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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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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悲哀不悲哀的,慢慢来啊,很多的东西都不是一瞬之间可以改变的。”他转头,目光专注描摹着我的脸,“你太善良,温和且没有攻击性。你的长相其实很锐利冷峻,就连平时表露出来的气质也是这样。但看起来身上有刺却又起不到太大的震慑作用,别人一靠近你就会知道你的刺其实是塑料做的,一点也扎不到人。”
我绷紧了身子梗着脖子悄无声息往旁边挪了下,脸上有些发热,目光游离:“你不去当面容分析师也是屈才了。”
“过奖过奖。”
我感到不可思议:“你真觉得我在夸你吗?”
“嗯……那不然呢。”他那张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天真无邪。
对着这张脸我起不来任何说歹毒话的心思,被无法与他过年的浓稠悲伤不断洗礼着,我此时想要揶揄拌两句嘴的兴致也荡然无存,于是坐起身,转身朝他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原咖被我逗得咯咯笑,仰躺在床上的身体拱起了弧度,他站起身来冲我行了一个优雅的王子礼,我东施效颦回了他一个,将自己脑袋上并不存在的礼帽摘下来扣在他的脑袋上。
我只背了一个黑色斜挎包手里攥着手机就要踏上回家的路,起初原咖说要送我回去,被我以麻烦为借口推辞了,他只好在门口与我道别:
“路上注意安全,平安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此时我心情已然跌落到低谷,我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在与他最后相处的这点时间里挂脸,短暂但温暖的拥抱过后我上了车。
其实只是回趟家过年而已,很多人奢求不来的东西,我却悲壮地像是要去赴死。
车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下着。我听着雨水砸在车窗的细碎声音捻弄着手指,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今年过年仅有的几天不要起任何的矛盾冲突,哪怕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那也算得上是万幸,尽管我并不喜欢这种自欺欺人的大团圆。
可是显然,因为我深谙自己爹妈过年的吵架节奏和流程,所以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已经显得不那么为此而感到可怖,心底里只剩下烦躁和厌恶。
我完全不想参与到他们之中去,毕竟有前车之鉴,我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做不要介入到别人的因果中去,他们生活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无法融洽相处,倒是在如何给我一个深刻教训这件事上格外默契格外像夫妻,所以我完全没必要去掺和做和事佬,毕竟我的存在就足够了。
我厌恶,极其厌恶父亲身上的暴戾气息,但不知道是不是天不遂人愿,我或许将这一点完美遗传在自己身上了,但与他不同的是我们发泄这份暴戾时的途径。
我并不喜欢社交,尤其是一些无用社交,虚与委蛇到让我觉得比躺在床上干瞪着眼无所事事更浪费时间,左右他们也觉得我性格腼腆孤僻,我索性把自己关在自己那间房子里,来了亲戚之后听到动静我出去端茶倒水完之后就继续滚回我房间里,礼数我做得周全,他们在背后蛐蛐那也跟我毫不相干了。
中午吃过午饭后,我窝在床上捧着电脑编辑文字,房门突然被拧开露出来人鬼鬼祟祟的半张脸,看到我有所察觉,他朝着我笑。
“别来烦我,我现在在忙,忙完再说。”我视线放在他身上一瞬,很快就重新挪回到电脑屏幕上。
“我不烦你,放心吧,我就在床上坐会。”他笑嘻嘻着蹬掉鞋子上了床就蹦了两下。
“坐下,我在忙呢看不见吗,知不知道这样很打扰别人啊。”我眉头紧皱。
他拉下脸“哦”了声用力坐下来。我终于得到片刻安宁,接着投入到工作里去,只是这种安宁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又像个猴子开始上蹿下跳了。
“滚出去。”我厉声呵斥,看到这个弟弟我的面目就开始变得狰狞可憎。
“我的房间我凭什么出去,你没回来的时候我都睡在这里,你有什么理由撵我出去。”他嬉皮笑脸着说,只不过我听得牙痒痒。
“但是我回来了,我现在睡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房子。往出滚。”我冷冷瞪着他。
他无视我的话坐在床上,尽管我言语已经开始带有一些恶劣的字眼他依旧没有要挪动一下。我拼命遏制着自己这份暴戾,但我实在遏制不住,他就那么挑衅的看着我,好像清楚我完全对他无可奈何。
我觉得自己意识已经完全不由自己掌控了,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堪堪停在他脸前至多一寸的位置。我凶戾瞪着他,气得浑身颤栗咬着牙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只有在巴掌落在实处之后我过分亢奋的心情才得到缓解。
