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号公馆》高望舒御

1、租房

　　“喂，你好？诶梅姐！是我......”一个IT人士装扮的年轻男人艰苦地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电脑包，用肩膀与侧脸夹着电话，身边还跟着两个行李箱。
　　“你......在......”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窸窸窣窣、断断续续，可能是听筒没对准耳朵听不清楚。男人蠕动了一下他的右脸总算是把听筒对准了耳朵，而脸上的眼镜又险些掉了下去。
　　“梅姐，我在你们中......公司楼下了。”男人抬头看向面前的大厦，遂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中介所咽了回去。
　　人家这里这么气派，怎么能称之为中介所呢？
　　“好，我马上下来接你。”被称为梅姐的女人说完这句便挂断了电话。
　　男人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就站在马路边上等着梅姐来接他。
　　五分钟后一名身着黑白职业装的女中介走了下来。男人一眼便认了出来，挥手招呼着：“梅姐！”为什么说一眼就看出来了呢，因为女人的装扮实在太典了，象征着中介的标准职业裙装，尖头黑色小高跟，胸前挂着的A7大小的透明卡套，里面装着贴了形象照的工牌内页，微微垮在鼻梁的方框眼镜，扎了一半散了一半的丸子头。
　　“您是于一禾吧？”梅姐走近不确定的开口询问。
　　“对。我是于一禾。”于一禾讪讪开口，眼神瞟向梅姐胸前的工牌。上面写着步村哉中介所——梅优房。微微蹙眉，不存在、没有房。
　　“梅姐你叫梅优房啊。好名字......和你们中介所名字很搭啊。”
　　梅优房微微一笑算作回应，并未言语。
　　两人步入大厦内部，于一禾感叹着这里大堂的装修。“大厦就是比写字楼大手笔啊。”
　　他心想，大堂都装修得这么好，办公室，待遇肯定差不了！
　　“嘿嘿，梅姐。”于一禾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嗯？于先生有问题吗？”
　　于一禾攒了攒勇气，开始毛遂自荐。“就是你们公司还招不招员工啊？出去跑业绩我在行的。”
　　梅优房听见他的话，脸上浮起笑容，走进电梯里按了18楼的按钮。“呵呵，我们不需要出去跑业绩。”
　　“啊？一般中介不都是出去跑......”于一禾不解。
　　“因为我们老板不需要我们出去跑业绩，老板们不差中介所这点钱。”梅优房解释道。
　　此时电梯也来到了18楼。开门。于一禾在梅优房的带领下来到中介所内。
　　“哇欧......”他忍不住惊叹于中介所的装潢，对比他之前所在的那家公司就能知道这背后的老板多大手笔了。
　　梅优房将于一禾领到会客室，到了一杯温水给他。“请喝。”
　　“谢谢。”于一禾浅饮一口，沉默无言。对上梅优房饱含笑意的视线，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找房的。
　　“梅姐，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在网站上沟通过的，我今天是来找房的。”于一禾将右手比作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摇了摇，示意沟通过。
　　“你需要怎样的房子呢？”
　　“实不相瞒，我现在......没有工作，我......想租个便宜点的房子。”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了解，我拿点资料给你看，你看看有没有心仪的。”梅优房从书柜里抽出一叠文件，摊开放在于一禾面前的桌子上。
　　“这套，松善公园小区，地段很好，门口有公交车站，旁边就是个公园，但是因为是个老小区了社区设施不太好，所以租金比较低。这套，寰宇阳光，比较新的小区，近几年才交房......”
　　梅优房热情的向于一禾介绍着各个小区。
　　什么！这些租金光是一个月就要3000？3500！这位大姐是不是对缺钱有误解啊！于一禾看着这些他难以负担的租金，在心中自诩。
　　“......就是，有没有更便宜......一点的房子啊。”
　　“这个.......”梅优房似是有些为难，“这些是最便宜的了。”
　　“拜托了！”于一禾低下头去，没有钱的窘迫让他涨红了脸。
　　“诶，好吧。我找找......”
