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天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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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知晓的里衣外只胡乱罩了件外袍，轻薄的料子随风摆动，勾得她整个人的身形都摇摇欲坠。
她一条胳膊撑在门上，另一只手牵着陆玖的衣袖。入秋后天气转凉，春知晓的额头上却仍旧渗出细细的汗珠，好似这简单的动作便已耗了她天大的气力。
陆玖心中了然春知晓如今身体虚弱，但先前见春知晓还有戏耍她的功夫，只当这人三分病七分演。
现在危难关头，春知晓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全然不似作伪。陆玖虽不知道为何自己掉线片刻，对方就成了这么个可怜兮兮的状态，却也意识到自己的宿主眼下是真的很脆皮。
陆玖轻轻挣开春知晓牵扯自己衣袖的手，趁对方嘴角还没垂下去之前半搀半拖将人带出了屋子。
她俩肩碰着肩，春知晓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陆玖身上，细微的喘气声就在陆玖耳畔，俨然某一刻就有可能死翘翘。
陆玖略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都这样了还要来送人头。我被雷劈一劈可还行，你可别真给雷劈死了。”
她不领春知晓的人情，说的话不算吉利，本也没盼着对方能有好脸色。谁知春知晓从胸腔里挤出一声低笑。这人就倚在她身上，陆玖甚至能感受到春知晓笑时自己肩头上轻轻的颤动。
“我哪能给雷劈死，我还要留口气给你刷业绩。”
陆玖自认为春知晓阴阳了她一句，却生不出回怼的心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抖了下肩，想吓唬春知晓一番，谁料肩上的人如今就如同面团般任她搓揉，不带半分挣扎地就要从她肩上滑下去，反倒吓得陆玖自己急忙抬手一捞，将春知晓牢牢揽住。
这一捞，她便听见春知晓又是一声低笑。
又戏耍她。
饶是如此，她也再狠不下心报复回去了。
陆玖只能非常没有气势地威胁道：“不许笑。”
春知晓十分顺从地“嗯”了一声。陆玖心情顿时好上不少，分毫没察觉到春知晓的手已经虚虚地扣在自己手腕上，更没看见春知晓愈发弯起的唇角。
主系统要劈苟新月，陆玖只知道该避开她防止被误伤，一时脑热带着春知晓就往外走，走出去才意识到苟新月的书房前是一片开阔地带，四周没什么能避雷的地方。
苟新月气定神闲，看不出她是否知道这天雷是要冲她来的，攥着自己那书册站在书房门口，像是好意提醒般道：“你们无甚遮挡，当心引雷。在下这屋上有雷公柱，你们不妨进来避一避如何？”
陆玖心说你就是有千八百个雷公柱，也架不住主系统铁了心要劈你啊！
她们待在外面再凶险，也凶险不过屋子里有苟新月这个活靶子。
奈何主系统的不靠谱向来是有目共睹，陆玖对天雷的准头实在不敢恭维，只能尽量带着春知晓远离苟新月。
她心中焦急，步伐迈得更快。春知晓却贴在她耳边低声道：“走慢些。”
陆玖下意识缩小了步子：“我是不是颠着你了？”
“没。”春知晓虚弱地摇摇头，“是苟新月。”
陆玖登时反应过来，但已经太迟了。
苟新月如同一只戏耍鼠仔的老猫，款步走向她二人：“你们如此怕我，你们知道这雷是冲谁来的是不是？”
随着苟新月走出书房门，雷声愈发响彻。
明明天雷的目标就是自己，苟新月却不见半分胆怯，反而显得这雷是她召来、听她号令一般。
陆玖傻眼，还能这么玩？
苟新月逐渐迫近，陆玖带着个虚弱的春知晓本就行动不便，眼见着三人间的距离越缩越小，天上的电光也愈发刺亮。
“要死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一筹莫展之际，陆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看见伍肆尔匆匆忙忙跑来。
“我就知道你让临刃喊我过来没好事。”
伍肆尔走到二人面前，两手撑在膝盖上急急喘气，她衣衫不分里外地穿着，显然是被临刃忽然叫过来的。
陆玖鲜少见到伍肆尔如此失态的时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一个不察，春知晓又险些要从她肩上滑下去。
陆玖急忙收回视线，眼疾手快地将春知晓再次揽住。
伍肆尔目光复杂地看向二人：“你们果然……”
果然什么？前辈你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很容易让人多想啊喂！
陆玖连连摆手道：“我没有我没有。”
半晌不出声的春知晓偏偏在此时搭腔：“对，她没有。”
陆玖：……
求求你别说了。
她忙不迭转移话题道：“先想想怎么让这雷停下来吧。”
伍肆尔缓缓摇头：“没那么容易。主系统的雷一旦出现，定要劈点什么才罢休。”
陆玖面带歉疚道：“苟新月本来就莫名多了我这个女儿，要是再因为这事被劈死可就太冤枉了。”
伍肆尔闻言一愣：“她对你可不算友善，你确定要放她一马？”
陆玖轻轻点头道：“对我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与苟陆两家、以及皇宫都有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
伍肆尔过往做任务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杀伐果决惯了，第一次听见有人从这个角度分析，一时间竟拿不出相应的对策。
“她的书册。”春知晓忽然开口道。
伍肆尔：“什么？”
陆玖心领神会：“苟新月是从她的日记里发现了我身份的端倪，如果只销毁那册书，是不是就可以了。”
伍肆尔沉思片刻，最终点头道：“应该可行。”
商量完对策，苟新月已经快走到她们眼前。
春知晓轻轻挣开陆玖的手，站到陆玖身前。
