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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妄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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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进门的那天是一个叫小烛的人迎接他的。
小烛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瘦小的个子,太过稚嫩的脸,但后来听青厌说小烛已经二十岁了,比他还大两岁。
小烛笑起来一脸无害,让无妄不来由的有种抵抗感。
刚进门的人地位低,住的地方最差,做的事最苦最累,对这,无妄倒没什么不满,各宗各派大抵如此,他只是奇怪,小烛来这里都十多年了,为什么还穿着和他们最低级人一样的衣衫,做着和他们一样繁重的粗活。
到夜里却不见小烛回房间。
无妄问青厌:“小烛每晚都去哪儿了?”
青厌笑着说:“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无妄也不想多言。
青厌问无妄名字的来由,无妄并没有给他说。
无妄啊!因为是不被期待的出生,母亲说自己是她的一场无妄之灾。
无妄也只有在睡至深夜,突然惊醒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人,他的父亲。
母亲在去世之前才对他说他的父亲成为了门的主人,所以他才来了门。
其实他不是很想见那个人的,只是母亲说自己和那个人一点都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他只是有点好奇,那个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一步一步走来,却没有一点疲惫。
直到那天,门举行盛大的祭奠,无妄看见小烛穿着繁华的衣饰,在高高的看台上,站在那个人的旁边。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个人,因为他的地位还很低,只有在祭奠这种时候才能远远的观望他们尊贵的门主。
太远了,他根本就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但是他却意外的看清了小烛。
他十分确定,那个穿着珍贵丝绸,被层层复杂花式衣衫包裹,画着妆的人一定是小烛。
还是很小的个子,却散发出一种妩媚的味道。
小烛抬着头看着身边的人,笑了。
那笑容让无妄都有些动心了。
他看见那个人低下头,亲吻了小烛。
无妄转过头看着青厌。
青厌笑着说:“如你所见,小烛是我们的门主夫人。”
无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厌继续说:“要是门主惹得夫人不高兴了,夫人便会换上下人的衣服,做他本不该做的粗活,但是每天晚上夫人还是会回他们房间休息。”
无妄看着远处跳着祭祀舞的人群说:“其实你也根本不是什么下人吧,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清楚他们的事情。”
青厌说:“是啊,他们的恋情是我看着发芽成大的。”
无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青厌问:“你到底多少岁了?”
“我啊,比门主大五岁,三十五了。”
无妄再次看着高高看台上牵着手的两个人。
他可不认为,门主十二岁的时候就可以生下他来了。
夜晚潜入门主的别院,意外的简单,这让无妄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那层层叠叠黑色纱帐后传来的暧昧的声音无妄不是没听到,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层一层的前进,轻轻的掀开又放下,到最后那道纱帐的时候,他只掀开了一角,然后注视着床上的两个人。
上面的那个人注意到了他,紧皱的眉昭示着被他人偷窥的他很不爽,他手轻轻一挥,无妄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压着将他驱逐出去。
到最后,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断了。
无妄躺在床上看着青厌给自己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膏时,说:“其实我只是想去问问关于我母亲的事情,还有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声音又是怎么样的?不过我已经感受到他的绝情了。”
“其实门主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他真生气的话,我就要给你收尸了。”
涂完药膏,他坐起身来整理着衣服,说:“我知道,他不会是我父亲,只是,为什么母亲去世的时候,要说门主是我父亲呢?”
青厌在庭院中喝着烈酒,门主走过来,抢过他手中的酒壶说:“我当初答应代替你做门主的条件你可还记得?”
青厌点点头。
门主继续说:“我不管你和那个叫柒澜的女子有什么牵扯,也不管你和那个叫无妄的小子有什么过往,因为你的条件,过往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但要是有谁威胁到小烛的生命,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门主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青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青厌笑着从门主手中拿回酒壶。
连武功如此高的门主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无妄的潜入,可见他对小烛是多么用情之深。
“放心,无妄不会伤害小烛的。”
“那为什么他要去砍那棵树,要不是看守的人及时阻止,那棵树早就成为一颗枯木了。”
青厌惊讶的看着门主:“他去砍树?”
“我已经把他关进地牢,暂时还没动他。”
无妄蜷缩在牢房的角落,也许是因为冷,他紧紧的抱着双腿。
青厌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母亲说,想知道一切,只要砍掉庭院里那棵结着奇怪果实的树就可以了。门主好像很重视那棵树,从来不让人靠近,还派人严守那里。我试着去找过他,但是好像都没有什么用,所以我才会趁着天黑看守的人换班的时候去砍那棵树的。”
青厌抚着无妄的背说:“在我小的时候,那棵树被雷劈过,还被烧焦了,本来大家都以为它不会再发芽了,但有一天我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人,他教给我一套奇怪的拳法,说要是天天在那棵树下面打这套拳法的话,树便会活过来。
我不顾他人的劝阻,风雨无阻的在那棵树下坚持了五年,第六年的时候那棵树真的发芽了,然后慢慢长大,结出奇怪的果实。
那个果实对常人来说是毒药,但对中奇毒的人来说那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几年前,门去剿灭西域来的魔族时,小烛中了很厉害的毒,那时候门主为了救小烛,答应了我的条件,代替我接任了门主的位置,还放过了向小烛下毒的柒澜。
那棵树的果实一年只能吃一颗,要完全解开小烛的毒需要连续一百年,所以小烛和门主的这一辈子都会被束缚在门了。”
青厌抱着无妄的手加大了力道,总觉得还有千言万语就是说不出口,唯一能说的,也就只有“对不起”了。
柒澜是敌对的西域女子,与中原的青厌生下无妄,先被族人抛弃驱逐,后又被青厌抛弃,一个人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无妄离开,将他抚养长大,然后自己死去。
无妄想起,母亲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一场无妄之灾。
无妄离开之前去看小烛。
但当他看见凉亭中贵妃椅上,瘦小的小烛被门主圈在怀里休憩时,睡梦中依然是张安然幸福的脸,那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破坏。
他一个人静静的离开,连青厌也没有告诉,只给小烛留了一封书信。
他没有去问青厌为什么会抛弃柒澜和他们的孩子,也没有深入了解整个故事更多的碎片,他甚至没问过青厌是不是真的是他的父亲,总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看着小烛他们两个,虽然一辈子被束缚在门里,但却生活得异常满足,这让他很羡慕。
也许是时候去寻找自己的余生了。
只是没想到,几天后,他又看见了青厌。
青厌向他伸出手说:“我不知道你的曾经,你也不知道我的过往,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好可惜。”
无妄并没有管他,驾着马儿绕过他。
青厌笑笑,轻踢马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