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吟诗》浪漫温柔

9、想成为自己的太阳1

　　新学期开始，一切都有条不絮地往前走着。
　　许诗如愿与林亦做了同桌，林亦亦然。

　　除了陈星河时不时不死心地示好之外，他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总体还行，但英语拖了很大一部分后腿，以至于排名落到了十名开外。
　　课间休息时，陈星河还是和上学期一样，总想着帮许诗接水。
　　这时许诗总会坚定地拒绝他：“不用，谢谢。”有礼貌有分寸。

　　还有学习上，陈星河偶尔会问许诗问题时，她也会有礼貌地回：“抱歉，我这有点事情，要不你问问别人？”
　　时间一长，这种事情多来过几次后，陈星河都没了勇气再上前。

　　生活还在继续，时间也不曾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心碎而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三月中旬左右。
　　这天晚自习，许诗忽然毫无征兆地看向林亦，直勾勾地眼神看得林亦一阵心慌。
　　“怎么了？”
　　他喉结微动，拿着笔的右手不自然地握紧。
　　“我们一直做同桌吧。”许诗垂眸：“我说认真的，我们一直做同桌吧，如果高二高三也有机会的话。”
　　林亦心脏跳动更快了点，同时又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她要说什么。

　　这是林亦第二次听到许诗对他说‘做同桌’这句话，从继续到一直，主语都是我们，是他和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隐藏得太好，还是她太过信任他。
　　她真的从未怀疑过他对她的心思。

　　见林亦一直没说话，许诗还以为是自己强人所难，她正给自己找台阶：“你要不愿意……”
　　只是话还没说完，林亦开口：“我愿意的。”
　　他怎会不愿意？
　　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脑子不清楚，因为刚才一瞬他脑海忽然联想到，他与许诗站在婚礼现场的场景，我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上天啊！

　　林亦神色不自然地找补：“我是说，我愿意和你一直做同桌。”
　　随即小声嘟囔：“是这个我愿意。”
　　“什么？”
　　“没什么。”
　　“哦。”许诗没太听清他后面那句话，虽有疑惑，但也没多问。

　　后来高中很多时候，林亦总会后知后觉地庆幸，还好自己那时没有冲动之下说出口的话。
　　他看到陈星河就像看到当初选了另一条路的自己。

　　“那以后，我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少年的疑问用肯定的语气表达而出，干净清透的嗓音落在她的耳中，带着轻微刺痒。
　　许诗点头：“当然可以，尽管问。”
　　“那如果有你不会的呢？”
　　“不可能。”她回答得果断不带犹豫，又觉得自己太过决断：“要是我不会，那我就自己先弄清楚再给你讲。”
　　林亦笑道：“好。”

　　话音刚落就从桌边拿出一本习题册，翻到有空题的页码，然后用他那细长的手指点了点那道题目。
　　许诗看了两眼就知道解题步骤，她提笔画着辅助线。

　　夕阳西下，林亦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肆意洒进教室，笼罩在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发丝细而松软，他身旁的许诗在给他讲题，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尽可能地给他讲清楚，嗓音轻缓而柔。
　　条理清晰，画面舒适，俊男靓女看着就养眼。

　　一道题刚讲完，林亦正打算翻到下一页，坐在许诗前排的陈笑笑转过头喊她：“许诗，洗手间去吗？”
　　“走。”
　　她放下手中的笔，陪陈笑笑去了洗手间。

　　高中时期女生之间的友谊最明显的就是，相约着一块去洗手间，而且只找关系相对来说较好的人。
　　陈笑笑最近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看起来恹恹的。
　　许诗不知道原因，但她知道陈笑笑不愿意说这事。

　　每个人都有封存于心，不容他人窥视的事，无论大小，无论什么原因，许诗很是理解这些情绪。
　　正是因为她理解，所以知道陈林笑笑不愿意说的时候，她也就没有再问。

　　许诗最初发现陈笑笑不对劲是这周一来校，她额头上有一个突起的包。
　　她留着刘海，要不细看的话其实很难发现。
　　育才中学明确规定，住校生周末期间可随意进出校园，但周天下午必须全部到校，宿管阿姨在晚上九点半到十点之间会准时查寝。
　　许诗起先还以为陈笑笑请假了，直到宿管阿姨来查寝才知道她没来。
　　她担心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在教室看到陈笑笑，才松了一口气，心还没完全放下来就发现她额头上的包。
　　“笑笑，你受伤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诗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见她不想说，就只好先提出带她去医务室：“行吧，先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
　　陈笑笑制止了许诗要带她去医务室的动作。
　　她伸手随意拨弄着乱了的刘海，将额头上的包掩盖起来，笑着看许诗：“我真没事，我来之前都抹药了，别担心。”

