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邴陆

14、眼中

　　眼中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拯救世界，我也没有高傲到，可以不负责任的说出这句话”。
　　这是张起灵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了。
　　从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温文尔雅，却眉眼带笑的青年口中听到的。
　　“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呀”。
　　“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不爱笑啊”。
　　“我叫吴邪，你叫什么名字啊”吴邪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张起灵的面前，嘿嘿一笑“这个问题你总能回答我吧”。
　　“张起灵”张起灵只是抬起头看了吴邪一眼，便迅速低下头。
　　“张起灵，张起灵”吴邪看着张起灵，眨了眨眼睛“你看起来比我大，我叫你小哥吧”。

　　“小哥小哥，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小哥，咱们两个出去逛逛吧”。
　　“小哥，你又不理我了”。
　　“小哥，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小哥，你别哭啊”。

　　张起灵跪在床前，低沉着脸，听到吴邪的话，张起灵抬起头，又马上将头低了下去。
　　吴邪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只是出去走了两圈，便开始口鼻流血，张起灵手忙脚乱的将吴邪带回了家，不敢轻举妄动。
　　“小哥，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啊”吴邪躺在床上，侧着脸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端着小水壶，给吴邪喂了两口水。
　　“小哥，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不然，你就多说两句话吧，随便说些什么也好啊”吴邪撇着嘴，一脸委屈巴巴的看向张起灵。
　　察觉到吴邪的目光，张起灵的表情动了动，而后张嘴。
　　“吴邪”。
　　“怎么了，小哥？”
　　“吴邪”。
　　“嗯？”
　　“吴邪”。
　　“你说啊”。
　　“吴邪”。
　　吴邪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微笑的看向张起灵。
　　“吴邪”。
　　“吴邪”。
　　“吴邪”。

　　吴邪，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天选之人，以自身血肉之躯，阻挡着恶鬼重返人间，而这样的身份，也让吴邪遭受苦难。
　　自出生起便多灾多难，家里人全都死于非命，仅吴邪一人活了下来，被带回张家，也就是所谓的，守门一族。

　　作为天选之人，吴邪自小便能看见各种鬼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吴邪从来都不觉得，那些鬼怪很可怕，反倒觉得，很可怜。
　　其实鬼怪一直都是存在于所有人的周围，因为不甘，因为执念，留存于人间。
　　吴邪曾经不止一次见过那些好不容易能被普通人所看到的鬼怪出现在人类的面前，妄图表达些什么，却被人所恐惧，所害怕，所驱赶，甚至毁灭。
　　但是，因为见识过太多次了，所以吴邪明白，有些在自己眼中看起来异常恐怖的鬼怪，可能正是某些人心心念念的故人。

　　“小哥，你说，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些善良的鬼怪留下来，让那些恶鬼被关起来吗？”吴邪趴在房顶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鬼怪，是死去的人”张起灵守在底下，紧张兮兮的注视着吴邪，生怕他摔下来“死去的人，应该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但是啊”吴邪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两条腿随意的耷拉着“鬼怪会留在这里，必定是心有不甘，对这世间还有留恋，如果真的没有留恋了，那不在一开始就痛痛快快的离开了”。
　　“吴邪”张起灵神情坚定的看着吴邪“我们，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那，小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张起灵的眼睛瞬间睁大，抬头看向吴邪，仅仅片刻，便将视线移开。
　　“小哥，你总是只看我一眼，便将视线移开”。
　　吴邪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他本来想直接蹦到地上的，但即使张起灵没有在看着自己，他也能稳稳的接住自己。

　　张起灵想将吴邪放在地上，可吴邪却一把抱住了张起灵。
　　“我不”吴邪捧着张起灵的脸“你看看我，小哥，你看看我”。
　　张起灵的脸虽然面对着吴邪，可他的眼中，却没有吴邪。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呀”吴邪用力的捏着张起灵的脸“你看看我呀”。
　　可张起灵却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吴邪一眼，而后又将视线移到他处。
　　“爷爷告诉过我，张家的人，都没有心，活的像是和尚一样”吴邪认命般的松开张起灵的脸，转而抱住了张起灵的脖子，将头靠在张起灵的头上“你也没有心吗？”
　　“在你的心中，就没有比这个世界，更重要的存在吗？”
　　“如果，我不是天选之人，那你会看向我吗？”

　　“我的眼里，有着一个人”吴邪坐在椅子上，侧着脑袋，看向站在门口的张起灵“而我希望我眼中的那个人，眼里也能有我”。
　　“小哥，你看看我吧，好不好”吴邪用着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道“我只想看看，在你的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可吴邪，始终都没有得到张起灵的回应。

　　终有一日，恶鬼冲破大门，涌入人间，张家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挡，唯有献祭天选之人，才能将恶鬼重新关入门后。
　　吴邪站在门前，手里握着一把刀，他看着张起灵满身血污，嘶吼着向自己奔来，可无数的恶鬼挡在他的身前，自己与他之间，终究隔着千千万万。
　　“小哥”吴邪大喊着“你看看我吧”。
　　张起灵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撼动。
　　“你要是再不看我的话，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吴邪，我在看你”张起灵大喊着“吴邪，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此时大门已经濒临崩溃，若是犹豫，人间必将万劫不复。
　　吴邪听着张起灵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到耳中，却终究是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小哥，再见”。

　　吴邪横刀自刎，血洒天地，大门之中仿佛凭空多出一股力量，将已经逃脱的恶鬼尽数拽了回去，而后轰然关闭。
　　“吴邪”张起灵扑倒在吴邪的身边，颤抖着手却抚摸怀里人的脸。
　　可那冰冷的身躯无一不在告诉着张起灵，斯人已逝。
　　吴邪微微闭上的双眼，眼角处还留有一滴泪水，张起灵只能伸手，拂去那滴泪水。
　　那滴泪，留在了张起灵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