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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苏字长得眉清目秀。眼皮单薄,眼角微微上扬,灵巧而不媚气。鼻梁是小挺的,鼻翼也是单薄,显出几分英爽。唇平薄,唇角却上挑,又显得笑嘻嘻的可喜。苏字一张清瘦的瓜子脸,五官综合起来,给人的感觉便是轻灵和清净,和漾着笑意的生动。
      苏字小的时候极其调皮捣蛋。苏字喜欢光脚,喜欢把光脚丫踩在床上、桌椅上、地板上、石头上、水洼里、泥巴里的一切感觉。即便是大雪纷飞的冬天,苏字照样把袜子扔得东一只,西一只,让妈妈找也找不到。苏字肮脏的光脚丫在家里走来走去,让一向喜爱洁净的妈妈忍无可忍。于是苏字在妈妈在家的时候只能穿上袜子,袜子因为丢得太多常常是左脚红右脚绿,苏字就更加不满,就更加想方设法地丢袜子。妈妈被折磨得焦头烂额,终于有一天想出了妙计,从此苏字的胸前就多了一个大大的布袋,布袋缝在所有的外衣上,袜子们东倒西歪地躺在里面。
      妈妈是学校里的语文老师。因为无人看管苏字便被妈妈带到学校里。妈妈去上课的时候总是把苏字留在语文教研室,其他老师边备课、改作文,边替代照看着苏字。这时候苏字总是乖乖地看小人书,或是一本正经地画画,待偷眼看妈妈走了以后,便飞快地脱下袜子塞在大布袋里,兴奋地光着脚走来走去。苏字用粉笔在地上乱涂乱画,然后就用光脚板搓掉,脚底是整个白花花的一片。其他老师管又管不住,只得威吓道,妈妈要下课了。苏字不理睬。打铃的时候苏字飞快地从布袋里拿出袜子,飞快地穿上,常常是左脚套在右脚上,又急急忙忙地换回来。老师们看着小人忙来忙去,觉得好笑,妈妈进得门来,看到苏字满头大汗的红彤彤的脸以及老师们善意的微笑,就知道苏字又作乱了。
      苏字因为袜子的故事臭名远扬,同时也赢得了诸多老师们的喜爱。有一天苏字正光着脚爬上妈妈的办公桌,耀武扬威地插着腰立着,隔壁数学教研室的陈老师带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陈老师对小男孩说,瞧,就是那个不爱穿袜子的苏字。又对苏字说,快下来,这是正意,你们一起玩吧。正意扬着胖乎乎的脸,鼻孔里哼哼道,你那个大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不等苏字回答又哼道,臭袜子!哼,臭袜子!真臭!真臭!丢!丢!臭妮妮!丢!苏字顿时火冒三丈。光光的脚对准正意的位置奋力一踢,一瓶蓝黑墨水便滴溜溜飞了出去。墨水瓶撞到正意的侧额,咚地一声;落在正意脚底,啪地一响,蓝黑色的墨水四处飞溅。只听哇――哇――两人都大哭起来,一个是额头出了血,身上溅满了墨渍,一个是脚趾痛,并且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正意被妈妈扯出去换衣服,老师们手忙脚乱地拖地板,苏字光着脚在桌上坐下来,一面嘤嘤地哭着,一面揉搓自己的脚,连妈妈走进来也忘了穿上袜子。
      再次见到正意的时候正意的额头张扬着一块暗褐色的结疤,正意嘟着肥胖的脸,仇恨地望着她。苏字心里洋洋自得,嘴上却道,对不起。(这是妈妈教的。)然后跑过去关心地轻抚那块暗褐。(这是自己教的。)苏字想,做好事要做到底。苏字认为道歉是自己在做好事。苏字因为第一回合就打了胜仗所以格外有英雄襟怀,苏字充满爱心的抚摸让气鼓鼓的正意傻了眼,好半天才很有礼貌地说,没关系。苏字和正意暂时成了上学前的好朋友。