　　梅优房起身又要去书柜寻找其他的房源记录，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倒是想起来有个房子，可能符合你的要求。”
　　她连忙走去打开办公桌下带锁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绕开上面的封线。将资料纸拿给于一禾看。
　　“404号公馆？这是个公馆的嘛......”于一禾一行一行看着上面的资料信息。
　　“404号公馆位置在近郊，出入城市中心不是很方便，但是环境是很幽静的，社情反应也不错，租金只要1500.......”
　　1500?有没有搞错！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只需要1500！
　　“只要1500？真的吗？”于一禾似乎没听清梅优房后面的话，满心满眼都是那一句，租金只要1500。
　　“嗯？对，没错。”梅优房看见他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愣了。
　　“我，我，我就租这个了。怎么签合同？”
　　“你确定吗？”梅优房向于一禾确认着。
　　“确定！”
　　“那好，我去给你拿合同。”梅优房起身前往复印室。
　　于一禾明显被这天大的便宜冲昏了头脑，梅优房一出去他就彻底解放了下来，毫无形象地摊在他所坐的沙发上，双手紧紧捏着404号公馆的资料。
　　“天啊，终于找到住处了。”他将纸盖在脸上，闭着眼睛感受着有房一族的快乐。
　　“我把合同拿来了......”梅优房拿着合同，刚踏进会客室就看见于一禾瘫倒在沙发上。
　　察觉到有人来了，于一禾立马就恢复了坐姿，“咳咳。”
　　于一禾结果合同一条一条地看了起来，意外的很简短。

　　404号公馆住户申请表
　　姓名：
　　性别：
　　国籍：
　　身份证号/护照号：
　　职业身份：
　　入驻缘由：
　　......
　　住户合约
　　为方便为各位住户提供上最优质的服务，请住户认真填写以下内容。
　　请慎重选择。
　　一、是否愿意交由公馆物业组管理：
　　二、是否愿同其他住户一起营造良好的邻里关系：
　　三、是否自愿参与公馆物业组组织的所有活动：是，自愿
　　四、是否发生任何人身意外伤害均与公馆无关，系自身原因：是
　　甲方：404公馆全体物业组
　　乙方：

　　于一禾疑惑地看着这份不同寻常的合同。“这......”
　　梅优房及时解释道，“这是公馆物业的免责条款罢了，不碍事。”
　　“真的？”于一禾半信半疑地填下了自己的个人信息，以及填写了住户合约。保险起见，他全部都填了是。
　　于一禾填好后将合同原件交给梅优房。
　　“这份原件我会去复印一下，届时请您拿着原件交给公馆的物业组人员，副件需要留在我们中介所。”
　　“哦，好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呢？”
　　“随时可以。”
　　“诶？这么快......”
　　于一禾接过合同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送回了大厦一楼，他打量着合同后附着的地图。
　　“请前往关郊汽车站乘坐404路汽车哦。”地图上有着显眼的这么一句话。
　　“关郊汽车站？这是哪儿？”于一禾点开手机在等车来小程序上输入了目的地，可一搜，没有任何公交车或轨道能够抵达这个位置，就好像没有这个地点一样。无奈只好“忍痛”打了一辆出租。
　　“师傅，走关郊汽车站。”于一禾在后备箱放好行李后，拉开车门，一边报地址一边将手里的电脑包先送进里面的座位上。
　　结果待车门关上司机都没有回应。“诶......”于一禾这时才看向司机。
　　司机是个40.50岁的中年男人。
　　似是怕司机没听清，又说了一遍。“师傅，走关郊车站。”
　　“诶。小伙子，你真要走关郊车站？”司机这时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
　　“对我就是去关郊车站。”察觉到司机语气中的唏嘘，“师傅，去关郊汽车站咋了？”
　　司机叹了口气，踩下油门汽车缓缓行驶起来。“小伙子，不是我说哈。那个关郊汽车站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关门停运了，你瞧瞧都二十多年了......”
