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奇谭》爱写文的路路

8、朱砂记

　　突然手心一片暖和，像有什么人，穿越了千年时空，将她冰冷的手紧紧握住。

　　羌雨醒来，她看见，阿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没事了。”阿杏担忧地看着羌雨。

　　羌雨问：“我怎么了？”

　　阿杏道：“应该是那妖精留下的咒术，专门摄人心智的，我们没留意，大意了。”

　　犬好端来一杯水，道：“刚刚你脸色白得好吓人，一直哭个不停，后来阿杏姐姐抓住了你的手，你才好了些。”

　　羌雨挣扎坐起，靠在阿杏肩头，胸口有一股郁结之气，想发却发不出来。

　　“唉！”羌雨叹了口气，尾音带着些颤抖。

　　阿杏抱了抱她，羌雨这才觉得好了些。

　　“好，天亮了，我们也要开始行动了！”羌雨掀开被子，精神抖擞道。

　　犬好开心道：“不愧是羌雨大姐！”

　　羌雨将犬好拎起来：“为什么我是大姐！我才十九岁！”

　　“好啦，好啦，他不是故意的啦！”阿杏打圆场道。

　　犬好感觉耳朵好一阵尖鸣，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聋了。

　　羌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赶紧将自己包里的护灵瓶拿出来。

　　“就是这个，我昨天在祠堂发现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阿杏透过琉璃瓶的透明瓶壁，去看那飞扬的蓝色光点，那些光点好像感受到她的目光似的，突然躁动起来。

　　阿杏伸出手，手指化为枝条，枝条上开出一朵白色小花，花瓣落下，化为细碎零光飘向窗外，她将护灵瓶打开，看着那蓝色光点跟着飘了出去。

　　“羌雨，跟上，他要带我们去找那小妖精！”阿杏跳出窗外。

　　羌雨正在换衣服，看到阿杏跳出去，胡乱将腰带一系，跟着跳了出去。

　　阿杏飞在半空中，羌雨在地上追着跑，没过一会就气喘吁吁了。

　　犬好道：“要不我变成坐骑驮着你吧！”

　　羌雨道：“你还能在陆地上变身啊！”

　　犬好：“我可是陆龟！”

　　说完变成一只大乌龟，羌雨爬上龟壳，龟壳冰冰的，凉凉的，要是冬天坐上来，还得带床被子呢！

　　没过一会，羌雨就放弃了，虽然坐着很舒服，可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四条腿都不如她两条腿快。

　　羌雨无奈道：“还是我载着你吧！”

　　她翻身跳下来，犬好变回小妖模样，钻进羌雨的包包里。

　　“你包里好多法宝啊！没想到羌雨大姐还是个有钱人！”

　　羌雨骄傲道：“那当然，我可是本朝最著名的占星师认证过的，本朝最伟大的除妖师，我们门派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紧着我用！”

　　后面羌雨说了些什么，犬好都没有听到，他就听到了除妖师三个字，心里一哆嗦，赶紧钻出羌雨的包。

　　“阿杏姐姐，等等我！”

　　犬好刚飞出来，就被羌雨抓住了。

　　“怎么了？是我不会飞，委屈您了？”

　　“不是，不是，小人是妖精，妖精还是喜欢跟妖精在一处！”

　　阿杏一把捞住犬好。

　　看着蓝色光点飘去的地方，羌雨愣住了，又是古宅。

　　每一次去这座古宅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第一次是阿杏被抓走，第二次她又做了那样凶恶的梦。

　　阿杏停在羌雨身边，关切的看着她。

　　“怎么了，不是说宅子里的妖气不见了吗？”

　　“我不知道，就是有点害怕。”

　　害怕又跌入那散不开的浓雾之中，害怕又一次一个人站在那片黑暗之中。

　　羌雨忽然身处一片白昼之中，她看见白昼中有一道看不清的人影。

　　她听见一个声音。

　　“五百年前，这片人间还是一副地狱景象，狼烟四起，人们颠沛流离。”

　　“有许多恶人趁着这片混乱，将无辜的人们化为孽妖，借他们的手为祸人间。”

　　“这时候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解开化为孽妖的人们的心结，拯救了这片人间”

　　“他们中有无数人为这项事业死去，如今这人间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但他们从未后悔，他们的名字是——。”

　　“渡妖师。”羌雨接着那个声音道。

　　她也不知道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了这个名字，但从知道这个名字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当一个渡妖师。

　　她藏了很多渡妖师的传记，无数次，她为里面的人物红过眼睛，虽然渡妖师已经成了最边缘的道门群体，但她就是想要传承下去。

　　就像书里所说那样——如果这片人间需要，我们，义不容辞!

