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的信仰》栀言Aiyana

5、追逐那0.01%的希望

　　“我曾经去索马里做过无国界救援，那里的人生活在贫穷的土地上，武装分子的枪不知何时就会抵到他们的头上，在那里我也能做高难度的心脏修补手术和脑壳开颅手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哪怕渺小到看不见。”
　　众人安静的听着。
　　“这个患者还那么年轻，他明明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有更长的时间去认识享受这个世界。我们医生能做的，就是努力将他的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不做手术，就意味着等死。”
　　“但是这个病的治愈率是零，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是浪费医疗资源。”
　　脑外科的主治医师石振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在医学上没有为零的治愈率，我相信奇迹。”
　　“我也认为可以手术。”
　　一直在角落里的一名医生开了口。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发现他是脑科的新任主治医生——张霖。
　　“你？大手术做过几台？刚上任一天就瞧得起自己了吧？真不知道肖院长怎么想的，提拔了你。”
　　脑科主任阴阳怪气。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
　　“岳主任的意思是……保守治疗，让患者等死？”
　　江砚接着道，
　　“现在可以说，患者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0.01%的希望，岳主任，如果是你，你如何选择？”
　　“我……”
　　江砚冷笑一声。
　　“你们不想手术，是不是因为手术就要转到你们科室？这确实是个棘手的病例，会影响科室的治愈率，但在一条命面前，这些又算得上什么？”
　　此话一出，脑外科的医生们齐齐将自己缩成了小鹌鹑，目光汇聚在主任岳文平身上。岳文平一看就知道这个球被踢到了自己这儿，想了想，开口：
　　“那病人家属承担得起这么高的费用吗？”
　　“手术费用昂贵，还有后期的保养和恢复。那保守治疗的药物费会便宜多少？”
　　江砚转身，看向方吉远一家人。
　　“我已经帮你们向医院上报了困难家庭的医药补助，到时候去院长办公室填一下信息，可以减免一部分费用。治疗方案怎么选还是你们定。”
　　急诊ICU的韩主任此时也说道。
　　“脑外不收，就留在我们EICU,毕竟患者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究竟要不要手术还是由患者家属决定，现在我们需要讨论的，是上不上ecmo。”
　　“什么烂啥子东西？只要能救俺儿子的病，就用上吧。”
　　方吉远粗声粗气。
　　"ecmo就是体外膜肺氧合，又被称为人工肺，它是医疗的急救设备，可以临时替代患者心肺功能，减轻患者心肺负担。患者由于大量脑出血，进而导致了肺部大面积实变。可以给医生提供救治患者的时间，但是不可能长期应用。”
　　徐遇说道，
　　“如果要用，你们需要签字。”
　　江砚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一份单子，递给方吉远。
　　“上面有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和风险，需要仔细阅读。”
　　方吉远不耐烦的上下翻动着，眼睛快速的扫过一行行的文字，约半分钟过后，拿起笔刷刷的便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甩给江砚。
　　“至于手术，你们看着办，但俺儿子的命必须救回来。俺们方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绝了后。”
　　会诊就这样结束了，说实话，根本问题还是没能讨论出来，现在主要分为三波人，一波是坚持手术，另一波是反对手术，还有一波是纯纯吃瓜的。
　　江砚回到办公室，重新给脚踝上了点药，脚踝处已经肿胀起来，有着一片淤青，刚刚冰敷过后，略好了些。
　　“江医生。”
　　一个小护士跑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白医生已经醒了，你要去看看吗？”
　　江砚猛地站起来，脚踝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但她顾不上这阵疼痛，急匆匆走出办公室，直奔重症监护室。
　　白竹从昏迷中醒来，模模糊糊。此时太阳正升至高空，不过窗帘拉着，只有些许金色的阳光从缝隙里透进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耳边，有监护器滴滴的声音。
　　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脑袋里一片混沌，在一片混沌中，他想到了江砚。
　　她现在应该已经下了飞机，也许已经到了美国了吧……
　　伤感从心中生腾起来，却被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那脚步声略显急促，似乎是小跑着的。白竹闭上眼睛，却在几秒钟后，听到了开门声。他睁开眼，走廊的灯光倾泻下来，门口的人，让他一愣。
　　江砚！
　　白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静静的躺着，一动都不敢动，仿佛只要动一下便会打碎这个美好的梦境。江砚走到他床前，俯下了身子。白竹看到她的眼睛周围都是红的，目光里却荡漾着笑意。江砚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触感是温热的，柔软的。
　　不，这不是梦。
　　“江砚……”
　　白竹哑着嗓子开了口，声音很低。
　　“你终于醒了。”
　　江砚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但还是有些颤抖，眼眸中闪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又深沉漆黑，有种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走了。”
　　短短四个字，在白竹心中如同惊雷炸响。
　　他的眼中如烟花绽放般的欣喜一闪而过。
　　“刚刚会诊，收了一个后颅窝出血的患者，争执比较大，可能耽误了点时间，本来我早就过来了。”
　　江砚笑了笑，随后拿起旁边的病历簿，仔细的翻看了一遍，上面清晰地记录了醒来的时间和醒来后已经做过的一些检查。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让脑科的再来看看。”
　　说罢江砚站起身，却被白竹叫住。
　　“你的腿怎么回事？”
　　白竹的声音听不太清晰，但依旧能听出急切。
　　江砚一低头，才看见自己刚刚挽上去的裤腿忘记放下来了，脚踝处青紫的颜色一览无余，即使白竹此时的眼前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但依旧能分辨出她的脚踝是肿着的。
　　“没什么，患者家属有点激动，不小心碰到了，早就处理过了，没事的。”
　　江砚像是干坏事被发现了的小学生一样，慌慌张张地将裤脚往下放。
　　不过不对呀，这可不是她平时的风格。是太激动了？
　　猛的回转头，她在白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爱你。”
　　声音依旧很低，听在江砚耳中却字字清晰。她一笑，走回去，握住白竹的手，轻轻摩挲着，凑到他的耳边：
　　“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