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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rysi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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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时陪伴我的,是冰冷的飞行器内壁,燃烧的铁皮的味道,还有天上的星星,我总是许愿,拜托,送给我一颗星星吧,就一颗,我不要它明亮,我也不要它珍贵,只要是一颗我的星星就好。
星历3258年12月12日,上天真的送给我一颗星星,他价值不菲,他熠熠生辉。
住在废弃飞行器厂的人里,有两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都没有名字,住在1320yz的孩子是有代号的,无非就是自己喜欢的数字,长得高点的是113,长得矮点的是124。
初遇的那天,124在办事处的椅子上登记地址,他看我是生面孔,便问我“你的代号呢?”
我昂起头,没有一次像这样骄傲,明明已经是最普通的东西,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拥有是个虚词。
“我有名字,我叫普蕾莎丝,我……我奶奶取的。”
124看起来很难过,我想我错了,有名字的人不应该去嘲笑没有名字的,这是一种残忍。
“124,和我成为朋友吧。”
在这片极寒之地,没有比孤独更悲伤的事情。
“普蕾莎丝。”他的声音很好听,我总算有了可以呼唤我名字的人。
是这样好的一天,灾区营养液是草莓口味的,也没有什么老恶棍来抢我的营养液。太阳终于不再吝啬它的阳光,普照这片没有名字的土地上。
时间还早,124提议说去太阳落下的地方看看,我和他一路向西南奔跑,好像再用力一点,所有的痛苦就追不上我们。
那时太开心了,居然想可不可以一直跑下去,精疲力尽也不回头,直到跑到太阳的家乡,冬天便不再寒冷。
现实打醒了我们,雪是突然开始落下的,钻进我的怀里,可是我也是寒冷的,怎么去温暖那雪花。
我和124走走停停,我记得清楚,就在太阳到达地平线的刹那,光芒洒满天地,一个光点从天而降,124说那像一只飞舞到力竭的鸟儿,急切投向大地。
不对,我觉得应该是像流星,左右我没有急切的返回,朝着那光点消失的地方走,124说他在原地等待我。
从远到近,我终于看了个真切,是一架我看过最好的飞行器,旁边有一个小身影,并不显眼,几乎和雪融在一起,再近些,我便无法移开眼睛。
那是我见过最自由的颜色,淡淡的,当月亮升起在无光的天空时,就是这种银色,现在就在一个人身上,他的发丝随风轻轻的飘,阳光正好打在他的侧脸,他长得好漂亮,我想这就是一颗星星。
雪还没停,我拉起他背在身上,他的身体轻盈,远比不过星舰的废钢的。
他穿的单薄,夜里在外面一定会失温。
124看到他很惊讶,问我怎么捡了一个人回来,我想了想,回答他说,“我在星舰上找到的,估计是从星际来的。”
124一直盯着我,但他也是开心的,我们的生活很难过,或许在洛特纳是没有幸福的人的,这是雪花的诅咒。多一个人记得自己,就是多一个有念想的日子。
本来不大的飞行器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虽然拥挤,但温度上来不少,我倒是不再许下要一颗星星的愿望。
那孩子是在第二天醒的,我和124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只是摇头,看起来傻傻的,问他叫什么也不回答,124便打趣说他是从月亮上来的。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叫我的名字,他说他不记得怎么来到这里的,只知道睁眼后看到我的侧脸,那时我太小了,擅做主张的留下他。
这是错误的,但人总是自私,况且我没有办法为他找他来自的地方,他是突然闯到我的生活中来的。
他不认识路,去干什么124不喜欢带着他,他也不喜欢124,总是跟在我后面,走的快他又跟不上。
我们一起去领灾区营养液,他长得太好看,志愿者总把最好喝的草莓味留给他,因为划分到不同一个领取点,我怕别人抢他的,嘱咐他拿到就喝。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听话,两天都被抢去,我很生气,晚上不和他说话,他拽着我的手
“对不起,124和我说,你喜欢喝草莓味的,我想留给你。”他小小的声音在飞行器里格外清晰,我受不了他人的善意,因为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他。
他大概委屈,垂着眼睛,我用手轻轻捧起他落下的眼泪。
从此我们就形影不离了,是我自作主张,我想一切我们之间能称为后悔的事情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当时实在需要一个依靠我的人,就像那些高大乔木的板根,因为支撑才拥有了向上伸长的勇气。
我的皮肤不白,手上也都是冻疮,和他的哪里都不太一样。
有一次他跑回来,像刚来到洛特纳时一样,只会拽着我衣服。非要让我给他去一个名字,我实在没办法去给他起名字,我认识的字很少,听过的祝福也少,哪里可以给他起名字。
“可是我们是一家人,113说有名字和没有名字的人是两类人。”
这让我情何以堪,我被夺走了拒绝他的权利。
在一个夜里,我带着他到了我们相遇的地方,沿着废弃星舰场那里围栏的方向走到力竭,我们躺在雪地里,他呼出的气弥漫我的眼睛。
“克里希亚,我为你想的名字。”
“克里希亚”他把这个名字念了好多遍,那架躺在雪地的飞行器上什么都没有,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克里希亚是1320yz方言里面星星的意思,我羞耻于告诉他,他也从来没问过,我贫瘠的知识实在想不出更多,好在克里希亚不在意这些。
我们在风雪中把名字刻在那架名贵的飞行器上,我刻的歪歪扭扭,克里希亚的字写的比我好看,但他使不上力气。
precious and Krysia
在零下的温度里,克里希亚和我的手牵在一起,雪弄湿他的露出一截的袜子,我问他需不需要背,他只是握紧我的手。
我们从来不给对方诺言,毕竟谁都不知道是否还有明天。
“克里希亚,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让你离开,这时你会离开我吗?”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会,普蕾莎丝,那样的话还有谁会叫我的名字呢?”
是呀,比死亡更悲伤的事情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