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煜生辉》荻花秋

2、风暴

　　晚自习下课后，许如熠一路上都在为住宿费用组织着语言，刚打开家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向他，双手揪着他的裤边，露出一副想要抱抱的眼神，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回来啦，抱抱攸攸……”

　　这是他后妈林春华和他爸的儿子，五岁多了，一直以来，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林春华总是觉得许如熠对她小儿子许思攸是不坏好意的，很抗拒他俩接触，生怕哪天许如熠会把她儿子谋害了。

　　“小攸，快过来！”林春华语气有些着急，迫于丈夫坐在客厅，又转换语气，边笑着边去拉开许思攸的手：“哥哥才放学，很累的，你别去打扰哥哥。”说罢，她将许思攸抱在怀里。

　　“许如熠，你过来!”他爸许宗彬坐在客厅沙发语气严肃。

　　“爸，怎么了？”许如熠抬起脚向他爸走去，问道。

　　“怎么了！你早上对你妈是什么态度，大早上给你做饭，结果还要看你的脸色，你有没有良心！啊！”许宗彬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许如熠的鼻子，眼神严肃凶狠。

　　许如熠一阵耳鸣，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来气，他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陷入掌心，疼痛的快感能让他松口气，他抬起头与他爸对视：“她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他要为他去世的妈妈宣示主权。

　　“你是不是要把你爸我气死，这么多年，爸一直在外面打工，就你妈照顾你，现在你倒是翻脸不认人了，一声妈你都不愿意喊，白养你这么大……”许宗彬揪着许如熠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他，语气激烈。他看着他儿子冰冷的态度，气地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把如熠钉在了原地，他抬手捂住右脸，眼神木木地看着他爸，站了一会，他向房间走去。

　　耳边传来他爸和那个女人的声音……

　　“老许呀，你打孩子干嘛，他不叫我妈没关系，是我心甘情愿要照顾他，他也是我儿子……”林春华得逞般地抹着眼泪。

　　……

　　许如熠躺在床上，手臂遮住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抱着被子，蜷着身体，不停颤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窒息的感觉。

　　良久，他止住了眼泪，胸腔仍在喘息，眼睛泛红，有些刺痛，他怔怔地盯着窗外。眼泪的确是情绪唯一的解药。万籁寂静，床头旁的小夜灯亮着，许如熠被低落的情绪所包围，这像是解药的后遗症，让他没有一丝力气，但情绪的宣泄给予了他喘息的机会，呼吸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没能抢救回来，许宗彬悲痛万分，陷入自责的境地好几年，对许如熠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许如熠一直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一直到上小学，他爷爷不在了，他爸才幡然醒悟，把许如熠接到身边。过了几年林春华就进了门，婚后一年许思攸出生了，也是这一年许宗彬被单位炒了鱿鱼，繁重的经济压力，压在许宗彬身上，让他下定决心去外面闯一闯。

　　哭过后眼睛干涩，困意来袭，半梦半醒间，他看到才刚会走路的小弟因为走路不稳摔倒在地，林春华尖叫着抱起小弟，然后来拉扯着他的手，他被这股力量扯着向前走，踉踉跄跄，他听到林春华骂他狼心狗肺，要害了她儿子，骂他恶毒。林春华把他锁在了房间里，他哭喊着敲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他自己饿的没了力气，呼吸渐渐微弱……

　　痛苦的梦让他猛然惊醒，不！不是梦！是那段痛苦的回忆……

　　天色微明，许如熠躺在床上微喘，一头冷汗，伴着微微的头痛，右脸有些红肿，泛着青紫，他爸下手有些忒狠。噩梦缠了他一夜，他没睡好。

　　许如熠顶着黑眼圈来到教室，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有些睁不开，头痛愈演愈烈，他感觉自己的□□已经死了，他趴在课桌上，早晨微风拂过，他太累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周承翰来教室时，看到他前桌把脸埋在双臂里，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可爱死，想揉一把，抬手就想去揉……

　　我靠，我这是在想什么，爷可是纯天然的直男！周承翰赶紧缩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许如熠睡了一个早自习，临上课的时候，邱全杰拍了拍许如熠:“嘿，醒醒，快上课了”

　　尽管许如熠和他不算太熟，但他俩毕竟也坐了一个多学期的同桌，许如熠一直以来学习都很努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很久。

　　许如熠微抬起头，还是很困，他喝了两口水，想清醒清醒，就听到邱全杰惊呼：“卧槽，你脸咋了，你是不是被校门口小混混打了？”

　　“咋眼睛也肿了？”

　　“……”

　　他看到他同桌一脸关切的眼神，嘴里一直在吧啦吧啦的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然后自己又YY半天，越说越离谱：“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昨天晚上跟女朋友吵架，女朋友扇的！太劲爆了，快跟哥聊聊”

　　“啥！啥劲爆，我也想听！”邱全杰一惊一乍，大呼小叫，情绪激动，引得后座的宋阳也跟着来凑热闹。

　　许如熠：“……”

　　他感觉到有双手摸了摸他的背脊，像是安慰受伤的小动物般，身后传来低沉又带着关切的声音：“怎么了？”