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爽,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的怒火终于得到排泄。
他还是像没事儿人一样,好像我的怒火和他毫无干系。我冷着脸指着门口,失智一般怒吼:“自己往出滚,不然我帮你。”
他很费解地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看向我的样子就像在看什么精神失常的疯子,不过最终还是出去了。
我不在乎,我本身就是疯子,别来惹我,谁惹我我咬谁。
房门不隔音,我听到他出去后对坐在客厅嗑瓜子的那个男人说我的所作所为,那个男人听完只是笑着轻飘飘说:“你哥那神经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懂事你就把你哥让让。”
我妈在旁边听完笑得一拍大腿,似乎是满脸笑意的讥嘲:“人家家里都是大的让小的,咱家里刚好反过来了。”
他们看着才是一家人吧。
我沉默听着,没有说话,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言语羞辱,还好我卧室里的这一片天地暂时是安全的,够我蜷缩。
房间里太安静了,家具们好似也在沉默着憋笑看我的笑话。我坐在床边身体抖如糠筛,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颠动抖颤,我竭力抑制这种生理反应,心脏里冰的根剜破了心包疯狂蔓延伸展,掳掠过的每一处都结上冰霜,又不断地往外渗出,于是就连空气都是冷的。
我像被囚禁固定在绞刑架上,僵冷着身子被情绪折磨倾轧操弄,直到终于恢复一潭死水。
一切都是徒劳。
三言两语的讥讽就可以碾碎我。
我坐在床沿的那几分钟想过了很多事情,想我死了之后邻居边做作着为我哀悼说好可惜边讥笑我是寻短见的傻逼,想缺少我身影的家里会发生什么,想我以为的我的朋友和我曾经短暂恋爱过的恋人会不会为我的死去感到短暂的心悸和悲恸。
我很快就从这样美好的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死亡而无法运作,太阳每天依旧雷打不动地照常升起。
事实上在我自己看来一只狗的死都会比我的死更让人们牵肠挂肚,这也是应该的。不过依旧让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为自己而悲哀,两行滚烫的热泪就不自觉流淌下来,趁着没人跑去洗漱台将脸埋进掬着水的手里,泪连带着情绪就被清水一并搅混了,谁也发现不了我又借势流了两行泪。
我端详审视着镜子里被水沾湿的面庞,镜子里自己那双淡漠空洞的眼眸,我沾了这张脸的光拥有了几段恋爱时光,那让我觉得自己还算是某个故事的男主角,不过碍于我的木讷和胆怯,即便我觉得我为了这段爱情可以随时去死也还是在情动迷离时拦下了她们伸向我阴jing的手,我当然知道性|爱很美好,否则大家不会一味追求取悦自己。
我无法预想某一种会发生的后果,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给不了。
也许是因为我的无趣和木讷,也许是因为我除了这张脸之外其它的一切都乏善可陈,总之都不了了之了。
我曾经为此一度沮丧,现如今也觉得这是必然的,毕竟跟我这种人谈恋爱无非是一种刑罚。人要是无法爱自己,爱别人就更是一种奢侈。
想想我的确很无趣,循规蹈矩生活了二十多年我至今都无法寻求到自己的爱好,更别提为此开疆扩土。
原咖这几天还在忙着作画,偶尔会给我发几条消息,我收到消息就很愉悦,不管内容是什么。
初二初三那两天家里接待亲戚,他们都对我什么时候成家很感兴趣,让我快谈快结婚生儿育女,我倒茶水的时候他们就围坐在客厅打趣我,我装乖腼腆笑着说暂时不急,心想着我跟谁操什么时候操这么私密的话题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弟在旁边忽然跟着煽风点火说:“哥你不会是同性恋吧?背地里谈了男的不好意思给家里人说。”
亲戚们哗然,替我跳脚:“咦这么可能,不可能的事。”我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弟又继续:“什么呀,怎么不可能,我哥现在就跟一男的合租着呢,我哥他长这么帅男的喜欢他也正常,而且那男的还是搞艺术的,那方面八成也不太正常。”
我忍无可忍,拽着他出了客厅,冷着脸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治病啊把这当疯人院撒什么疯。你说我我无所谓,提人家别人干什么,给男人造谣就不是造黄谣了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没教养的东西!”
他被我扇懵了,后知后觉抹了一下脸,眼里像淬了毒狠狠瞪我:“难道不是吗,你这么激动怕不是背后早就搞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被我戳中心思了吧。”
我抬头看了眼天忍住想要继续扇他的冲动,怒极反笑:“你爸妈可真是太会教了,给你教成脑残傻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