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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悄无声息的走,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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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妈妈去哪了?我都已经五天没有看到她了。
白竹从昏睡中睁开眼睛,就看到白旭光一脸担忧的坐在床的旁边,他笑了笑,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道:
“你妈妈出国了。”
“出国了?”
小光有些震惊,从椅子上站起来,趴到床沿上,
“为什么,她不要小光了吗?”
白竹的嘴唇开始颤抖,他别过脸去,不再看旁边一脸担忧,又有些期待得到他的回答的小家伙。
“不是。”
他的声音干涩,连自己都开始不相信了,
“她很快会回来的。”
小光却一撇嘴:
“老爸,你不要骗我了,你跟妈妈离婚了?对不对?
“妈妈已经给我打电话了,她让我好好照顾你,老爸,妈妈不开心,她在电话里都哭了,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让她离开?在一起多好啊,我们小学老师教过我,要同甘共苦。
白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她很伤心吗?她在背地里偷偷流着泪吗?她又要变成如之前那样,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茧子里,与外界隔绝了吗?
过了好久,白竹才缓缓的开口:
“小光,成人的世界很复杂,你长大以后会懂的......”
“不!我永远都不会懂!”
小光突然深深的把头埋到被子里,大颗大颗的开始掉眼泪,白竹突然就感到了不知所小孩子声音哽咽,哭的歇斯底里:
“妈妈一个人去了国外,她多辛苦啊,想小光了怎么办?为什么不能就待在一起好好过呢?老爸,你要一个人一身轻松,可是我要妈妈啊!我的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了,虽然说跟你待在一起我挺快乐的,但是我也想要有妈妈......”
白竹无言以对。
这时白爸白妈从外面进来,抱起了小光,看了一眼床上病秧殃的白竹。
两个老人经过这几天的事,似乎一下子都憔悴了。
“你这个选择做的对,自己已经这样了,不能拖累小江,要是真的……那个了,不就耽误了人家一辈子。”
白爸拍了拍白竹的肩,
“但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你还有我,你妈,还有小光。
白妈抱着哭成泪人的小光,也在默默流白竹垂着头,像他小学那时候考差了,挨训一样。
“老白,手术明天下午4点,做好准备,这一次你可是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了。
徐遇进来,被房间里的气氛吓了一个激灵,尴尬地笑了笑,略微欠了欠身,然后离白竹躺在平床上,被推进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又极为熟悉的手术室。当他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时,突然觉得,要是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也挺好的,江砚应该已经恨透了他吧。
敷衍的借口,毫无理由的彻夜不归,以及突如其来的离去,那都是因为自己只能陪她走到力所能及的地方。
之后的日子待在国外,不要回来了,她依旧是原来那个高高在上,如神一般存在的医学天才,是他人可望不可及,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存在。
而自己,仅仅会成为江砚记忆中很小很小的一个过客,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掩盖在记忆的尘埃中。
尽管白竹知道,她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自己,但是至少她有了走向更远的地方的机会,而不是今后和一个瘫痪的人待在一起,度过毫无期望的下半辈子。
所以……江砚,再见,对不起,不过……我不后悔。
麻醉的气体慢慢流入呼吸道,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一刻,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两人第1次相见,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站在一棵树下,回转头,对着他扬眉轻笑……
“透视。"
主刀医生下达了第1个命令。
电子屏显示出了腰椎的轮廓。
主刀医师跟副主刀医师对视了一眼,然后有条不紊的开始操作,两人配合的异常默契。
“手术刀。”
尽管平常做了那么多场手术,但主刀医是这一次面对的,却是昔日的同事,他们医院的精英。
顾医生很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幸好有口罩挡着,没人看得见。
鬼知道他当初知道是自己主刀这场手术时,那心情有多么的跌宕起伏。
手术前他接连被肖院长,韩主任和他们科室主任连着谈了话,谈了近三个小时。
顾医生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大的很......