　　“小雨？”阿杏看着还在发呆的羌雨，轻声唤道。

　　“没事。”羌雨目光坚定。

　　她们走进古宅，宅子异常干净。

　　羌雨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快步走进祠堂，只见那只小妖坐在一个蓝色的阵中，周边散发着淡紫色的光点，那是小妖的灵力。

　　“是化妖阵，这只小妖是自愿走进去的，我们救不了她。”羌雨语气沉重。

　　“不，不可以。”阿杏着急道。

　　眼看小妖精形体渐虚，阿杏结了个手印就想闯进阵里，没想到被弹了出来。

　　羌雨连忙扶起阿杏。

　　“她执念太重了，要化解她的执念必须要知道她的经历，可是我们谁都没有跟她接触过。”阿杏有些难过。

　　“有啊，小犬好不就跟他接触过吗！”羌雨提醒道。

　　对啊！阿杏将犬好从袖子里拎出，犬好由于离水太久过于虚弱，已经进入休眠状态了，但他眉心的朱砂印还在。

　　阿杏用灵力取了一些小妖精残留的妖气。

　　河边

　　打水的仆人看到河面上飘来一个女孩，顺手捞下，竟然还活着。

　　仆人喊道：“大人，捡到一个受伤的女子。”

　　停在河边的轿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带回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轿旁仆人担忧道：“大人，这女子来路不明，恐怕对大人不利。”

　　轿中人笑着：“深秋的花，几时飘落枝桠又有什么差别呢！”

　　女子睁开眼，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这人的眼神，是那样温柔。

　　“你是谁？”那人看着她，问道。

　　女子摇摇头。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记得吗？”

　　女子点头。

　　“既然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我便唤你飞云吧，流光飞云，都是极美丽的东西。”那人温柔一笑。

　　那人的笑容，就像是百合花丛中倾泻的阳光，飞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那人笑道：“我是冠玉，捡到你的人。”

　　冠玉捡到了小妖精飞云，从此飞云随侍左右，陪他看花开花落，月圆月缺。

　　那日，冠玉执笔，在她眉心轻点，飞云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摸了摸头上多出的红色印记，疑惑地看着冠玉。

　　冠玉温柔笑道：“此为朱砂印，意为枕边雪，鬓上霜。”

　　飞云以为冠玉是想在她身上加些什么封印，只是可怜的人类没有法力，画的封印并不起作用，为了配合冠玉，她僵了僵身体，假装被封印住。

　　冠玉被逗笑了，飞云也跟着调皮笑着。

　　冠玉体弱，稍动一动就会喘个不停，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偶尔会坐着轿子出去透气，捡到飞云那天，正是他在野外透气的时候。

　　可他见不得光又见不得风，风吹一吹便大病一场，后来便连出去透气也不出去了。

　　飞云会出去摘些野果野花带回来给他，他看到这些花果，就好像看到了郊外的大树，看到了爬上树摘果子的孩子们，看到怒斥着孩子将

　　他们拎回去的大人们，还有鬼鬼祟祟从树后冒出来，飞上树去摘果子的飞云。

　　冠玉不能走，飞云便是他的腿。

　　从前，仆人们虽说对冠玉恭敬，可也只限于那间屋子里，出了屋子，仆人们想如何便如何，欺着冠玉心善，不会多管，飞云来了后，把仆人们治理的服服帖帖的，仆人们虽心有不满，但碍于冠玉的面子，不敢发作。

　　一人一妖，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突然有一天，家里进进出出的大夫越来越多，飞云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会不一样了。

　　那天，冠玉坐在床上，他脸色苍白，看着飞云，笑道：“人的生命就是这样短暂，飞云，临走之前，我想为你再点一次朱砂。”

　　飞云懵懂地点点头，她听仆人们说，冠玉公子快死了，她不知道死是什么概念，她没有死过。

　　她将笔递给冠玉，冠玉执笔看她良久，眼里有泪光凝聚，许久后，他垂下手，叹息道：“你走吧！”

　　那天，冠玉没有给飞云点上朱砂。

　　飞云知道，冠玉是不要她了，但是没关系，她还是可以偷偷陪着他。

　　她躲在屋顶，偶尔倒挂，看看冠玉。

　　冠玉越发沉静了，一整天躺在床上，连些声息也没有。

　　后来，冠玉躺在一个大盒子里离开了。

　　仆人们说，冠玉死了，死是什么呢，她不明白。

　　她只知道冠玉走了，他的家总在这，她在这里等着，等哪天，他想起家了，便会再来看她。

　　仆人散了，房子变得又大又空，飞云却觉得很自在，她终于可以在这里自由行走了。

　　她学着仆人们的样子，打扫房间，那么大的屋子，她一个上午就可以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她想，冠玉回来的时候，看到屋子干干净净的，也会很开心。

　　她会学着冠玉的样子为自己轻点朱砂，她想，冠玉总有一天会再来看她的。

　　家里的颜料用完了，她便去村子里找。

　　村子里有几个画师，他们的房子里有好多好多颜料。

　　初始，飞云盗颜料还很生疏，次数多了，竟如同进自己家一样了，反正她是小妖精，有人来了，躲起来就好了，被发现也没关系，她才不怕那些凡人。

　　直到有一天，眉间再也点不上朱砂。

　　冠玉离开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难过，因为她还可以等着她，可以朱砂印彻底消失的时候，她难过极了，感觉心里像空了一块一样。

　　她去了各种不同的画家家里，找了很多不同的颜料，终是不行。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我有一种不会褪色的染料，你要不要？”

　　飞云点头。

　　那女人笑道：“但是要将你的身体交给我。”

　　很奇怪，冠玉笑起来的时候，她觉得很温暖，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笑起来，她却觉得，很寒冷。

　　可不管是温暖还是寒冷，终归这个女人能帮助她。

　　飞云答应了，获得了那永不褪色的染料，然后，永远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