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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文菘蓝走出海关通道,白珍珠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

      他正数到第八个拉着银白色行李箱经过面前的乘客,这时听见小婶婶上扬的声调——

      “菘蓝!”

      下意识望向那道身影的侧后方,白珍珠发现,对方没有带行李箱。

      他的视线随即往上,将这个在现如今的世界里,血缘层面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悄悄“观察”了一遍。

      上一次白珍珠见到她,是在夏天的时候,在他生日的那一天。

      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他们俩一般不会再见第三面。

      可是,这并不是他没有第一眼认出她来的原因。

      ——半年过去,她变了好多。

      最明显的地方在于,那头出于职业习惯总是用珍珠发簪整齐盘起的黑直长发,在白珍珠的印象里,第一次被剪到堪堪及肩的长度,烫成细细的羊毛卷随意披散着,发色也染上了一层微暗的酒红。

      除此以外,她的穿衣风格也让白珍珠感到陌生。印象里她总是倾向于选择优雅复古风格的装扮,今天这一身却颇为新潮:一件版型宽松的焦糖色冲锋衣,下身搭配一条紧身的鲨鱼裤,一双高帮的马丁靴。

      客观来说这套look非常适合她,比她以前喜欢穿的阔腿裤更能凸显出漂亮的腿型,发型也很衬气色。

      “靓女!”许舒君迎上去,“真搞不懂你之前有什么好纠结的?这个样子明明就很适合你。”

      文菘蓝笑着摘掉口罩,熟稔地和她行了贴面礼。

      在她解开口罩系带时,白珍珠注意到,她一直戴着的那双珍珠耳环也被摘掉了,耳垂上只留有两个细小的孔洞。以及,那双从来不涂指甲油的手,此刻十指尖上都染着磨砂的暖棕红色。

      ——白珍珠怀疑,就算是她的前夫白川海在这里,估计也一下子认不出她了。

      当然,有充分证据显示白振保已经变心,可能早已将昔日的白饭粒蚊子血忘得一干二净,此处改用程雎打比方可能会更恰当。

      白珍珠一边在心里用各种刻薄话编排自己的父母,一边在脸上露出了最为乖巧甜美的笑容。

      与闺蜜问候过后,文菘蓝亲切地接过白明明送上的接机花束,随后目光转向白珍珠,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

      白珍珠仿佛完全没察觉到那一瞬的尴尬,跟每次见面一样,黏糊糊地整个人熊抱了上去。

      “妈妈!”

      他撒娇地埋脸在她肩上蹭了蹭,感受到细软卷发拂过光裸的脖颈,他微微眯起眼睛,忍住了没有缩脖子。

      文菘蓝的手隔着毛线帽,轻抚在他的脑后,力道轻轻的,有些克制。

      突然感受到脸旁一片冰冰凉的触感,她拉开距离,这才看见了他帽沿上的那个珍珠发夹。

      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一秒钟,她垂眸看进他亮晶晶的眼里,柔和地轻声称赞:“真漂亮。”

      白珍珠朝她笑得眼睛弯弯。

      【……】

      【矿工一号】冷眼看着这一幕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

      是的,根据遗传学模块的分析结果,它的宿主与面前这位女士之间,有着毋庸置疑的血缘关系。

      而与此同时,检测到的更多生理数据显示,那位仪态优美、气血红润、保养得宜的女士,她的身体很健康——指的是,除了早年的高强度训练不可避免留下一些肌肉骨骼相关的职业病,其余方面再没有陈年旧疴的痕迹。

      【矿工一号】当然没有忘记,不久之前从宿主口中听到的某则白氏家族催泪悲情故事。

      那版天若有情意难忘之笑着活下去的剧情概要是这样的:保大还是保小——保小——生病的妈。

      一通综合分析下来,【矿工一号】的数据流毫无波动。

      从今以后,它将再也不会相信骗人精宿主编的任何一个故事。

      浑然不知已登上金手指的征信黑名单,无忧无虑的白珍珠挽着母亲的手臂,准备往机场外走。

      文菘蓝却停住脚步,跟他说:“稍微再等一下。”

      “还有什么东西吗?行李?”许舒君也注意到她两手空空,“托运过来的?”

      “总共待一个白天的时间,哪用什么行李,”文菘蓝解释道,“就一些带给你们的礼物,刚才让我学生过去拿,应该就快出来了吧。”

      “学生……是要来参加什么比赛还是交流活动吗?”