不管怎样,做呗,否则估计今年的业绩考核他得完蛋。
但是身为一名医生的职业素养,还是让顾霆锋现在完完全全的镇定下来。
“分离主动脉与脊柱。”
“超声骨刀。”
“翻身。”
“取出后方椎板,离断两根肋骨。”这个瘤的位置虽说长在腰部,然而位置挡着略偏上,靠近胸椎一侧。
“胸腔镜。”
小小的胸腔镜连着长长的管子,从只有5厘米左右的切口被放了进去。顾霆锋看着显示屏上清晰的画面,手中握着电钩,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好。”
这时,监护仪却响起来,麻醉医生的声音略显紧张:
“血压下降,76/40,心率50。
“失血量?”
“约250毫升。
“肾上腺素两毫克分次静脉推注,多巴胺
0.5毫克每分钟泵入。”
没一会儿,心电监护仪就安静了下来,手术室里再一次开始紧张而又有序的工作。仪器上面显示,119/64毫米汞柱。
没过几分钟,仪器的声音再度响起。
“血压70/40。
“现在又变成了140/62毫米汞柱。”
“500毫升聚明胶肽快速输入。”
然而,监护仪上的数字并没有明显变化。
滴滴的声音时断时续,听得人心慌。
“考虑心衰,0.4毫克西地兰推注,肾上腺素0.2ug每分钟汞入。”
手术室的人都屏息凝神,紧紧盯着仪器的屏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分一秒都过得极为缓慢。没有人会知道继续下去会是死亡,还是重生......
北京--
江砚还有两天就将乘航班飞往美国纽约,她坐在房间里,窗外天已经转阴,下起了连绵的秋雨,气温降低了许多,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坐在窗户边看向窗外。北京和上海都是国家的大都市,然而给人的感觉却很不一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分别形容它们,那么上海是“繁华”,而北京则是“悠久”。
在上海,不管是浦东还是浦西,商业气息都十分浓重,街上永远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堵的不行,而一到夜晚,那霓虹灯便亮了起来,难怪有“夜上海”这一说。
但在北京,那些保存完好的胡同和小巷,总能营造出种古朴的气氛,就像是。时间从来没有流逝过,历史和现代科技巧妙地融为一体,古今的碰撞给人一种深沉而又厚重的感觉。
江砚就这么坐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的目光缓缓移落到桌上的一碗药上。
深褐色的一碗药,甚至还在往上冒着热气。明明碗只有那么大,却看起来深不见底,仿佛永远也喝不完似的,棕色的液体在里面流淌,每一道细小的波纹都引起了灵魂的战栗。
江砚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心底就产生了一种投胎喝孟婆汤的感觉。
喝了一碗孟婆汤,忘却前程往事,重入轮回,那喝了这碗药呢?她也能够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吗?
一个肯定的回答从心里冒出来,没有说出口,但她却听到自己的心在说——不能。
过去的一切,她不能忘,也不舍得忘。
可是......
终于过了好久,直到那药冒出的丝丝热气都慢慢消散了,江砚才颤抖着手,碰上那温热的碗壁。
奇怪,明明是温热的,碰到的一瞬间,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
药碗晃动了一下,药水泛起细细的波纹,江砚的全身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微微闭上眼睛,端起了碗,送到唇边,犹豫了半晌,终是不忍喝一口。
过了好久,直到端碗的手都开始麻木了,她才又重新将碗放到桌子上,长长的叹息一声,将目光再一次从药上离开。
已经好几次了......
无论怎样,江砚都不敢下口,因为这样…太残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重新下定决心,却在指尖碰到碗壁的那一刹那,她感到从身体内部升腾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从小腹处开始,然后席卷全身。
如同一根钢管刺入身体,牵动了五脏六腑,带着浑身开始颤抖,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抓也抓不住。
一种漫无边际的恐惧开始占据她的全身。
江砚浑身发抖,连碗都端不住,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心里如同有一只慌乱的小鹿,撞个不停。这种疼痛似乎虚无漂纱,但又很真实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孩子……我的孩子......”
不知不觉,江砚已泪流满面,脸上淌着的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
也许她过去几年流的泪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流的多......
那药碗又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棕褐色的药撒出来落在桌子上,在这一片。洁白无瑕的大理石桌面上显得格外刺目......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