　　“没……”许如熠转过身回应着。

　　“嗯，再睡会，我帮你看着老师。”周承翰盯着许如熠的脸，睫毛湿润，一脸困倦，右脸红肿，指印明显，样子有些拘谨，像只没人爱的小狗，有些不忍地说。。

　　“哦，好……”说罢，许如熠又趴向了课桌。

　　“我靠，怎么气氛有点微妙……”

　　“有点粉红色泡泡的感觉！”

　　邱全杰和宋阳两人又在没完没了的窃窃私语……

　　睡了两节课，许如熠睁开了眼睛，头不痛了，但人睡迷糊了，脑袋有点犯晕。他看到有个袋子放在他桌子的书堆上，里面是消肿的药膏，面包和牛奶。他有些错愕，趴在书桌上盯着这个袋子，正当他心中疑问满满的时候，他的脑袋被人轻拍。

　　“醒啦，起来先吃点东西，晚上脸上记得涂点药”

　　周承翰的声音在他脑袋上方环绕，莫名的，他觉得很安心，胸膛有些暖暖的，他还没来的及道谢，上课铃就打响了。

　　他同桌邱全杰旋风般地跑向座位坐定，殷勤的掏出两个东西塞在许如熠手里，边塞边道：“小许，我奶说鸡蛋敷眼睛，消肿贼拉快”

　　许如熠呆住，又急忙跟邱全杰道谢。

　　“你别忙着谢呀，赶紧试试，看看效果咋样！”邱全杰一副信我准没错的模样。

　　“邱少侠，没想到呀，医术还挺高明的，朕封你为御医！”宋阳也跟着贱了吧唧的在后面作怪。

　　许如熠拿着两个鸡蛋手足无措，上课敷鸡蛋显得他有点蠢，不敷下课鸡蛋凉了，又拂了邱全杰的好意。他听见他后桌轻声笑了一下，更是尬在了原地。

　　“得了，两位，放过我前桌吧，都被你俩医成小呆子了。”周承翰一边打趣一边向前伸手，他从许如熠手中拿过鸡蛋，将鸡蛋分发给了那俩货。

　　“宋阳，邱少杰，你们那两排在商量什么大机密，这么猖狂，视若无人的，再闹就给我滚出去站着”英语老师miss刘用她的小蜜蜂（扩音器），向着他们四个的方向河东狮吼，听的人毛骨悚然，心拔凉拔凉的。

　　许如熠听课很认真，他想努力考上大学，考的远远的。周承翰看到许如熠背挺的老直，上课专心致志，一手记着笔记，有时遇到疑问又歪头思考，全然没了早上那种疲惫感，整个后背都是神采奕奕的。

　　许如熠虽然上课认真，但难免会有出神的时候，住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截止时间越来越近，他不免有些心焦，他害怕班长质问他为什么还不交表，全班就他还没交！又害怕班主任用关心的语气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

　　下课后，班长唐娜清点表格数，果然少了许如熠的一张，她不想和闷瓶子有所交流，因为以往和许如熠交流都是无果的，她直接去了办公室。

　　“老师，还有许如熠的没交，其他同学都交了。”唐娜向王国立汇报交表情况，将表递了过去。

　　老王接过表格，其实他一直对许如熠这个孩子有所关注，他确实和其他孩子有点不一样，少了点活泼，很少见到他的笑容，这孩子上课极其认真，但成绩却有些平平。

　　突然要住校的消息通知的太紧急了，昨晚有不少家长都打电话或是发微信来向老王求证。今天许如熠没交表格，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对班长说:“你让许如熠来一趟我办公室。”

　　听到着个消息，许如熠心中大概知道老王要和他聊什么事，但是还是挺忐忑的，他没有办法开口解释。

　　办公室内……

　　“老师，您找我。”许如熠有些怯弱。

　　“你先坐，老师想向你了解点情况，关于这个住宿表，你还没上交的原因是什么，能老师聊聊吗？”

　　“我……”老王的话让许如熠有些动容，一时有了想要全盘托出的想法，话将要说出口，却又哽在了喉咙中。

　　我能相信吗？他问他的心。

　　他低下头，嘴唇紧闭，一动不动，过往的经历在他脑海中闪现，这些回忆犹如尖刀刺穿他的心脏，哽在喉咙中的话被他咽了下去。他双手紧握衣摆，没有办法直视班主任，也没办法披心相付，他害怕看到别人同情的眼神，他眼睛有些湿润，昨晚的伤痕还在脸上显露着。

　　老王有些不忍追问，便让他先回班级了……

　　待许如熠走后，老王给许如熠的父亲拨了个电话，对方表示自己今天已经离开云城了，家中的一切事务都由许如熠的母亲照料，通话后，许父将林春华的号码发给了班主任。

　　这孩子也奇怪，这不是有妈妈嘛，怎么高一入学家长联系人那儿却只填了父亲的联系方式。

　　他给林春华打了电话询问情况，又解释了学校让学生住校的原因，林春华带着歉意，说她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昨晚孩子回家也没跟她说，表示极力支持接受学校的安排。

　　挂了电话后，老王总觉得这来来回回的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