      文菘蓝笑着说:“没有,只是她自己有兴趣,非要跟着我过来,今天就会一起回去了。特别缠人的一个小姑娘,我简直天天被她烦得头痛。”

      乍一听像是抱怨的话,语气却透出亲昵,白珍珠挑了下眉尖。

      他很快见到了那位学生的样子。

      她抱着满怀的礼物袋子,风风火火跑过来,身上穿着和文菘蓝同款的冲锋衣,只是颜色更为鲜丽,发型是跟文菘蓝同款的小细卷,但看得出是天然卷,红得也要更亮一些。

      年纪看起来和白珍珠差不多,长相很可爱,脸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不像很多西方人那样精致挺巧,鼻头也是圆圆的,上面散有几颗圆圆的雀斑。

      “这是我舞团里的学生安洁莉卡,也可以称呼她的中文名‘朱圆圆’。”

      听了这句介绍,白珍珠好险才忍住没有当场翻一个白眼。

      在前往墓园的途中,两位Miss.ABB顺利达成了连连看。

      白明明的英语很好,不止一次参加口语演讲比赛拿过奖,如今与国际友人交流,居然也没出现太大的障碍。

      而ABC白珍珠非但格式不符,而且是个可耻的学渣,自从上车就没张开过嘴。

      前座的两个大人听着身后一路的叽叽喳喳听笑了。

      “天啊!第一次见面就有这么多话可以讲的吗?你们俩干脆当笔友算了。”开车的许舒君从后视镜看来一眼,调侃道,“今天之前我做梦也想不到,几个小朋友坐一起,里面最文静的人居然会是正正!”

      文菘蓝回过头,伸手握住白珍珠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似乎理解成了他怕生,语气柔和地鼓励道:“安洁莉卡性格非常好相处的,小珍,你直接叫她姐姐就可以。”

      “噗——”

      白珍珠正要回握那只手,唇角扬起一半的弧度在听见身旁的喷笑时僵了住。

      许舒君看见女儿乐不可支的样子,纳闷了片刻,但很快想起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于她这反应,白珍珠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只能无力地任由那预感成真。

      他木着脸,听许舒君向文菘蓝解释——

      “我都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之前听明明讲的时候给我逗的呀……说是我们正正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前几天他发烧烧糊涂认错人,一直抱着明明喊人家姐姐呢!”

      许舒君边说边忍不住笑,“这个年纪春心初动倒是很正常,不过眼下学业要紧,恋爱的事等上了大学再谈,反正现在姐弟恋也挺流行的……菘蓝可要管好他呀,这么关键的时候呢,千万不能放任他早恋。”

      文菘蓝的手收了回去,跟她搭话道:“他都这么大了,我哪里还管得住呢?”

      手指空下来,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白珍珠捏紧拳头。

      白明明这个三八……

      保守估计,她会把这件事传唱到寿终正寝都不够,还要制作成二维码贴在墓碑上继续供后代瞻仰……

      这样一来,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除去的必要性再次大幅增加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了吧……

      好,就这么决定了,他的终极大计,不得不加速了啊!

      ——就这样,在大反派默默酝酿的毒计与浑然不知危险将近的主角团的欢声笑语中,车子在墓园外停了下来。

      对已经飞速建立起跨国友谊的两个小姑娘,许舒君嘱咐道:“在里面可不能说说笑笑了,得严肃一点知道吗?”

      文菘蓝带着无奈,看一眼自己的学生:“她父亲是中学的音乐教师,为人非常绅士的,谁知道会把女儿养得这么闹腾。”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安洁莉卡听不懂意思,但是也大概猜到她在说自己,俏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几人前后走进墓园,她挨到白珍珠身旁,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

      语调很欢快,笑容很甜美,怎么看都像是主动过来展示友好善意的。

      ——如果不是白珍珠与生俱来的演绎直觉,突然响起对戏提示的话。

      他本能地回以天真的笑容,同时call自己的翻译器出手。

      【法语,意思是:“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妈妈很快就不再是你的妈妈了。”】

      ……就这?

      白珍珠的第六感戒备了个寂寞。

      语气带着纯真无害的笑意,他用同样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回应道:“放心,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哦~”

      没带翻译器的朱圆圆,无法掩饰眼中的迷茫。

      显然,这又是一个没有金手指的低层次对手。

      在先前又暗自盘算了一遍反派大计过后,早已回到第五层的白珍珠,对这种路人甲角色不屑一顾。

      【虽然但是,怎么又是中学老师……我们家的基因难道喜欢找中学老师当接盘侠吗?】

      在墓前空地站定,白珍珠脸上适时露出了一丝哀伤。

      【该不会在叶流冰英年早逝之后,我也会去找个什么中学老师吧?】

      【矿工一号】沉默了下,还没确定这次该给宿主安什么新的贬义词,他就突然下线了。

      白珍珠口中“咦”一声,凑近两步,朝那块墓碑上细看,“新的唉?”

