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机器人与猫》息无

1、第一章

　　人们常说度日如年，在某些情况下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在空间本身速度的限制下，生活在这一片空间中的物体往往有诸多的局限。

　　就像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越过一定的速度限制，从某种意义上讲，所处的空间本身就是个体的组成部分，而在这个范围内，一切都遵循着规律。

　　人们随着日夜交替，在这片广袤的空间中劳作休憩，至少绝大多数人是这样。

　　但总会有意外产生——

　　苏砚趴在阳台护栏上，空气中的杂音伴随着轻微腐败的气息被各种器官捕捉，经过分析之后呈现在脑海中。

　　如今，除去偶尔触碰到手腕处的接口以及脑海中的转换核心，苏砚几乎都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也确实是，毕竟行为逻辑与所有人都一样。

　　所以当她也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的念头或者想法，毕竟现在的自我认知已经不同了。在机械文明和现在生活的地方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偏向这个世界。

　　苏砚戳了一下自己面前散发着微光的小盆栽，蓝色的花球晃荡了一下，开始缓慢地获取自己所需的能量。

　　*

　　因着还算是假期，早餐摊并不是太拥挤，不少人选择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吃完再离开。

　　苏砚买了一笼蒸饺，边吃边听周围人的讨论。这算是一个挺好的获取信息的方法，很多人在吃东西的时候会放松警惕心，吐露出一些平常不会轻易吐露的消息。

　　就像是在下午茶时间更多人喜欢在餐馆高谈阔论，早餐摊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远处的一名中年人似乎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哎，总感觉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平……”

　　“可不是。”另一边坐着的人也有些担心，拧眉嚼着食物，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有时候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段时间各种灾害频发，报道中并不太严重，但大多数人总还是有自己的渠道，亲人朋友也会在闲聊中透露一些自己知道的消息，提前做些准备。

　　更何况就算是太平时间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做出灾害的“预言”，伴随着现实更让人觉得害怕。

　　但总有人不相信这些，也或许是相信，但是不太在乎。

　　譬如旁边刚来的客人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语气比起前面两人轻快不少：

　　“反正我们也就这样了，真要出什么大事情估计还是要通知的，我们只管等着就是了——老板来笼蒸饺，打包。”

　　这人没有说出口的是，就算是有躲避的地方，兴许也不会有给他们这群人的空间，或许还会被当成牺牲品。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悲观，她还是不说出口为妙。

　　毕竟大家都觉得自己是特别重要的，虽然事实似乎并不是如此。

　　旁边的店主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好嘞马上就好——不过咱们向来比隔壁强，兴许就是气候异常，大家多小心一点儿，过段时间应当就好，您的蒸饺好了小心烫。”

　　摊子周围的人点点头，绝大多数人觉得店主说的有道理，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前段时间大家囤积粮食的风波还没过去，再小心谨慎的人也总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些东西也能顶上一段时间。

　　不少人叹气，吃完后也没再多停留，纷纷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再在这里逗留，早餐摊也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往回走的路上，苏砚感觉空气似乎变得潮湿了些，有些像是夏季雨前的闷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正是枝叶繁茂的季节，虽说先前已经被破坏了些，但不仔细看还是然人觉得心旷神怡。

　　小区中有人还在修剪着枯死的枝条，零散地堆在路边，等待着人将它们清理走。

　　路过花园凉亭的时候，隐约能听到几声喵呜，似乎是有人在喂养小区里几只热爱自由、不愿意被拘束的小猫。

　　这段时间环境不太好，但似乎生物有一种本能规避危险的意识，近些日子大都只能在这些公共建筑内瞧见它们的身影。

　　总觉得，这些小家伙生活地比一般人更快乐一些？

　　“回来了？”

　　刚推开门，就听到有人问了一句。

　　“嗯。”

　　苏砚看着不远处客厅中身着条纹针织衫、半长暗金色头发的女子，低低应了一声。

　　清楚苏砚性格，苏绪自然清楚这并不是她不开心，应该是在思考些什么，于是也没继续询问，伸了个懒腰，继续蜷缩在沙发上，眼皮垂着。

　　屏幕上是近几天的天气预报，果然又是有雨水的天气，语气有些低沉：

　　“真是让人苦恼啊。”

　　苏砚赞同地点点头，她也不是很喜欢阴沉的天气。

　　倒不是不喜欢雨水，只是这几年的空气质量愈发不好，各种污染也严重，每当下雨的时候大家出门都得万分小心，如果皮肤上不小心沾染上，很容易红肿过敏。

　　气象部门也提醒大家尽量不要接触，但每次总还是有人不信邪，将自己送进医院。

　　虽然她的身体已然不需要额外补充能量，单靠食物摄入的就足够完成那些修补了，但总还是觉得苦恼。

　　瞧见回来的人又走神，苏绪开口打断了沉默：

　　“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下雨的话，需要采购一些东西吗？”