　　陈笑笑脸上的笑愈发温柔。
　　她的眼睛很漂亮，一双桃花眼尽显柔情，看得人心里一阵涟漪，左眼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泪痣，更是平添风采，只是如今多了些许看不清的意味。

　　后来，许诗在陈笑笑的日记本上看到这样一句话—
　　人可真矛盾呀！自卑与坚定，温柔与敏感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伴随着她，亲近着她，无限拉扯又无限放大。
　　不经意地，她的好在她带有恶意。
　　善良变成了施舍，热情变成了同情。

　　许诗看向陈笑笑，见她出神，来回轻轻抚摸着下她的掌心。
　　她猛地抽回手，看向许诗：“干嘛？很痒。”然后甩了甩手，改而环抱着许诗的胳膊。
　　她看着陈笑笑这一连串动作，忽然觉得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安慰，但还是跟她开着玩笑：“还知道痒，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句话都不说。”
　　陈笑笑轻笑：“没什么。”
　　行吧！

　　两人走到洗手间门口，许诗站在一旁：“你去吧。”
　　“你不去吗？”
　　“不了，我在门口等你，你快点啊。”

　　许诗转身看向校园里的树木，风吹过时沙沙作响，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她闭上眼静静感受着这一切，此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过道的灯是感应式的，长久的安静使它再一次熄灭。
　　她睁开眼边跺脚边轻喊了声‘啊’，灯光随之亮起。

　　此时，陈笑笑也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抖了抖手上的水珠，与许诗又一同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她不经意地说：“我想让我妈离婚。”
　　“什么？”
　　她笑着看向许诗：“你刚听到了。”
　　确实，她刚听到了，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没等许诗说话，陈笑笑再次开口，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你没听错，我想让我妈跟我爸离婚。”

　　这是陈笑笑第一次跟许诗提及起她的家庭。
　　听她说，她爸有家暴倾向，喝醉了就会打她妈，有时还会打她，但她妈总会护着她，于是她爸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
　　她父母属于包办婚姻，结婚之前两个人就见过两次面，而两次面就定了终生。
　　然后就有了她妈悲哀的一生。

　　陈笑笑说到这里顿了顿，嗓音中带着轻微哽咽：“你知道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我妈她，她还不愿意离婚。”

　　她妈思想传统，总想着离婚不好，离婚会被人说闲话，也总想着日子有盼头，往后会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这种观点深入骨髓，偏见又固执。
　　她不止一次跟她妈说过‘要不你们俩离婚吧’这种话，明里暗里很多次，可她妈不但没有离婚这个念头，还反过来说她不安好心。

　　许诗见她越说越激动，安慰道：“那你爸呢？你爸什么想法？”
　　“我爸？”陈笑笑嗤笑了声：“他就更不愿意了。”

　　陈笑笑说她周一来校时，额头上那个包就是因为，她跟她妈再次说离婚这事时被她爸听到了，然后她爸气急败坏，嘴上边骂，手上边打着她妈。
　　本来是打算打她的，她妈看到后立刻把她推到了门外，然后锁上了门。
　　最后她爸还留下一句‘离婚想都别想’。

　　陈笑笑停下脚步：“你说他怎么想的，他不爱她，他还不放过她。”她疑惑地又问了句：“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样啊？到底是为什么啊，我真的想不明白。”
　　许诗听了许多，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她想说些什么安慰陈笑笑，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在。
　　“许诗，我跟你说这些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我就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这件事放在我心里太久了，我，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些什么，我就是有点难受……”
　　“我知道。”
　　“谢谢。”她又说：“但，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好不好？”
　　“好。”许诗点头。
　　听到这话，陈笑笑眼睛眨了眨，下一秒就笑了出来，甜甜的笑如同冰淇淋带给人的美味，回味无穷，好似她这人没有任何烦恼，无忧无虑。
　　临近教室，两个人也都没有再说什么。

　　陈笑笑的日记本上记录着这样一句话—
　　周围漆黑的环境里照进一丝光亮，缓慢缓解着她自身摆脱不去的窒息感。
　　光线透过缝隙，也透进了她的心。
　　如果可以，她想和许诗做一辈子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