      正意比苏字早三年上学。苏字常常颠颠地溜到正意的教室外边捣乱。上自习课的时候,苏字瞧瞧老师不在就在外面喊,唐正意是个大草包。唐正意是个大笨蛋。唐正意是个大傻瓜。结果引起教室里一阵骚乱。正意出来扬扬拳头把苏字拎回教研室。后来苏字上学的时候就不理正意了。苏字的胸前已经没有了布袋,苏字每天很规矩地穿上袜子,系上鞋带,扣好严严整整的纽扣,背着书包文文静静地去上学。小姑娘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长大了,男女好象应该有别,小小的苏字遇到正意的时候一脸的严肃。正意忙着和同学踢球、打架、惹事生非,也忘了苏字。偶尔碰到苏字就毫不客气地狠揪苏字的小辫子,苏字忙忙地躲,不小心被拽住了,疼得哭,就愈发躲着正意。

      苏字在杭州上的大学。苏字长大了眉眼还是单薄,身子还是单薄,苏字清瘦如春天微风里的嫩柳,纤细而娇柔。眉宇间微微散发着英气,嘴角微微扬着笑意,苏字象山涧里清澈的小溪,在青春的时光里自在地奔流。大学里到处洋溢着恋爱的气息,男孩子女孩子都从对方的眼光里看到了春天的舒展。白天的眼波流转和夜晚的窃窃私语都增添了爱情的力量。校园里的河水荡漾着,人心也荡漾着,正是这样青春骚动的季节,这样欲罢不能的季节,这样娇羞的季节,这样诱惑的季节。
      晚上苏字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舍友阿桑闲聊着,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个人。西湖的春天总让人多情,苏字想是不是自己也是过于多情呢。小雨丝丝地落着,落在西湖的水面上,象落在苏字波澜的心上。苏字在苏堤上缓缓地走着,手里撑着一把杏黄绸伞,一如撑着自己纷乱的情绪。杏黄绸伞一圈圈地旋转,水珠侧着身一圈圈飞出去,苏字幻想着,憧憬地笑了。
      苏字。阿桑叫道,我在说什么你听到没有?说什么?苏字心里很是羞惭。阿桑说,苏字想谁呢?苏字在黑暗里红了脸,声音里却带着幸福,说,你刚才说什么?阿桑神秘秘地悄声问,你说阿秦怎么样?苏字心里一跳,又红了脸,道,你觉得呢?阿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好。苏字来了精神,问道,哪里好?阿桑说,个子高高神采好;毛笔字写得好;笑起来象个傻子。阿桑噗哧一笑,说,是象个傻子。两人就都不说话。阿桑说,你觉得他――是不是――对我――好?苏字便是一愣。苏字和阿桑要好,上课总是坐在一起,谁能保证阿秦远远射来的目光不是阿桑而是苏字?苏字觉得无法保证。苏字顿时觉得周身发冷。阿桑说,真的,我真的很喜欢阿秦。苏字,你呢?你在想谁?
      苏字想,阿桑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蹦来跳去,实际上心思却细密得很。苏字小时候调皮,长大了却愈发的安静。苏字绕到白堤上,撑着杏黄绸伞,撑着遥遥的希望。
      阿秦来到宿舍里闲聊。阿桑的脸庞散发出团团光彩。阿桑不停地叽喱咕噜说话,所有的同学都看到阿桑和阿秦聊得火热。阿桑有时问,苏字,是不是?苏字就点点头。苏字又懊恼又慌乱又酸楚,以后阿秦一来苏字就借故走出去。走出去的时候阿秦的声音就断一断,然后又重新响起。苏字在西湖边走着,细雨湿软地淋在身上,苏字觉得身体也在变得湿软,湿软的身体浮漾着湿软的情意,苏字的眼泪混和在西湖的春雨里,湿湿软软地飞。
      苏字。阿秦叫道。苏字的脸从书本里转出来。阿桑呢?阿秦问。苏字说,她们一起去跳舞了,你等一等吧。阿秦将苏字正看的书拿起来左翻了右翻。然后忽然说,我们去走走吧。苏字呆了呆,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然后就跟着阿秦稀里糊涂下了楼。