      “嗯,之前你妈妈让我找人去算过风水,上个月挑了日子,就把墓碑翻新了。”许舒君回答他。

      不同于白家的那一大家子亲戚,白珍珠的外公外婆膝下子嗣不多,总共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多年之后才有小女儿文菘蓝出生,被二老视如心肝掌珠。

      在“考妣合葬之墓”的大字边上,小字部分总共就只有寥寥的几个名字。

      而且,比起曾经的旧碑,肉眼可见眼前那块新碑上的字变得更少了。

      “菘蓝”旁边被空了出来。

      白珍珠的目光无所谓地略过那一小块空白,看到最底下后顿住。

      只有孤零零的“珍珠”两个字,刻在“外孙”的下面。

      看他一直盯着墓碑,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许舒君压低嗓音,开解道:“他们离婚这么多年了,再刻上你爸爸的名字多不合适呀……而且听说你爸爸都有二婚的打算了,你也要稍微理解一下妈妈,是不是?”

      白珍珠余光瞥了眼文菘蓝,她正在专心布置着祭品,还有个朱圆圆跟只小哈巴狗一样绕着她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两人在说悄悄话。

      重新看回到自己的名字上,他轻声问:“上面刻哪些字是我妈妈决定的吗?”

      “嗯,还有碑的材质啊、样式啊,字上的颜料啊,全部都是她自己选的,我只负责找人去做。”

      “……我知道了。”

      白珍珠安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对方话里提及了“颜料”,这才注意到碑上的菘蓝和珍珠都是红色的,不知道用的什么颜料。

      眉眼间那抹阴沉沉的郁色消散,他把嘴唇撅起一点,摆出平常那种任性直白的耍性子样:“我的名字可不可以不要是红色啊,人家想要用亮闪闪的银漆粉。”

      白明明第一次来他外公外婆的墓园,守规矩没有到处乱走,在边上听了他的话后,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笑……你是猪吗?活人的名字才用红色好不好,改成别的颜色说明……嘎了。”

      好歹身处亡者之地,她很有敬畏心地避开了那个字眼。

      白珍珠不乐意地哼哼唧唧:“那一个字银一个字红好了,这是我的接受底线。”

      白明明贴心安慰道:“等你哪天成了植物人,我会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的。”

      白珍珠冷笑,和这种没有金手指所以人生也就这样了的人无话可说。

      光从这一件小事就能看出来,两人的眼界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掏出手机,启动那个尘封多日的神秘群聊。

      【白珍宝子ǐ:上吧,皮卡矿!】

      【白珍宝子ǐ:将主人尊名中的第一个字镀上高贵纯洁的银色,你能做到吗?!】

      对于这种无法无天的要求,AAA矿工批发一姐没有予以回应。

      还没等白珍珠发动表情包战术,许舒君看了眼身旁两个从小不对付的小鬼头,无奈道:“好了你们别拌嘴了,快点这边弄完,等下一块儿吃个饭,菘蓝就要去赶飞机了,我们也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

      “你们要收拾东西去哪里啊?”白珍珠用心挑着表情包,眼也不抬地随口问道。

      “不只是我们,还有你,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爷爷奶奶那边。”

      “……哈啊?”白珍珠的手指顿在屏幕上,睁圆了眼睛瞪向她,“这么早过去干嘛?”

      “哪里还早?过两天就除夕了!”

      “那我过两天再去,你们自己先去吧~”

      许舒君笑着拍他一下:“你家里阿姨今天就放年假回家了,你爸爸又没回来,你自己一个人?”

      白珍珠无所畏惧:以夫为天的他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大可以去投靠夫君啊!

      边上的白明明没好气地哼了声:“还不是有人屁事多,上赶着把某人发个烧都能住院的事通报过去,他们急着要尽早确认宝贝孙子的身上有没有少块肉呗!”

      白珍珠沉默地闭了下眼,悠悠叹息着退出花里胡哨的表情包界面。

      【白珍宝子ǐ:这可真是天意作弄有情人啊~】

      【白珍宝子ǐ:我可怜的丈夫不知道出院没有呢?他该不会要在冷冰冰的医院里过年吧!】

      【白珍宝子ǐ:虽然听起来是跟他气质挺搭的啦[爱心]】

      【白珍宝子ǐ:别了~老公!明年再见![飞吻]】

      把手机收回口袋,他接过点燃的香,上前端端正正拜了三拜。

      没有打扰这个过程,等到宿主将香在龛中插好,【矿工一号】才回复。

      不过,它的宿主似乎没听到口袋里嘟嘟震动的轻声,并未立刻拿出手机查看。

      离开墓园重新上车后,白珍珠依然没兴趣加入ABB群聊,顾自歪头靠着窗玻璃睡觉。

      可能是有点被硌到了,【矿工一号】注意到,宿主随手将帽沿上的那个珍珠发夹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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