　　“停运了？”于一禾难以置信，又掏出地图看了看上面那句话。
　　“这没错啊，就是写的关郊汽车站。”于一禾小声嘀咕。
　　“啊小伙子，你说啥呢？”
　　“没什么没什么，师傅你讲讲那个汽车站呗。我就是去哪儿，有事儿。”于一禾收起地图，双手扒在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上，脑袋凑到中间听着师傅说话。
　　“诶，这就有说头了。换做别人，你说不定还找不到那个地方咧。关郊汽车站啊，二十年前还是这么偏的位置，本来就没多少人坐这个公交，结果啊有个司机抽的那个烟头啊，没熄灭。你瞧这一扔，公交车就燃了。周围没水，也没装现在那啥消防器，整个汽车站就烧起来嘞，几十个人啊就这么死里面了。”
　　于一禾闻此喉管咽了咽。“那，全部都烧死啦？”
　　“可不是嘛。汽车站老板赔了钱，没钱再办汽车站啦。那个地方就这么荒废下去了......”
　　在讲故事般的谈话中，出租车在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小伙子，到了哈。那就是了。”司机将车停好，手指指向斜前方。
　　于一禾顺着司机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残破的汽车站在几道树影后。
　　“谢谢啊师傅。”于一禾付了车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往哪儿去。
　　走近后于一禾细细打量这汽车站。门口锈迹斑斑的金属站牌上刻着“关郊汽车站”五个字。
　　里面的场地还算宽敞，地面上也还算干净。似乎和司机说的废弃多年有点合不上。
　　“小伙子你来干啥的啊。”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把于一禾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头坐在树荫下的石制长凳上，一只脚翘在长凳上抽着烟。
　　“哦，大爷我来这坐404路。”
　　“这儿没有404路。”大爷面不改色继续抽烟。
　　“没有吗？中介告诉我来这儿坐车去404号公馆，就坐404路。”
　　“你要去404号公馆？”大爷拿掉了嘴里的烟。
　　于一禾回答说是，大爷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便走去了后面。
　　于一禾正疑惑这大爷干嘛呢，突然听见后面有汽车发动的声音。一辆小巴缓缓驶出，停在了于一禾的面前。
　　车门打开，里面传来大爷的声音。“上车。”
　　“啊？哦，好。”于一禾瞥了眼小巴车头上挂着的404路牌志，就这样上了车，在司机位旁边的机器上刷了公交卡。
　　于一禾登上小巴后就被内饰震惊到了，虽说外面低调全是黑色但内部却是装修如商务车，连驾驶位和后面的座位都是两室隔开了的。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于一禾去拉了拉车窗上的黑色帘子，发现拉不动是定死了的。
　　“这室内好昏暗啊。”
　　就这样在颠簸的路上，于一禾看着室内昏暗的灯光睡着了。
　　到站的时候他是被大爷喊醒的。“喂，醒醒。”大爷拍了拍于一禾的脸颊。
　　于一禾睡得迷迷糊糊，强撑着将眼睛歇开一条缝。“哦，好，谢谢啊。”
　　他拉着行李箱下车。刚踏出去就被外面强烈的阳光刺到了眼，待他适应后慢慢睁眼发现自己面前的是一条石板路，路口旁插了一块路牌。
　　“404号公馆里面请→”
　　拖着行李箱走了大概三分钟，就能透过树木之间的间隙看见前方有一栋建筑。又五分钟后于一禾抵达了公馆大门外。玻璃门是感应式的，他一走进门就自动打开了。室内一片凉爽，他象征性地敲了敲旁边的墙。“Hello。请问有物业人员吗？我是来租房的。”
　　“稍等。”女声从他左边的室内传来，一名身穿黑色长风衣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您好，我是LA1号物管，梁喻。”梁喻伸出右手礼貌地和于一禾握了握手。
　　随后于一禾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租房合同。“你好，我叫于一禾。来租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