      走出宿舍一股暖风便扑过来。桃花在夜晚红彤彤地开着,象少女笑盈盈的脸。水杉一夜之间晃出了满身的绿枝,在风里欢快地舞动着。两侧不时走过年青的男男女女,私语在夜色里秘密地飘散。苏字和阿秦走过桃花,走过水杉,来到学校的操场。操场在冬天是冷落的,呼喇喇的北风刮过来,操场里除了死寂就是风的喘息。情侣们散落在宿舍里、教室里,冬天的操场找不到甜蜜的情人。春天却是不同。中间的草坪上、两旁的看台上都是两两地坐着,空气里流淌着甜蜜的幸福。也有激烈的争吵,夹杂在其中象钢琴偶尔失了调,然而转瞬就淹没在春情洋溢的热潮里。苏字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由地红了脸。
      苏字和阿秦顺着跑道慢慢地走着,都未说话。苏字不知如何说起。阿秦却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苏字开始的时候担心两侧的人看他们,但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大家都神情专注。后来苏字走得累了,阿秦却不曾说去草地或看台坐一坐吧,苏字心里不快嘴上却不说什么,仍然默默地走路。这天晚上没有月亮,苏字心里委屈,希望一点一点落下去,失望一点一点浮上来,苏字想,月亮也不来安慰我。这时候雾气开始浮上来,操场上氤氲着温暖的湿气。两侧的人一双双地散了,操场重新变得冷清,只有苏字和阿秦还在慢慢地走。苏字一面气恼一面又希望继续走下去。苏字想,你叫我下来话就应该由你来说,这样一言不发,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就愈发地绷了唇。天已经很晚了。也不知这样一直走了多少圈。苏字暗暗地担心,回去晚了宿舍要锁门,要挨阿姨的骂的。这个时候阿秦终于说,回去吧。苏字道,好。
      这是苏字在大学里唯一的一次恋爱。以后阿秦再也不曾找过苏字,也未曾找过阿桑。四年的本科很快地过去,苏字临到毕业的时候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多年以后苏字回想起来就只记得氤氲升腾的雾气、两侧纷乱的爱情以及自己走得要断的腿。

      苏字接着来到上海读研究生。苏字并不是热烈追求上进的孩子,读研的目的无非是希望将来有一份又优越又舒心的工作。妈妈不这么认为。妈妈说,工作尚在其次,学历越高越难嫁,苏字读研最大的任务是要找到一个优秀的老公。本科的时候妈妈生怕苏字谈恋爱,隔三岔五地打来电话,每次都絮叨说,要安心学习吆,年龄太小,不能谈恋爱,要小心上当啊。现在苏字一天天长起来,妈妈又说,我女儿又漂亮又聪明又文静,这么好的女儿家,一定要找个很出色的男孩子才能配得上噢。苏字听了便说,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流行的是酷姐辣妹,你那一套早过时了。妈妈便不服气,说,酷姐辣妹能过日子吗?一面又郑重地说,苏字,你可要听话啊,可坚决不要去做什么酷姐辣妹啊,妈妈就喜欢你乖乖的。苏字就笑了,说,你看我哪里有一分象呢。妈妈说,不管怎样,你还是要留意了,学校里优秀的男硕士、博士多得很,你一定要眼睛睁得大大毕业之前带一个给妈妈瞧。苏字道,好,好,好。
      苏字答应妈妈不是没有道理的。苏字已经在和同班的男生阿元谈第二次恋爱,如果本科算作了第一次。阿元是个热情洋溢的男孩子,浓的眉,宽宽的肩膀,模样与阿秦却有几分相象,苏字知道自己依然眷恋着过去,依然无法忘记自己撑着杏黄绸伞在西湖辗转的身影。苏字在阳光下和阿元肩并肩走着,玉兰花大朵大朵地开,白晃晃的东面一群,西面一伙。今年的上海少了雨气,多了几天灿烂的阳光,苏字的心情也变得灿烂,阿元自有他的优秀之处,画得一手好画,于是宿舍里贴满了苏字的各种表情,各个侧面的身影,苏字或颦或怒或忧或喜地在墙上体味着恋爱的滋味,然而苏字有她的不快乐,不快乐隐藏在各种夸张的表情里,阿元看不出,苏字在画纸的背后隐隐地忧郁着。
