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子河东》敛言

1、序

　　我叫早月，是个修行者。
　　今天是我的十五岁生辰，是个大日子。“十有五年而笄”，对寻常女子来说，这是迈向成熟、开启新生活的标志。而我，却得知自己余下的时光不过短短五年，“二十而殒”。
　　据说十五年前，天地异象，九星连珠。彼时，师父乘兴而至，登高携酒赏景，大醉了好几日，直至被冻醒，归宗途中，遇无主小儿，于河上夜啼，遂烦遂寻，由此我便得有荫蔽。这也许便花光了我生命中所有的福运，被师父捡回来后，他老人家替我算过不计其数的卦象，一语中的就是我活不过二十。
　　修仙者本该与天争与地斗，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我懒懒散散，既不精于修行，也不偏爱世俗，不求玩乐，吃吃睡睡就好，所以我还挺期待长眠的，只是可惜了不能再吃吃喝喝了。
　　好吧，其实我也挺想活一活的，但师父他老人家活了那么多年，要是有办法早就替我挑翻这命了，也就不会告诉我，让人徒增烦恼，还好这些年，倒是把既来之则安之吧学得有模有样，还是消消停停再睡会吧。
　　但是，师父非耳提面命要我做些什么，我知道他告诉我这命数，一方面是无路可走，无法改变，另一方面是想让我振奋起来，不再懒散度日。唉，挺愁的这小老头一天，净操心不完的命。就我诶，他还不知道吗?都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怎么能说改就改，真是难办啊。
　　啧啧啧，看着他一天天的揪着胡子在我面前晃悠，真是让人头疼，没办法了，这样下去很难看得进去话本啊，我也摸着头发在想，该干点什么给自己找点事干，既不能太累，也不能让老头挑理，还能应付老头让他别老困囿在我身上。
　　想去思来，我决定仿效话本上的官员在暮年写回忆录，这可是个“大工程”——需要闭门细细思索，反复修改订正，费时费力，拿此当借口，倒是个可蹉跎许久的一劳永逸的好法子。一天就算写几个字也罢，反正这是需要在我死后才可以看的，一时不会穿帮。
　　我咬着笔头，该从哪里写起呢?随便吧，反正是写自己的回忆录，管他呢，今天写多少呢?写少了，之后就要写很多去补，好麻烦的，写多了，好像也不一定能写很多，想一想就好累啊，要是笔可以自己写文章就好了……
　　【提笔之际，窗外月光如霜，洒在案几之上，似是为这纸笺铺上一层薄纱，又仿若在催促我，趁着这最后的时光，将过往种种凝于笔端。
　　我自知时间如白驹过隙，生命的烛火已摇曳欲熄，可心底却有太多眷恋与不舍，不甘让这短暂的一生，如朝露般消散无痕。
　　于是，我铺开这泛黄的纸张，蘸墨研笔，试图将那些欢笑与泪水、希望与绝望，一一镌刻在这字里行间。】
　　糟糕，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不过好像梦里笔真的写了好多了不得的话，要是能记起来就好了，算了，不管了，先睡一觉，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