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烟水袅袅

2、第 2 章

　　不得不说，林姗姗在投机取巧方面还是技高一筹，白冉几年没回来，A市的交通江河日下，十分钟挪动不到五十米，等得人心焦又烦躁。

　　宋沅看上去就不是话多的人，白冉也不是自来熟，但两人坐在车里等路通，还是有句没句地闲聊起来。

　　宋沅说他在一家公司做技术支持，问白冉的工作。白冉说是做房地产业务的，这次就是为了公差回来。还没就工作问题详细展开，手机就响了。白冉低头看了一眼，是张漫打来的，她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熟悉的声调，诡异地压着分贝进行通报：

　　“冉姐，经理发现你不在生好大的气，刚才过来检查了你桌上所有文件。”

　　“那就让他检查，反正我桌上也没东西。”

　　张漫担心：“你瞒着经理偷偷走了，公司就只有我跟副总裁知道，我怕他到时候知道了，炒我鱿鱼。”

　　白冉说：“你跟副总裁一条战线，干嘛要怕他？”

　　张漫叹气：“我只是个小角色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看脸色的还不是他们。

　　白冉却并不担心，许谓向来对事不对人。决策是丁远真做的，事情是她干的，他不会迁怒无辜的人。公私分明，这也是当初他教自己的。

　　白冉心头一沉，跟张漫说：“没关系，他发完火就没事了，你正常工作就好。”

　　“好吧。”想到许经理那张铁青的脸，张漫再次叹气，“冉姐，我觉得经理也挺可怜的，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你们吵架这阵子，他每天都加班到凌晨……”

　　“我知道了。”白冉挂断了电话。

　　电话虽然挂断了，脑海里还重复刚才的话。知道他过得不好，说不心疼那是假的，长久以来养成了习惯，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连接着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

　　明明知道不应该，白冉还是被那句“打个电话”蛊惑了。

　　车窗外汽笛声此起彼伏，白冉低头看着手机，手指不由自主在屏幕上动了起来。

　　宋沅侧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白冉绕过防火墙，看到许谓的未接来电，一共二百五十八个。有在白天打的，也有在凌晨打的，知道他半夜辗转反侧，但她自己又何曾好过？心一软就控制不住，看到他发来的那些小作文，下意识想去看内容，就短暂关闭了封锁。

　　没想到刚一解锁，手机铃声就响了。

　　在轿车狭窄的空间里，Rihanna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白冉意识到宋沅的目光看了过来，飞快地按断。

　　再响。再按断。再响。再按。

　　随后关了手机。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宋沅却把她脸上的慌张览尽。

　　“公事吗？”宋沅问，“可以接的，我有耳塞。”

　　白冉尴尬地扯笑：“嗯……不是。”

　　宋沅说：“要不我把车停路边？”

　　白冉忙说：“不不，不用了。”看到对方还要客气，只好实话实说，“不是公事，前男友。”

　　宋沅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吐出一个音节：“……哦。”

　　白冉平静的心情被打乱了，她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对一个刚见面的人说这话，好像她连自己的私生活都处理不好。

　　宋沅又问她饿不饿，白冉摇了摇头，侧着头看窗外，不声不响的。

　　外面的堵车似乎永无尽头，可以看见从楼房顶端落下的夕阳，拉出耀目的深红色残光。大街上全是红黄闪烁的汽车尾灯，高低错落像流光的长河。下班的人们也行色匆匆，人行道上的电动车七扭八歪地停放着。

　　宋沅突然叫她的名字：“白冉。”

　　白冉怔愣，她的名字被他叫出来，有种酝酿许久的生涩，听起来觉得很奇怪。她回过头：“怎么了？”

　　宋沅推了下眼镜，问她：“不介意我绕个远路吧？”

　　白冉看着这条几乎差不多堵死的路，前面还有交警吃力地指挥，口哨都快要吹断了。

　　“不介意。”她说。

　　宋沅笑了笑：“好，那我们绕路。”

　　宋沅从一条斜路拐出去，随车流缓行了两百米，又向东一拐，总算驶上一条相对通畅的街道。

　　道路一通畅，车速就提了起来，气温降下来，宋沅开了25度暖风。白冉从反光镜里看到车后，缓慢前行的车流映在西落的夕阳下，像山峰间一条宽阔的河流，正逐渐远离他们的视线。

　　*

　　白冉在车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既没做梦也没移动，倚着车门就睡了过去。宋沅把后座上的抱枕拉开，给她盖在身上，白冉就睡得更舒服了。

　　自从跟许谓分手以来，白冉一直被失眠困扰，就算睡着了也会噩梦连连。有时她晚上都不能关灯，就是怕醒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奇怪的是，在车上这一觉，竟比过去两月睡得都好。这么沉的睡眠令大脑彻底放松，以至于白冉醒来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还被旁边的宋沅吓了一跳。

　　宋沅打开车顶灯，白冉看到他那张立体的脸，挂着温和柔软的笑容，才想起前情。

　　“不好意思，昨晚没休息好。”白冉坐起来，把盖在身上的毯子叠好，递还给宋沅。

　　“没事，”宋沅把抱枕扔回后座，问她，“要不要去吃晚饭？”

　　白冉看看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车停在陌生安静的小巷里，外面橘色的路灯洒下光晕。

　　“不麻烦了，”她摇了摇头，问宋沅，“几点了？这是哪？”

　　“快十点了，这是酒店后街。”

　　她竟然在宋沅的车上睡了四个小时。

　　白冉都被自己无语住了，是多么没心没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转念却想到宋沅，她睡着这四个小时，他一直坐在车里等着她醒吗？

　　宋沅发动了车，绕路出去开向酒店前门，白冉看到他沉着的表情，完全猜不透他怎么想的。

　　他白天的时候说要回公司，却陪她在车里坐到天黑，这行为已经超越礼节了。

　　酒店前门面对着肇兴路，这个点也是有不少行人的，白冉明白车也是专门停在后巷，为了让她安心睡觉。

　　心照不宣，白冉不打算细问。

　　车停到路边时，她转头对宋沅微笑：“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久，麻烦了。”

　　宋沅也对着她微笑：“不用客气，你睡了好久，回去记得吃点东西。”

　　白冉点点头：“好的，谢谢。”

　　宋沅却说：“如果前男友再打电话来，就不要接了。”

　　白冉很意外他这么说，还是勉强笑了笑：“让你见笑了，我不太会处理这方面的事情。”许谓是她心上的一根刺，这根刺扎了她太久，任何时候听上去都刺耳。对待这份感情，白冉真的用了心，也真的被背叛得彻底。

　　“要不要我来帮你处理？”宋沅却突然问。

　　“嗯？什么意思？”

　　宋沅看着她：“我来当你男友，帮你过滤电话。”

　　白冉心里一惊，抬起头来，宋沅的目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