      阿元天性快乐,从早到晚都是热情洋溢,活力四射。阿元说,我需要有人给降降温。无疑正是苏字的安宁和清净吸引了阿元,阿元觉得苏字象夏日里清爽的冰片,甘甜而沁人心脾。阿元说,你就是我的止咳药,我的冰淇凌。苏字只有苦笑。苏字并不仅仅乐意于做止咳药或是冰淇凌,苏字更希望做一朵娇柔的花开在爱人的心上或是一丝宛转的藤缠着爱人的臂膀,苏字乐意自己做一个小女人被爱人哄着宠着而不是自己克制着去宠男人。阿元的爱玩爱闹在苏字看来象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阿元玩疯了的时候总是想不到她,苏字跟着阿元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和游戏,苏字开始觉得新鲜以后就只落落地坐着,苏字看得到阿元,阿元看不到苏字。阿元玩得累了回来抱着苏字说,我累了,让我歇一歇,让我靠一靠,我真喜欢你。苏字抚着阿元乱蓬蓬的头发心里的不快一点点地增加。
      苏字和阿元不停地生气,不停地吵架。阿元希奇道,我竟然以为你是一个多么安静多么传统多么淑女的女孩子。苏字道,我为什么要安静?为什么要传统?为什么要淑女?阿元泄气道,不为什么。又抬头望着天花板说,在这个世界上安静是不可求的,传统是不可求的,淑女是不可求的。苏字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希求安静?怎么会希求传统?怎么会希求淑女?阿元道,越是距离它们遥远的人越是希求。苏字道,越希求越遥远。阿元难过地把双手插在头发里,说,苏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的过错吗?苏字罕道,原来元先生也终于有认错的时候。阿元道,苏字,你越来越尖刻了。苏字说,是吗,我是越来越热爱尖刻。苏字嘴上不服,眼泪却接连落下来,阿元说,也许我们本来就不合适,我们要分手吗?苏字眼泪汪汪,却说,好。
      这是苏字的第二次恋爱。上海是复杂的城市,多姿多彩的人群,花红柳绿的服饰,苏字走在淮海路明媚的阳光里,穿梭在人群中,体味着失恋的滋味。苏字觉得自己的第一次恋爱象杭州,薄雾里的西湖朦胧而寥落,散发着悠远而苦涩的香气。第二次恋爱却象上海,淮海路上光鲜的人群,乱纷纷的阳光,她又是羡慕又是疑惑,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那么第三次恋爱呢?苏字剪掉了长发,短而碎的发轻盈地飘在来往的人群中,苏字觉得自己分外的神清气爽。

      苏字没有完成妈妈交给的任务。妈妈开始着急了,说,这么好的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苏字,你的眼眶不要太高。苏字今年有二十五岁。苏字道,现在的人三十还不结婚呢,你急什么?妈妈说,你又不是男人,三十岁的女人就是老姑娘了。苏字嗤之以鼻。苏字毕了业在位于上海徐家汇的一家外企工作,每天九点钟上班。开始每日七点半乘着公交和地铁轰隆隆地赶过去,后来就睡觉睡到八点一刻打车过去,再后来在徐家汇租了一室一厅每日走过去。苏字的第三次恋爱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发展起来的。
      苏字因为去北方出差顺便回到了家乡,傍晚和妈妈一起逛商场。苏字看中了一件粉白碎花的棉质连衣裙,上半身是吊带的,肩上打着简单的结,正符合时尚,腰身纤细,下半身由腰际渐渐外展,长长地直到脚踝。苏字喜欢这种淑女装扮,在办公室只能穿各色套裙,而平时的时候苏字更喜欢长裙和牛仔。这时还是末冬,上海的商场早早将新款春装的旗号打出来,小姑娘们将短裙薄衫亮出来招摇过市,上海的末冬一派春光涟滟。这里却冷冷地裹紧了棉衣。苏字穿着连衣裙从试衣室里走出来,当即周围站了一群。苏字短而碎的发落在细长的脖颈上,柔粉的肩上两根柔粉的带子,胸前系着一个柔粉的结,长长的裙从细细的腰开始一路漫下去,苏字在层层棉衣间象一个仙梦里的公主。