”
虞容以为余瑾没听见,眼睛余光瞄着不远处的雕像,拉着余瑾更远了一点,仰起头,隔着口罩,殷红的唇贴向他的耳朵。
“你想啊,剧目的标题就是恶龙的宝藏,一个重点是宝藏,另一个不就是恶龙吗?现在宝藏对应的是第二个主线任务,那恶龙就一定是对应第一个了。”
以余瑾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虞容半掩在衣领下精致的喉结。
以及耳畔若有似无的清浅吐气,搔着他的耳朵。
无心听他具体说了什么,余瑾不错眼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雪白脖颈,随口附和了一声:“或许吧。”
见余瑾也赞同他的想法,虞容不禁挂上了一线愁意:“那它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啊,如果是死的,那我们岂不是只要想办法把它砸碎就行了,如果是活的……”
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想到引得老玩家人人畏惧的副本boss此时可能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虞容突然噤声。
在余瑾的注视下,那精巧的喉结缓缓上下滚动了一下,雪白的颈子上沁出了细小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汗珠。
余瑾动了动,稍稍抬眼,看见虞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因为口罩遮住了下半边脸,便显得上面的一双眼睛更大更圆了些。
想要将人按下狠狠欺压、想要那双眼睛因为他落下泪水的念头更加强烈了些,但借着他害怕的机会趁虚而入似乎又太恶劣了些。
更何况,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娇气傲慢,不把任何人事放在眼中,不染任何凡俗尘事。
比起在他弱势的时候恃强凌弱。
似乎还是在他高傲的时候,让他一边痛骂着“泥腿子”、“贱骨头”,一边被“泥腿子”“贱骨头”欺负得泪水涟涟。
更合他心意一些。
这般想着,余瑾又觉得他们小少爷在这个副本里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明是个娇生惯养为所欲为的性子,却要在这种地方被迫压抑自己的脾气,甚至要他保护他都得低声下气,生怕被拒绝。
余瑾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见虞容还在绞尽脑汁要怎么才能在大boss的压迫下活下来,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尖:
“不怕,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的。”
……
这么说他更怕了好吗!
虞容瘪了瘪唇,找到宝藏赶快离开的心思更强烈了些。
反正不管那雕像龙是不是boss,这么久它都没把他们怎么样,说明要么没到动手的时间,要么没触发动手的条件,他们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虞容壮着胆子给自己鼓了鼓劲,小心翼翼地推开面前的门。
门刚一打开,便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汹涌而出的惊恐几乎压制了被血的腥臭味引出来的恶心感,虞容推门的手僵在半空中,任由那门顺着方才的力道大开,清晰地、完整地露出准备间的全部景象。
源头不明的灯光晃得刺眼,摇曳着落在地板上的尸体上。
死的是那个叫嚣着要把boss一拳打死的彭克雄。
几道血痕从头顶蔓延至腹部,深可见骨。
脸因为那几道血痕,烂得几乎看不出原样,只能从残存的半只独眼中依稀看到未散的惊恐。
虞容能认出他,也是因为他那双张扬显眼的大花臂。
只是如今,臂上的纹身也被滑下来的血割裂浸染。
虞容第一次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实感。
他终于切切实实地认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在什么恶作剧的真人秀现场,不是在经历什么无伤大雅的恶意玩笑,而是在面对真实的、近在咫尺的恐惧与死亡。
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害怕,感知到自己狂乱的近乎抽搐的心跳。
恐惧似乎蔓延至全身每一处神经末梢,但他却偏偏挪不开眼,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看着那具慢慢僵冷的尸体,似乎在透过尸体看向他即将走向的结局。
余瑾叫了虞容几声,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地面,忍了许久的泪水滑落,把口罩弄得一片潮,细碎的发丝也黏在脸上,被湿气染成了更深的金黄色。
换做正常时候,单单是呼吸带出的雾气他都忍受不了,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把口罩弄湿了。
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余瑾更加不爽了。
他微偏过头,望向立在灯光下的巨龙,眼中的幽深几乎要凝化成实质的利刃,将那座没用的雕像凌迟。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我也没想到他会有勇气直接开门。]
【处理尸体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
[比起一具具像的明确死亡的尸体,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才更会让人害怕吧。]
[说白了还是你的问题,为什么会由着他把门打开?]
【……我怎么知道你背地里在干这种蠢事!】
【没用的废物】
[没用的废物]
……
余瑾的呼吸不动声色地加深,克制地闭了闭眼,平复好情绪后,一手拉着虞容往后退了退,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地覆在他的眼睛上。
眼前的光亮被掩盖,虞容呆滞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扫过掌心。
“虞容。”
余瑾这次叫的声音大了些。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可是又好像他叫过他很多次一样。
虞容的脑子有些滞涩,一个莫名的念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虞容的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原本像是木偶一样僵硬的身子也慢慢活泛开来。
余瑾转身站到虞容面前,一方面挡住他的视线,又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他之前归还的手帕,低声问道:
“别看了,我给你擦擦脸好不好?”
掌心下轻颤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虞容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些鼻音,沉沉闷闷。
余瑾慢慢挪开手,将光明归还。
虞容的眼眶红的厉害,却又不是正常的、健康的红,带着些病态的肿意。
余瑾把虞容罩得更严实些,尽量避免四散的灰尘冲到他,抬手把他脸上的口罩摘下来,随手塞进兜里。
刚经历过前所未有的冲击,虞容的反应还有些迟钝,呆呆地被余瑾拢在怀里,任由他拿着细质的棉布帕子轻柔地擦过自己的脸颊,随后又掏出一个新的口罩给他戴上。
余瑾细致地给虞容打理好后,拢了拢他的碎发,问道:“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可是还有任务……”
虞容本能地答道,声音有些沙哑。
“任务不急,时间还早着。”
虞容茫然地抬头,对上余瑾的视线,看到他脸上的从容,怔了一会儿,默默点头。
这次换余瑾走在前面找地方休息,虞容垂着脑袋在后面跟着。
踩着他走过的路线往前走了一阵,虞容盯着余瑾踏过地面后留下的浅淡痕迹,突然开口: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
余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不着痕迹地蹙眉,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睫。
“虞容。别想了。”
虞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迷茫,声音几近沙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
何止是第一次看见死人。
他家世好,出入前呼后拥,甚至连打扮邋遢的乞丐流浪汉都入不了他的视野。
从未吃过苦,从未见过世界阴暗的另一面,如今却要被迫睁开双眼,目睹这世界一切的险恶与丑陋。
虽然能把这样纯净的人拉进淤泥里也让人的破坏欲大涨就是了。
余瑾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光久久地注视着虞容,久到让他颇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余瑾摇头,抬手覆上虞容的额头,片刻,放下手来。
虞容懵懵地眨了眨眼,想不通他是在做什么,转而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却不知怎的,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帐,变得模模糊糊。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余瑾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坐的椅子,只得退求其次,问虞容道:“随便找个地方坐行么?你搭下我的外套,不会把你衣服弄脏。”
虞容拧着漂亮地眉毛扫过一排排座椅,勉强点了点头。
余瑾脱下风衣将他裹住,在虞容小心翼翼地避着沾满灰尘的扶手坐下后,突然单膝跪下来,修长的指握住虞容的小腿。
虞容一惊,瞪圆眼睛望着面前矮下身子的男人带起他的小腿,让他的鞋踩在他的膝盖上。
像一只受惊炸毛的猫,先前的沉郁消失殆尽,多了一分让人惊艳的鲜活。
“你,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