陆玖扯了扯春知晓的衣袖，对方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的。”
苟新月的目光落在二人拉扯的手上，而后转盯着陆玖：“你果然有蹊跷。”
春知晓一个侧身挡住苟新月的视线。陆玖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她长身玉立，宽大的外袍罩上她削瘦的脊背、纤细的腰身，陆玖生怕风一刮就能将春知晓吹走了。
春知晓却比她想象中挺拔，对着苟新月沉稳道：“开个条件吧，只要你能把那书册交给我。”
苟新月垂眸瞥了眼手中的书卷，随即将其背在身后。
“郡主知道在下的秘密，在下怕郡主不能保守。”
她女扮男装，假冒朝廷命官，如若走漏风声，可是要掉脑袋的。
春知晓了然一笑：“所以你要用这卷书册换我一个秘密。”
提起这卷书册，天上的雷声似乎又响了些。
“郡主高明。”
“方才郡主在门外偷听许久，前因后果想必无需赘述。”听见雷声，苟新月再次摊开书册，哗啦啦地翻起来，“旁的在下都不要，在下只要郡主的那块玉。”
随着她翻书的动作，天空又是一声巨响：“轰——”
苟新月的条件让陆玖浅浅皱起眉头。饶是她不知道那半块鹤令究竟有何作用，也能猜到其必然珍贵非凡，断断不能这么轻易送出去。
春知晓却毫不犹豫道：“好。”
“等等。”陆玖扯住春知晓的衣角，连连后悔当初自己说要放苟新月一马。
春知晓看着陆玖，仍旧是淡淡摇头：“没事的。”
她接着对苟新月道：“不过这玉目前不在我手边，还请陆大人稍等片刻。”
平常这鹤令春知晓都是贴身带着，怎么今日就不在手边了？
陆玖歪头看了眼春知晓，猜测莫不是春知晓有什么缓兵之计。
“既然郡主发话，那在下就等一会。”说着，苟新月在雷声中继续翻着手上的书册。
陆玖暗道不好：“雷就要劈下来了！”
忽然间，一道微小的黑影射向苟新月。随着苟新月用宽大的衣袖将黑影拢下，临刃已经悄无声息地立在陆玖身侧。
春知晓提醒道：“玉也给了。还请陆大人将书册交与我。”
苟新月将射向自己的物什掂在手中，这回陆玖看清了，居然是顾恪道当初退还给春知晓的那块玉。
难怪呢。陆玖松了口气。
苟新月估计已经被糊弄过去，爽快地抛出书册：“郡主接好。”
临刃轻轻跃起，适时地将其接住，递给春知晓。
春知晓摆手道：“不用给我。避开人和房屋，你将它有多远扔多远，有多高扔多高。”
虽是不解，临刃还是依春知晓所言照做不误。
“轰——”
一道雷电闪过，不偏不倚击向空中的书册。主系统奋力一劈，眨眼间，书册便化为灰烬。
“叮！数值转移成功！”
系统机械音骤然在脑海中响起，一时间陆玖与伍肆尔齐齐看向春知晓。
春知晓轻咳一声，苍白的脸颊逐渐升起三分血色。碍于苟新月和临刃在场不便明说，她只能含糊解释道：“这雷威力巨大，好在只劈了一册书。多余的能量，大概消散在天地中了吧。”
苟新月想要的玉已经到手，无心在意春知晓几人的私语。临刃虽不明就里，却从来不好奇多余的事情。在场的人之中，唯有陆玖满头雾水：“啊？”
伍肆尔是知道春知晓先前用过一次数值转移的，只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薅羊毛般的用法：用雷电剩余的能量填补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值。
主系统要是知道自己无意中给她人做嫁衣，怕是要气个半死。
主系统吃瘪，她就高兴。伍肆尔难得高看春知晓一眼，又递给陆玖一个“回去再说”的眼神。
陆玖默契地没接着问。
只是她二人如此一番眼神交流，陆玖莫名感觉春知晓周身的气压低了一分。
没等她辨清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春知晓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陆玖熟门熟路地拍着春知晓的脊背，心说春知晓原本苍白的脸色都给咳红了，定是在风里站得久了，又给苟新月的事情闹得不轻。
陆玖跟着何问在族学中习武有一段日子，自觉身体还算强健，索性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春知晓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
春知晓依着陆玖的动作，一只手紧攥着陆玖披给自己的袍子领口，笑着看她：“你去我的公主府好不好，那里安全。”
不待陆玖回应，苟新月率先嗤笑一声：“郡主，你当公主府是铜墙铁壁不成，当芃梨是铜墙铁壁不成？”
春知晓收敛笑容，一言不发地看着苟新月。
苟新月捏着那块玉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比情谊更牢固的是利益，是把柄。今日之事在下只当从未发生，陆玖仍是在下的女儿，你且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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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玖站在陆府大门口，为春知晓送行。
晚间风又起，陆玖为春知晓拢了拢衣襟，又摸了摸春知晓的手，没先前那么凉了。
陆玖长舒一口气。
伍肆尔靠在一边，略带不耐道：“你们依依惜别个什么劲。从这到公主府难道不是转几个弯就到了？”
陆玖正想搭话，又被春知晓骤起的咳嗽声吸引了注意。
春知晓顺从地任由陆玖给自己顺气，同时柔声道：“我走了。”
一旁的伍肆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陆玖却若无所觉。
春知晓细声细气地央求：“我明日照例来族学，你到时候在门口接我好不好？”
说罢，她将一册书塞入陆玖怀中：“答应还你话本的。”
陆玖攥着话本，心中百感交集。末了，她错开春知晓的眼神，低声道：“好。”
春知晓粲然一笑：“明天见。”
“嗯，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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