妈妈毫不犹豫地掏钱,就听一个人道,这个就是苏字啊,真是越来越漂亮啦。张老师,你好啊?苏字转身看到一位阿姨一面和妈妈热情地打招呼,一面觑着苏字。妈妈说,陈老师,退了休很久不见了。苏字跟着喊了声陈老师,陈老师就说,可惜这么漂亮的连衣裙上没有缝上大布袋,我们的苏字把袜子放在哪里?一下就都笑了。苏字说,都长大了,陈老师还取笑我。一面问,我小时候有那么调皮吗?陈老师说,那可不是,我们正意到现在额上还留着一个疤呢。苏字愈发不好意思。陈老师问,这么好的姑娘嫁人了没有啊?妈妈说,真是操心啊。苏字一白眼,说,你多操心什么?妈妈说,瞧瞧,不让说,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能不让妈妈操心?又说,陈老师,你有没有合适的好孩子给我们苏字介绍一个吧?陈老师喜孜孜地说,好。苏字气得说不出话。
      苏字回到上海一面努力地工作一面简单地应酬。追求的男孩子总是有的,只是唤不起苏字的情绪,苏字觉得现代人太浮躁,太动荡,苏字在和这些人来往的过程中感觉不到安宁,苏字希望的是平和,是传统,是能够天长地久的依靠。苏字想起了阿元,现代人失去了传统,于是一方面鄙夷着传统,把传统踩在脚下,一方面又希冀着传统,希望从传统中归依安宁。而传统却象折断的翅膀,呼喇喇地一代代坠落。然而苏字不服。苏字一天天地走着,用希冀支撑着,希冀一天天地变小,苏字在犹豫着。
      苏字初见到正意的时候很是诧异,苏字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大胖子啊。正意笑笑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臭不可闻的丑丫头啊。苏字翘了嘴,说,这么大了还是欺负我。正意说,谁先欺负谁呢,谁一上来就砸我头上一个大包。苏字说,你先挑衅的,你先骂我的。正意说,谁在上课的时候老颠颠地想跟着我?苏字红了脸,说,谁这么歹毒放学的时候老揪我的辫子?不等正意说话又说,谁颠颠跟着你啦?你不要捏造,你以为你是美男哪?正意得意道,美男倒在其次,关键在于只有我能容忍你的臭袜子。苏字说,明天我就往你开会的公文包里塞满臭袜子。正意说,是你的就好。苏字红了脸,眼睛亮闪闪地笑了。
      苏字没想到自己原来也会这样的抢白,这样的骄横,这样的一点点任性的脸红。苏字模糊地想象着小时候和正意争来吵去的模样,手拉着手的模样,苏字这时候满脸伤感的快乐。正意本科在上海读书,毕业后在上海辗转沉浮,与世故风情来往冲杀了将近十年,在上海灯火璀璨的夜晚,正意格外怀念小时候家乡里那轮静静的月亮。在夜的海滨,宁静的神秘的海,欢跃的甜蜜的海,海风吹起来,月亮升起来,满天的星光,满天的月色,天海之间溶溶的月色,一直溶进正意的久违的心里。
      苏字想,也许,那个时候,手拉在一起的时候,就拉住了她长大后要等的爱人的性情和模样。她等来等去,四处张望着风景,蓦然回首,原来最惬意的风光,就藏在童年的庭院里。
      苏字和正意的婚礼定在家乡。海风吹过来,苏字呼吸着熟悉的城市的气息,觉得自在而清爽。回到上海,苏字搬进正意买下的新房。苏字高兴了就问,我们是不是两小无猜啊?正意说,而且青梅竹马。苏字生气了就说,你从小就欺负我,到现在还是。正意说,我只爱欺负你。正意抚着躺在怀里的苏字,想,多年来沉稳慎重的性格,在苏字这里偏偏就走了样。苏字让他放松,让他安慰,让他重新回复到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正意问,苏字,你快乐吗?快乐写在苏字的脸上,苏字舒展了眉眼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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