　　苏砚想了想，家中吃的其实足够吃很久了，但总还是多准备一些会比较好，毕竟有备无患。

　　“那成，我出去的时候顺带买点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不过你记得买些新鲜的蔬菜，单吃肉肯定是不行的。”苏砚提醒了一句。

　　“知道的——”

　　回应她的是略微拖长的语调，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多买些其他东西。

　　站在楼上瞧着散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并没有因为迷糊走错了地方，苏砚叹了口气。

　　苏绪作为她的监护人，年龄比她大许多，但很多时候苏砚都感觉不到这一点，实在是从她小时候苏绪就是这个样子，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人身上留下痕迹。

　　连带那看似正经的工作也有些古怪，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苏绪比自己更不像个普通人。

　　甚至连很多有危害的东西对于这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每个人都有些不便道出的秘密，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周围人自然会知道。

　　*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砚熟练扯过猫咪毛绒玩偶抱着，然后戴上耳机，屏幕亮起。

　　外面天色愈发暗沉。

　　隔着耳机捕捉到细微的雨声，苏砚将电影暂停。

　　越靠近阳台，空气中腐坏的气味更重了。

　　苏砚从窗户往下面看去，半月前泛着苍翠的植物不知何时变成了墨绿色，边缘的叶子甚至隐隐焦黑。

　　几日前的嫩芽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黑点。

　　她们居住的小区地势不低，排水较好，但也在短短时间中多了一层黑灰色的积水，沿着边缘缓慢流淌进预留的排水口。

　　还未等她检查完窗户的密封条，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苏砚低头看了一眼，弹出的是几条预警信息：

　　【t市减灾办提醒广大市民注意户外安全，及时原理积水路段，远离地下通道、涵洞等。】

　　【暴雨红色预警信号：预计在未来2小时内将出现特大暴雨，伴随局部雷暴等强对流天气，请及时停止户外活动，前往安全场所确保自身安全，加强防范。】

　　【t市应急管理局提醒您……】

　　“咚咚咚。”

　　苏砚转身去开了门。

　　不知何时回来的苏绪已经换了一身厚实的外套，戴着耳机似乎正在通话，同她摆了摆手，然后指了一下门口。

　　这是又要出门的意思。

　　苏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同时做了个小心些的口型。

　　苏绪点头，这次出去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身形在雨中都有些模糊。

　　口袋中再次传来了震动，点开一看是熟悉的号码，想来是趁着空隙给自己发的信息。

　　【苏绪：记得把家里窗户都关好，今天先不要出门。】

　　【苏砚：不要担心，家里吃的也足够的。前几天买的东西还有不少，地下室也还有的，在外面也要小心。】

　　苏砚按下按钮，消息成功发送。

　　*

　　再次见到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苏砚听到了门锁验证的声响，拿着毛巾往门口走去，见到的果然是头发淋湿、有些狼狈的身形。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苏绪手中的东西，赶紧催着人先去浴室清洗一下，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淋了雨。

　　将煮好的姜汤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等裹着睡衣的苏绪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刚好能入口的温度。

　　“哎，有个妹妹果然是贴心极了。”

　　苏绪捧起还有些暖的杯子，窝在自己习惯的地方，小口小口吸溜着。

　　姜汤的味道并不好，但比起感冒，还是多喝些这个好点。

　　苏砚收拾了一下东西，将原本摆放着的游戏手柄收了起来。

　　桌面上的手机又震动了几次，似乎新一轮的消息提醒又来了。苏砚歪头，点开挨个浏览了一遍，仍旧是熟悉的内容。

　　这段时间收到的相似信息大概比以往半年加起来还要多，也不怪大家多想。

　　“总是这样，就算一开始挺重视的，后来也会不那么在意吧。”

　　苏绪的声音很轻，原本觉着总这样不太好，但思考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多发一些才好，至少这样大家也早有点心理准备。”

　　苏砚自然是明白这话一部分内容也算是同自己交底，但时间实在有点晚了，明天苏绪定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便转移了话题：

　　“很晚了，忙了一天赶紧休息休息，什么事情等明天讲也不急。”

　　苏绪抬头，瞧见苏砚眼底的担忧之色，大概也能猜到现在自己的状态应当不好，也便不强撑：

　　“好——那我先去休息，明天早上记得叫我。”临走之前不忘将杯子一并带到屋中，免得半夜口渴。

　　“好。”苏砚点头应道。

　　回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将闪着微光的小盆栽挪到离自己最近的桌子上，在它的摇晃下逐渐沉睡。

　　是夜，苏砚久违地做了一场梦。

　　梦中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成不同的形状，又被强行拼凑回来。

　　光线扭曲，各种场景也似乎在不断交叠，紫红色的光斑从不同角落中蔓延开来，再变换成不同的颜色。

　　下一瞬熟悉而陌生的黑暗席卷而来，连带着思维迟滞近乎无法思考。

　　还没等她强行控制自己，周围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就仿佛她刚从沉睡中苏醒那时候一样，无法从环境中获取半点信息，也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

　　就像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