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病房》城里的月光

39、担忧

　　病房里的夜是漫长的，倪虹在朦朦胧胧中，总能听到17床姐妹俩的低语。
　　“来，再喝点水！”
　　“慢一点，往那边翻！”
　　“哪里疼就跟我说！”
　　当天光大亮的时候，妹妹已经在姐姐的床尾守了整整一夜。她的怀里抱着姐姐的双脚，双手还按在姐姐的两条腿上。在看到姐姐已经平安度过了手术第一夜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掩盖不了眼底的疲倦，一个人悄悄躲到大厅休息区的椅子上补眠去了。
　　看到这感人的一幕，霓虹的眼圈又红了，这就是血浓于水的姐妹！
　　6号病房的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撩动倪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男人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地从陪护椅上站了起来：“啊，睡得腰疼！这椅子也太他妈硌人了！你今天觉得怎么样？我一会就去楼下给你们买早饭。”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床前，就如一座高耸的铁塔一般。
　　“她现在只能吃流食，买点不带米粒的小米粥就行。”倪虹站在17床的旁边，“你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恢复得可真快！”
　　“你说手术二十四小时后才开始排气，我怎么今天凌晨就开始了。仔细算算也就过了八个小时吧，当时我还奇怪到底是不是真的呢？”17床兴奋地说道。
　　“这么早！你的肠道功能恢复得也太快了吧？咦，为什么你的身上只插着一根尿管？哇，你做完手术竟然没用引流管！这也太神奇了吧，咱俩做的是一样的手术，为什么你的处理方式这么简单！
　　你看我到现在还挂着引流管呢！哎呀，我心理不平衡啊！插着尿管根本就没啥感觉，不插引流管能少受多少罪啊！你的主治医生是谁？她的医术也太高明了吧？”
　　看到倪虹羡慕得抓狂的样子，17床的眼中闪过一抹骄傲的亮光。
　　“我的主治医生叫刘平，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当天我决定直接来检查住院时，就在人民医院的微信公众号上，把妇科所有坐诊医生的资料都看了一遍。当天坐诊的还有你的主治医生郎咸伟，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和你一样，第一选择就是主任级别的郎医生。
　　但我的思想相对比较保守，只想找个医术信得过的女医生。再说，在性格和做事方面，女医生也会比男医生更细心些。这位副主任擅长子宫内膜和各种肌瘤的诊治，人也长得文文静静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很顺眼，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挂了她的号。从开始的检查到最后的手术，全程都是她负责给我做的。”
　　“你真是慧眼识珍珠，这次让你挖到宝了。我当时压根就没考虑男女的问题，只想找个级别最高、经验最丰富的。”倪虹后悔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虽然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性别之分，但你说这么多的妇科男医生，他们当初考大学时是怎么选的专业？每天面对那么多女人的□□问题，不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吗？回到家里面对自己的老婆时，他们还会有那方面的兴趣和感觉吗？”
　　反正病房里都是已婚人士，所以话题多少有点少儿不宜。两人也不管各自老公是什么反应，一番费心猜度之后，病房里就是一阵会心的大笑。

　　床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个话题的继续发酵。刘守成拿起来一看：“是你娘打来的。”
　　“喂，这阵子跟孩子通电话了吗？别光忙着自己的工作，平时也要多关心关心孩子。自从你把她送到了国外，我的心就老吊吊着，觉着很不踏实。
　　你说隔着这么远，想见也见不到。她一个人在那里，一旦遇到什么事，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孩子，你怎么舍得放她到国外去？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有没有受欺负，家里人也一概不知道。”
　　“她在学校里学习，除了老师就是同学，除了教室就是宿舍，能遇到什么事啊？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倪虹习惯了母亲祥林嫂般的唠叨，不以为然地熟练应付着。
　　“我刚才从收音机里听到一个新闻，现在缅甸那边的电信诈骗非常厉害。有很多刚毕业的年轻人，甚至是国外回来的留学生，都被一些骗子公司用高薪诱骗到缅甸去打工。
　　在那里没白没黑地干活不说，要是不听话还要遭受各种虐待。想辞职不干了回国，家长必须要交好几十万的赎金。有些家长着急解救自己的孩子，就病急乱投医，被一些号称能捞人的骗子骗光了钱财，最后弄得人财两空，家里的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
　　我一听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不马上给你打电话。一定要嘱咐孩子，找工作时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能光听每月能赚多少钱，要全面打听打听公司内部的情况。”
　　倪虹听出了母亲语气中的丝丝颤抖，内心不由地泛起一阵酸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新闻，都能把她吓成这副模样，幸亏自己没告诉她自己做手术的事情。
　　“放心吧，昨天她还给我发照片了，炫耀自己会烙火烧蒸馒头了，她在学校过得比在家里还滋润呢。”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在外别委屈了自己就行。让她毕业了就回来找工作，咱可不能留在国外。挣多挣少都不要紧，家里又不缺她一口饭吃。
　　你也别整天把挣钱挂在嘴上！别给孩子施加什么压力，让她必须要找什么样的工作。这个时候，她自己心里肯定比谁都着急。就当是花钱出去长见识了，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你身边，一家人齐齐整整地过日子，比挣什么金山银山都强！”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倪虹倒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这当姥姥的，整天提心吊胆的，平白多了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