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持久美丽》柏绘

31、时间

　　1
　　寂静的,喧嚣的
　　满眼疲惫的
　　洋溢欢乐的
　　我们面前的世界
　　让我们眩惑
　　只有时间
　　永远是理智的,又是新鲜的
　　象旷达的老人,象初生的婴儿
　　不紧不慢的
　　象游走的风
　　飘来
　　似乎 一伸手便抓住了
　　我们甚至可以在她怀里伸个懒腰
　　悄悄睡个懒觉
　　而睁开眼 却发现
　　房子已经错位
　　面孔已经疏离
　　屋檐上的茅草变成亮直的天线
　　在山野低头吃草闲庭信步的牛羊正在白净的瓷盘里冒着热气
　　我们面前的世界
　　让我们重新感到讶异
　　然而更多的是深沉的愤怒
　　还是疯狂的肆意

　　2
　　我看见江南的小雨在博物馆的卷轴山水里
　　气韵氤氲 粉墙黛瓦
　　如清丽少女一样生动有致
　　然后阳光如水雾般漫泻下来
　　和亮丽浓酽的绿
　　一呼一吸
　　释放生命的本色

　　我看到泥土深处的老者
　　沟渠般的皱纹 铜褐色的手臂
　　蕴含满眼的殷切和企盼
　　在沉重的阳光背景里
　　默默地耕种青春和生命
　　镰刀一代代地流传
　　在方方正正的田字格里
　　纵横捭阖

　　后来我看到了月光下的战场
　　水边的，山坳的，村庄的，城堡的
　　形形色色的战场
　　穿越时间和空间
　　在激烈的喧嚣和疯狂的厮杀后
　　归于空旷和沉寂
　　深凹的头颅、凝固的血、生锈的盔甲和刀、
　　以及马的腿
　　在清清白白的月光下
　　就这样冷冷地摊开
　　等待时间的愈合

　　3
　　我在河间奔游
　　水如温柔少女的手指 轻轻
　　抚摸我的眼睛和嘴唇
　　我伸出双臂
　　触及柔荑水草和清泠岩石
　　还有奇形怪状的鱼和一只断了的手臂
　　他们从我的手指间隙滑过
　　然而他们全部保持沉默
　　他们等待我去猜想他们的颜色、气味、他们的声音、他们生存的历史、以及他们的欢喜与悲哀
　　他们在河水中延续着生命
　　而河水依然缓缓地流
　　应和着一处处的城市和村庄

　　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